韩暖心里忽然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听清濯诉着他和亡父之间的往事,叹息斯人已逝,生命无常;还是因为这个男人那浅浅的,淡淡的,却总能在她心上划出痕迹的情意……
室内的光线很暗,两个人并肩坐着,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彼此的轮廓。韩暖不想去开灯,担心自己那抹恍惚的神思会被旁边的男人看到。而清濯此时更是愿意待在黑暗中,似乎这样更有安感,更便他把这个突然想脆弱的自己隐藏起来。
韩暖侧脸,看着身边男人俊美的侧颜,声而愧疚地道,“清濯,我没有你心里想的那么好……”
“暖,你不用解释。”清濯冲她摆摆手,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轻轻合上双眼,“暖,刚开始我对你是有想法。不过,知道你是家默哥的人,我就断了念头。我一直撇不下这份执着,是因为我觉得你像极了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你们一样的执拗,一样的情深,一样苦苦煎熬着。不过,你最后等到了家默哥,而我妈,只有一室的寂寥……”
清濯的声音来轻,语气来沉重悲凉,韩暖安静地看着他。
光线暗淡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视线受阻,耳朵似乎更是灵敏。
韩暖能清楚地听出那抹往常清亮中总是含着笑意的声音,此时变得低沉而脆弱,好像一阵风刮过,就会消散一般。
他仍旧安静地靠在后面的沙发背上,双手随意地放置在自己的腿上,高大的身躯没有舒展开,规规矩矩地坐靠在那里。
沉默,而沉重。
父亲的丧礼,还有那么大一个公司,部都由他一个人打理着,他应该早就身心俱疲了。
清濯今天话很是没有逻辑,韩暖听在耳中,心里很不是滋味。
清濯和许家默不同。
许家默年幼时期缺少父母的关爱,他更侧重家庭。
清濯父母虽然离异,可父母双都给了他足够的关爱。要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不外乎就是当年父亲的出错,导致家庭破裂这件事。
他更侧重于爱情的忠诚。
所以,他宁愿在爱情里面做个浪子,也不愿意付出自己的真心真意。
他不愿意失去,所以他连开始的可能性,都不愿意给自己。
韩暖偏着头,安静地看着这个沉默的英俊男人。
他值得更好的,会有一个能走进他心里,给他婚姻安感的女人,一辈子都陪在他的身边。
身边男人的呼吸,忽然变得平稳悠长,韩暖发现清濯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外面漆黑潮湿,房间里的温度也低。
韩暖想喊醒他,免得他沉沉睡着,被冻生病。可借着幽幽的光,看着清濯拧着好看的眉,满脸的倦色,睡得正熟,又不忍心喊醒他。
她悄悄站起身,准备拿点什么给他盖上。
清濯的卧室她是第一次来,又没开灯,室内昏暗,韩暖慢慢挪步走到那张大床旁边,胡乱扯了一个毯子回来。
给清濯轻轻盖上,韩暖慢慢站起身,轻轻吁处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熟睡中的清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眸色迷茫地看着韩暖,“暖,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身子一顿,韩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这孤男寡女的,家里还有个醋坛子……他会不会……
清濯没有出言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韩暖,等待着她的回答。
刚刚去拿毯子的时候,韩暖不熟悉房间,来回都是顺着墙壁慢慢往前走着的。经过一个靠着墙的巧的高桌子时,见上面扣着一个相框。
她看了,是一个家福,一个,很多年以前的家福。
男的俊朗成熟,揽着妻儿笑容灿烂;女的温柔之中带着明,水灵灵的眼眸之中,满是幸福的笑意。最旁边的青涩少年,韩暖一眼就认出来,是清濯。
容颜青涩,仍旧是俊美非常。
他歪着头,靠在自己父亲的肩头,笑得很是开心,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好看的眼睛里面有璀璨的星光,很有感染力,让人不由得跟着微微弯起嘴角,
“好。”韩暖心头一软,她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来,“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
清濯俊美的脸上浮现笑,笑容里满满的都是满足,他近乎乖巧地点点头,“好。”
完,他又合上双眸,很快就安静地睡着了。
夜色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浓郁起来,黑暗像潮水一般往眼前涌了过来,无声无息。
韩暖眯着眼睛,安静地看着眼前的黑暗。不久,也慢慢靠在沙发背上,合上了双眼。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清濯,我能还与你的,只有这些……
次日清晨,清濯是被蹬醒的。
甫一睁眼,就发现有一双纤细瘦削的脚,蹬在自己的身旁。。
清濯醒过神来,眼眸里升起温暖,慢慢看了过去。
韩暖枕着沙发的扶手,睡得乱七八糟。
她侧着身子,睡颜安静,长长的黑发从沙发上迤逦垂下,光看这些,倒也是极其/养/眼的一幕。奈何佳人曲着手肘,垫在腮处,有些肉的脸颊被挤得微微变形……
看到沙发上好像湿润了一片,清濯眉头挑了挑。她这么大了,不会睡觉还流口水吧?
握着女人纤细的脚踝就着劲,清濯慢慢倾身过去。
近一些,再近一些……
韩暖睡得不是很安稳,这个沙发虽然很大,可窝在这上面睡,要保持睡姿的安稳才可以。更何况,脚那头还横着一个男人。
凑合着睡得迷迷糊糊,直到天色渐亮,她才睡得沉一些。
迷迷糊糊间,韩暖似乎感觉自己脚踝处一紧,脑海中开始乱七八糟的做着梦。
忽然,连身上也渐渐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迷糊的神志开始慢慢找回,可双眼好像是被胶水黏住了,怎么都睁不开。
韩暖脑海中恍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传中的鬼/压/床!
似乎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来强,竟然隐有呼吸喷到脸上。韩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鬼,竟然还有呼吸!
后背阵阵发冷,韩暖拼尽身的力气,动了一下身子,蓦地,心头一喜。
脚,似乎有感觉了!
脚踝处的禁锢仍在,心底阵阵发寒。
倏地,韩暖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猛地曲起的双腿,也顺势蹬了出去!
然后。
韩暖眼睁睁地看着清濯痛得眉头猛地一锁,就被自己踹下了沙发,摔坐在地上。
他手里的纸巾毫不设防地脱手而出,飘到韩暖的脸上。
韩暖一脸懵地按住脸上的纸巾,顺势把自己嘴角的口水擦了擦。
难……难道……刚刚不是/鬼/压/床?
是清濯这个家伙,见自己睡梦中流口水,给自己擦……擦口水!
韩暖顿时头皮一麻,看着正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很明显的薄怒的男人,她艰涩地咽了咽口水。
把一个强壮的男人踹坐在地,使用的力气应该不吧!
装昏,装娇弱,应该是不行的了……
一瞬间,韩暖脑海中闪现无数个可能,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决。
见清濯已经站起身,正欲开口,韩暖福至心灵,身子软软往后一靠。
没设想,往后倒得太快,脑袋被砸得一阵阵直发蒙。
有些恶心,眼角也难受地泛着潮意,这些外在表现,正好让韩暖的假装,多了几分真实感。
清濯见韩暖神色恍惚地坐起来片刻,瞬间身子一软,人又直直地往后摔了过去。
听着“咚”的一声闷响,应该是摔得结结实实,丝毫不带水。
他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话,都忘记了,快速走到沙发旁,把人捞起来,仔细看了看。
似乎真的很不舒服,刚刚生龙活虎一脚把他踹下去的女人,此时紧紧地皱着眉,似要作呕,眼角还泛着泪意。
“暖,你怎么了?”见她这样,清濯着实紧张了起来。
韩暖咬了咬唇,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笨蛋。摔得这么实诚,就算原先不傻,这一下子也得摔成傻子。
不能辜负自己所受的苦,韩暖迷离地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清濯,“……我可能冻感冒了,清濯,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