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小白,他的音容笑貌都在我的梦中反复勾勒。
我自迷迷糊糊中醒来,是毕歌守在床前。
“你这丫头,命真真是好的很啊!”
“小白呢?”我强忍着头痛问毕歌。
毕歌并没有回答我,只是笑得豁朗:“哈哈,果然,涂拾所言非虚。你醒来第一句话必是得询问栖风那小子。”
实在是头痛,一阵阵几欲眩晕的感觉自头上传来。忽而想起当下自己的处境,第一时间是探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身子。
从前我便是在封印了妖尊之后,成为一名婴孩被二叔拾了去的,当下,我是真真地怕自己又成了个婴孩。
当我摸到自己的身体没有变化的时候才稍稍安了安心,头上传来的眩晕感也好了很多。
“我怎么会......”
“怎么会还活着?”毕歌又笑。
我点了点头。
“所以说啊,你当得上这天上地下最有福的丫头了。”
又听得外间有人笑谈:“当日,要说那个千钧一发之际啊,栖风神君蓦地仰天大吼一声化作原身,一只通体火红的火凤凰,将同为阵法里头的妖尊一把火给烧了,后来大家才知晓,原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尊竟然是怕火。”
另一人接话道:“可笑这天族万万年来水系术法最为出彩,却独独对这妖尊奈何不了,瞧瞧,先前那几场大战,折了多少天族大好将士的神元进去。”
“啧啧~如此一来,你们天族可真是要被其他族类贻笑个万万年了。”说话的是一女子。
我越听越熟悉,越听越熟悉,终是在将自己六万余岁月中的记忆翻了个遍之后,蓦然想起,这不就是布偶吗?
惊得我霎时弹坐起身,踏了鞋子,便往外间跑去。
掀开门帘,满满当当的一大屋子人映入眼帘。
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倚着的姿势各异,应有尽有。
“你们!”我睁大了眼睛,瞧着满面春风无一例外的众人。
“哎呦,你可终于醒了呀!”说话的是我那便宜师父。
“我......”我激动地说不出话,像万只咕噜自心间奔过:“你们怎么都在......”
看着大家齐刷刷的目光我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手,揉了又揉。
“行啦!再揉下去就离瞎不远了!”人群之中一鹅黄衣衫的女子转过头来冲我吐了吐舌头。
“布偶?”我惊叫。
“是我。”布偶扬了扬脸。
我立刻自屋中寻觅涂拾的影子。
“别找了,在外头给你换投额巾的水去啦!”布偶冲我白了白眼:“你就一点不想我,亏我还在这等你许久。”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眼前的景象太过于美好,美好的不似真实,也不似梦境,毕竟,连梦我也不敢这样做。
“吱呀~”一声。门开了,毕歌端着个盆儿走进来,见我在这处站着,眼神中略过一丝欣喜:“这便醒了?”语气间却没有惊讶。
不,整个屋子的人眼里都没有惊讶,仿佛,我就该醒来一样,仿佛我就该这个时候醒来一样。
毕歌端着盆儿往里屋走,走到我面前时,还打趣了一句:“经历数次劫后重生,现下感觉如何呀?”
“可不是呢,这都快赶上凤凰涅槃了~一次又一次的,就是死不了。”
众人哄堂大笑。
“小白呢?”我忽而想起自己方才醒来之时最初的那个问题。
一旁的龙嗒走上前来,将胳膊上立着的一只五彩斑斓的鸟推进我的怀里:“喏,在这儿呢!一根毛没少,就是焦了几根,再过几日也是能够养回来的。”
那鸟,额,那小白有灵性得很,进了我的怀里便直往我身上蹭,蹭的我痒痒的:“小白。”我同他说:“你怎么变成一只鸟了?”
“都说是鸟了,你指望他拿什么同你说话,你有什么不明了的只管问我们罢!”便宜师父在一旁似笑非笑,手背在身后,仰着脖子,同我接话。
心下火气翻腾,我真的生气了,冲着众人大吼:“你们倒是说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们还在这里卖关子。”因着火气太大直冲天灵盖,一番嘶吼又让我摇摇欲坠地险些晕倒。
布偶赶紧一步上前将我扶在了一处椅子前坐了。
又一脸笑意盈盈地同我说:“且听我们同你细细道来啊!”
原来,那日我刚刚发了咒,妖尊一时失了警惕,小白趁其不备,变了原身一把火将其烧了个元神俱灭来。
此处,我最爱听的是小白为了我声嘶力竭,泪如雨下那一段。原是他早晓得,我是紫藤一族灵女之事,鼎咒一出灵女必然要焚身祭鼎,即将痛失挚爱的小白自心底发出些与我共赴黄泉的英勇意志来,遂大力发愿,不料却将真凤原身给发了出来,原身本就自带周身缭绕着些真火,瞬时便把那妖尊怕火的秉性给诈了出来,小白立即乘胜追击,最终一举得胜。
我虽祭出了咒,却在那妖尊烟消云散的当口没了用武之地,几位看戏的尊神一身本事却派上了用场,七手八脚地将咒融了,自然我的神元也回到了身体。
不过,这其中还有两件事不大明了。
其一,便是面前这两位活蹦乱跳的涂拾和布偶。
其二,便是小白如何能一手遮天,从最先便知晓这其中奥义,如何知晓妖尊何时冲破封印,还将我和龙嗒的婚事正正地归在了同一天同一时辰,将我骗的团团转。
怀里的小白“咕咕”叫了两声,用墨绿的喙,啄了两下那几根烧焦的羽毛,颇有几分卖惨求怜的意味。
我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第一句一出,变立刻得到了布偶的悉心解答:
原是涂拾被这冥王大人给忽悠了去,说好听了,就是在试探未来女婿。雪域夫妇一生追求个女儿,结果生是生了,生在哪却是忘了,好容易十几年之后将女儿找了回来,却立即有个女婿来要人,别说冥王大人不干,本来十分看好涂拾的冥王夫人也有些舍不得了,遂,二人暗地里商量了这么一个计策,嫁是可以,但是你得拿命来换。
结果却是差点真的要了涂拾的命。冥王虽是冥王,却从不曾做出些什么违背天理害人性命之事,许久以来,涂拾的真心真意也被他们夫妻看在眼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二人回去又是商量了大半宿,得出个结论,若是此次不嫁,此后万万年日子,也不定能不能碰上这么个痴情的种,又犹豫了几日,终是也妥协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冠冕堂皇,情理之中,我思索了半晌,也是能够理解,遂,此事过了。
那么第二个疑点就稍微难捉摸些了。半晌之后,却是我那便宜师父将话茬接了去。
原因只有一个,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我这便宜师父,明面上看着大大咧咧,背地里着实是个能藏事的人,但若真同我说他就是那个布局的人,我还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要说如此,那么当初在天宫大殿门外,将我的半边神元哄骗去的也该是他;给二叔写纸条去云墨森林捡我的也该是他,他从头到尾都知晓我与小白之间的弯弯绕绕,还在那里装的一无所知,我就纳闷了,他就不憋得慌?
忽而,我怔住了,真真要说如此,那么,便是可以再往前推上那么一推。
大战那日,就是我初次见小白的那场大战,他便应当是在什么角落里偷偷瞧着的,不然,又怎会知晓我最后同天发下的那个宏愿。
是了,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小白是他家大徒弟,关上门来倾囊传授毕生绝学的那种,他知晓的,小白定也是知晓的。
小白知晓了,自然不希望我再次涉险,自然要将除妖尊的重任担在自己的肩头上,一步一步走来,都是步步为营的老谋深算。
越想越觉得背后冷汗涔涔。
若是,小白他最终没能将妖尊诛杀,或是,小白若是当初对我没有种下情谊,任何一步若是有个万一的差错,结果便是功亏一篑。
我抬眼看着面前的老头依旧傻呵呵地冲我咧嘴,心下不由得心生肃穆之情,后退了两步。
“事到如今,这一大圈子的人都被你算计了个遍,你该说说,你竟是是要做什么了吧?”
老头摇了摇头,神情神秘莫测:“不可说不可说。”
我自心下立誓:“以后再也不理会这个老头了。”
再后来我才知晓,自大战那日至我醒来那日,已是过去了三月光景,此时已至秋末。
因着这次大战,小黑的黑厚皮肉受了些轻微的划伤,因着沧海离他魔族近些,养伤时就近择了他自己家。
许是在天上那些日子来,二婶婶将他教养得不错,某日该魔君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看见自己娘亲为自己忙碌奔波的身影,从中瞧出了些良知来,蓦地同他娘亲说了句:“娘连日来为儿子奔忙劳碌辛苦了。”
短短几个字竟将他娘说得老泪纵横了一波又一波,于是乎,小黑终于同他爹娘的关系缓和了许些。
没过几日,小黑身体康健之后,他爹娘又在魔界之中寻了些重礼带着他来到药王府同二叔二婶连道了好几生谢。
遂,这被小黑,千盼万盼的认子仪式终是提上了日程。
虽然我与龙嗒结了亲,可待这事全盘水落石出之后,又没人提起了,我在叔叔婶婶的药王府住得甚好,每天逗逗小白,念念佛经。
小白自打我醒来之后,就变得十分粘人,有时我尤记得夜里临睡前,还将他放在他那小竹枝上来着,结果次日醒来他都在我的被窝里。
我的床榻本就不大宽敞,再挤进来这么一坨毛毛,供我睡的地儿是又小又憋屈。
挤了他吧,害怕那几根被烧焦的毛长不好,以后变回人身,脸上多个疤啊什么的,不好看了,毕竟,天上地下寻这么个容貌得我心意的男子,着实不大容易。
不挤他罢,只觉得自己委屈巴巴。
如此反复了数个日夜之后,我再也不在睡前将他带进卧房了。
先前几日,还在院子里咕咕地叫两声,后来便不叫了,只在第二日我再见他时,总是叫我看他那一幅惨兮兮的样子并一噙了包水两只小眼睛。
那日之事,天君那处也是尽数知晓了的,只是近些日子以来,众仙对那天君人品方面颇有微词,没人被请上天宫大殿,只是收了几封天君差随侍仙官捎来的聊表慰问的帖子,其中多为一些无关痛痒的言语,除第一封外,剩下的几封皆被二叔扔进了炼丹炉底做火引子烧了。
出乎意料地,将火引得特别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