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强扭的瓜不甜,虽不是冲着墨兰小神姬,但被她听见也是怪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就不好意思在这句话还十分地应景。
不料那小神姬并不是个小胸襟的姑娘,人家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又去同小黑他娘和二婶婶说话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神情之中也瞧不出有个什么不乐意来。
我对小黑的婚事并不如小黑对我的婚事那样关心,草草吃了些便扯着小白回了休憩的院子,毕歌下午没事,等着二叔他们结束一道回去。
瞧着今日的架势,等闲功夫是聊不妥当的,于是边跟着我一道回了院子。
“那墨兰神姬是个什么来头啊。”
毕歌摇摇头:“只晓得她生长在琴忧山上,自来没爹媚娘,孤身一人,平日里做派亦是十分简单,并不十分张扬。”想了想,改口道:“除了在择婿这一方面。”
“他年岁比你还大些?”
毕歌又摇摇头:“不晓得,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她的。那时他正追求另哪一处神府当中的小仙君来着。”
“后来呢?小神君没瞧上他?”
“不是,后来遇上了那么一场大战么?战死了。”想了想,又道:“哦,是那个沐霖神君啊,六百年前战神府的小神君。”又看向我:“咦,你不是晓得他吗?之前还拿他来同你作了个亲爹的幌子。”
“所以,我的爹娘既是你家大哥和大嫂,又是紫藤落和沐霖神君,你们可算是捡了个娃娃,爹娘的身份真是随口一诌便是一对。”
“你错了,对外,我们说你是我大哥的女儿是给你造个身份,对你,我们说你是紫藤落和沐霖神君的女儿是为了是你相信,这一码归一码,如何能混为一谈?”我白了一眼,此时正落在一枝头上养神的小白,也不晓得他知不知晓自己就是沐霖神君,但就过往种种而言,我推测他是知晓的。
“嘁,后来呢?沐霖神君战死,她就没点表示?”
“还有什么表示,能有什么表示?那可是连个尸身一息神元都寻不到的!不过,后来倒是听说,她不知是从哪里寻了一把剑,愣说是沐霖神君的遗剑,后来将那柄剑插进了她那一处山头上的小土丘里,貌似,对着剑伤神了几日来着。”
我笑,毕歌呀毕歌,先前还说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的,结果三句两句便将这墨兰小神姬的事抖搂出了八成。
“你晓得嘛?后来她还托我师父给自己和涂拾说过媒呢!”
“什么?”院门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是布偶。
我瞅了眼她身后跟着的涂拾正丧着脸的模样,顿觉今日自己可能不宜说话。
很快,我同毕歌的一问一答,变成了布偶同毕歌的一问一答。
我寻思同涂拾说说话,帮他舒缓舒缓心下的紧张,可惜寻摸了半晌也寻摸不出一个好些的话题来。
“额,小咕噜和她塔叔呢?”
“早回了,说是回去查查黄历,要选个好日子,把事情办了。”
“哦~”
一旁布偶问毕歌:“你觉得是我好看些还是那墨兰神姬好看些?”
毕歌手上捏了块肉脯子,思索了半晌回答道:“这个问题你该问涂拾才是。”
“他不诚实。”
“怎么呢?”毕歌看了眼涂拾。
“若是我问,他基本上都会说我好看,然而这并不是我真正想听的。”
“所以你就来嚯嚯我?”涂拾的神情告诉我他现在不太好。
布偶拉了鞭子,对着毕歌的脖子:“你说不说。”
“说说。”毕歌投降:“你让我想想。”半晌:“你比她高些。”才憋出了五个字。
“嗯。”布偶却觉得可以。
“你比她瘦些。”
“嗯。”布偶想了想,回头问毕歌:“你喜欢胖些的还是瘦些的?”随即又赶在毕歌开口之前补充了一句:“不许说喜欢我这样的或者只要是我胖瘦都喜欢的话,那太模棱两可了。”
涂拾僵了僵,看了看我。
“额,我认为,以上两句是很有深意的,若你不是你,是个性子不同,相貌不同,胖瘦不同的其他哪个姑娘,涂拾万万他是不会喜欢上你的,正因为你是你,这般性子,这般相貌,这般胖瘦,涂拾才会喜欢你,你说对不对?”
虽然我觉得我自己可能也不晓得自己方才弯弯绕绕地说了一段什么。但是瞧着,布偶她好像是听进去了。
遂趁热打铁总结道:“故,涂拾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身形。你晓得吗?”
“晓得了。”
布偶神情间还在沉浸。片刻,突然“啊”的一声站起身来:“”
我离布偶离得近,她有了术法还不大驾驭得顺畅,这一起身,浑身带着一道飓风一般,将我晃了一个趔趄,我踉跄后退一步,脚上却似是踩到了什么,一个没站稳,晃晃悠悠地向后倚去。
毕歌离得远,布偶方才想要扶我却是扶了个空,也向前趴去,涂拾离布偶最近,自然只顾得上先扶住布偶。
就在我感慨可能今日就要遭场大劫的时候,忽而,腰间抚上一把力道将我环住,转了个圈。
我仰头,见小白一张俊脸正带着笑意。
我轻轻落地,首先是像方才小白栖息的树枝上望,却是望了个空。
“小白!真是你!”
“是我!”小白向我张开双臂:“回来!”
我不假思索一头扎了进去,但随即而来的不是小白身上惯有的药香和龙涎香,而是,我仔细嗅了嗅,额,烤鸡的香气,也不赖吧。
我看着小白,鼻头上泛着酸意:“小白,我想哭。”
“看见我,激动了?”小白伸手捏了捏我的下巴,神情温暖,动作轻柔,来自指尖的温热和小白的鼻息,让我顿觉脸上又热了热。
“你方才说的那样有道理。那你是不是该同我说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沉浸在小白的神情眸中无法自拔,想了想,也想不出一个相对不错的解答,确实喜欢但也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这个问题又不能不答,于是脑袋一热,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可能就是一种执念吧。”
“噗~”毕歌喷了一桌子肉脯墨子,零星好像还喷到了我的衣角上。
我清晰地瞧见,小白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细细品品,还带了一抹忧伤。
“执念,你是说如果你得到了我,就没了执念,从而也将不再喜欢我了吗?”
因着我的原由导致小白不大开心,本想着解释一下,可待出口的话却被小白这一句给憋了回去,其实,认真思索一下,他这样理解也是没什么错的。
为何常常心心念念着他,便是因着还未拥有过他,若是拥有了他,可能也不会如从前般上心了。这几日的情形便是这个理儿。
趁着我思索时,小白似乎也在一旁悟出了大道理:“哦!原来如此,我说你从前都是夜里往我院子里跑的,怎么这几日对我这样疏离,不但待我不亲厚了,还将我赶到了院子里。”
“这......”我对于小白的领悟力十分地叹为观止。
呀?有哪里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夜里去过你的院子?”
小白伸手将我的发丝摸得凌乱:“你以为你是天生神力?仅仅用头撞个几十下,我们凤族几百万年传承的坚实屏障就能被你撞破了?”
“是你?”我顿了顿,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是你?”
“是我。”他笑得邪魅:“是我。”
“哎呦,这院子是不能再带了,腻牙!”毕歌今日当真是看了一场又一场好戏,此时早已尽兴,拂了拂袖子,索性也不等二叔和二婶了,径直回家去了。
“他做什么去?为何如此心急的模样?”涂拾不解。
布偶在一旁拖着长音答话:“八成是去制他那个小木头人了罢!”
“哎呦,你们都在这儿呢?”
小黑,今日这场大宴的主角、今日走了桃花运的幸运儿走进了院子。
嘴边尚且还带着油便如此大摇大摆旁若无人,丝毫不顾及形象地走了进来。
布偶嗤笑:“你好歹今日也是被人家姑娘表白了的,能不能将你那仪容好生捋捋?”
小黑脸上堆了笑冲布偶弯了弯腰,恭恭敬敬地揖揖手,道:“多谢四婶婶提点!”
谅是布偶平日里再大大咧咧,此时被小黑一句“四婶婶”唤得面上也是上了赧色。
涂拾拍拍他的肩:“提前习惯习惯也好。”
小黑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寻了处高矮适宜的大石头坐了,一只脚一翘便开始说道:“别给我提那位神姬,我现下心里发闹得恨。我娘亲和干娘这会儿都对那姑娘中意得很。我若此时还在那杵着,估摸着此时已经能够听到她们谈论我们将来娃娃的名字了。”
布偶打趣:“那你走时,她们谈到哪了?”
小黑想了想道:“临走时,音乐听到她们貌似在谈论,过些日子是将我绑去哪里好些,说她是女儿家,以后定是要长居于夫家的。你们晓得呀,我爹娘对我,那是万分嫌弃,自然不可能让我回魔宫住,我听着她们的大致意思是,将我绑在药神府,然后,等那小神姬嫁过来。”
众人哄笑一团,又打趣了几句。
一来二去,大家将各自知晓的都拿出来说了,才好歹将那小神姬看上小黑的来龙去脉给串了起来。
事情的源头却是同我有些干系:那日大战以后,我正处于昏迷,小黑不大了解这天上的术法公用,当时便以为我命不久矣,伤心程度不亚于打架输给了小白,每日借酒浇愁,逢酒必醉,每醉必作。上天入地毁了几方土地之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才得了那日正在天宫闲逛且颇有眼光的墨兰神姬移情别恋。
用小神姬的话来说,就是:小黑看起来是个十分有种的小神仙。
这话,还是小黑方才听见小神姬亲口同四位老长辈说的。
哪位有种的神仙撇了撇嘴:“我倒是觉得在年岁上大些小写没什么大问题,你瞧那孟塔还比咕噜小几十万岁呢,拉出来看看,不还是人家咕噜显小些么?只是,这位小神姬这脾气秉性不大和我的口味。”
“人家如何不和你的口味了?”我问。
小黑啧了啧舌:“怎么说好呢?太,野蛮了,且性子太直,太豪爽了,我喜欢那小家碧玉些的。”小黑说着还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下,比划的是个小两条直线,我揣测,他大概比划得是个身形吧,瞬时,眼前浮现出那墨兰小神姬十分玲珑丰满的线条来,替那小神姬感慨了一瞬。
“所以,当年你同我一道看上了她?”小白伸出一根手点着我的脑门,语气怪异。
小黑瞧了眼小白:“呦,这进来许久,也说了许久,倒是忘了这几日你一直是只野山鸡模样来着。话说,你是啥时候变回来的?”
“山鸡?还野山鸡?”小白挑眉。
“凤凤凤凤凰。”小黑改口,继而调侃:“别动气,小心再变回去,万一真变了个山鸡,你是没见过,你最初时瘦瘪干巴毛没长齐的模样,比那山鸡还难看些。”
“所以,当年你同我一道看上了她?”小白指着我的脑门又向小黑问了一遍。
小黑无奈,看着我,终是长叹一声:“所以啊,最终和这丫头处成了兄妹。”
“哈哈哈。”小白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笑得够了,又补充了一句:“他既是如此,我便无所畏惧了。”
得嘞,补充的这一句确是对着我说的,大致意思就是:没人喜欢你,你就没得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我白了小白一眼,继续追问小黑:“那后来呢?”
“后面的我不晓得,但是定是肯定定了,八成会请北斗元君做媒,大致下月月初便会将我绑了,具体事宜,可能现下还在商议吧。”
小黑又叹一口气:“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具体成不成还得看天意。”
魔王夫妇见自家儿子有人愿收,自然乐得双手双脚赞同,其他人的意见,只能起个参考的作用了。
小白悄悄拉拉我的手,一股暖流自指尖涌入,又是一股甜甜的蜜意绕上心头。
布偶在一旁抠指甲,一阵风袭来,涂拾将臂弯处搭着的一件披风搭在了她的肩头。
小黑坐在石头上,神情忧伤,半晌,又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此情此景,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