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梓默和赵清雨的感情在这个暑假急速升温。
回家后每天农忙和种菜,七月结束他才有了些时间,拿上每天早上卖菜积攒出来的一点零花钱,买了一个有点劣质但花里胡哨的小音乐盒,来到了镇。
找到赵清雨后,他才知道,这丫头在打暑假工,在镇上的大酒店里当服务员,一个月有三百来块。
他来的这天,正好发放工资,赵清雨心疼地看着他的脸说他黑了瘦了,又喜滋滋地说要请他去玄武大酒店吃饭,给他好好补一补。
夏梓默的一颗心酸酸的,却又充满了一种奇妙的满足感,他觉得很窝心。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去玄武大酒店。
“我不想去外面吃,要不,你给我做饭?”他说的是真心话。
玄武大酒店里的饭菜很贵,随便几样菜就几百块了,这些钱是她好不容易工作了一个月赚来的,他怎么忍心一顿饭就给她吃掉呢。
两人去了镇上最大的菜市场,里面很脏很乱,还夹杂着家禽和鱼类的难闻刺鼻的气息,但他们仿佛在逛着这世界上最美妙的街道,在里面挑选合意的商品。
赵清雨很内向,不怎么会讲价,夏梓默也是一样,但两人却有着自己的小精明,想买什么东西就站在旁边看别人问价,砍价,然后他们再买时,就不会因为不懂行情被宰太狠。
两人买了鱼,肉,还有许多其他配菜,接着一起回到了赵清雨的家。
她的父亲在市工作,半个月才回家一次,母亲南下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和弟弟在家里相依为伴。
今年赵清雨的弟弟马上就要上初三了,可是听说并不听话,经常偷偷跑出去上网,一副外面的二流子打扮,头发长的都遮住了眼睛。
这次回来,夏梓默没有见到她弟弟,听说是同学过生日,出去玩了。
夏梓默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真见面了,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位“叛逆”的少年相处呢。
赵清雨去准备饭菜,夏梓默也没有闲着,在旁边帮忙打下手,两人配合默契得像是结婚多年的老夫妻。
这样的想法,让夏梓默悄悄脸红了,好在赵清雨自己也没敢抬头看他,压根就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赵清雨的手艺还挺不错,一看就是经常在家里做饭的人,她有点小得意地说:“我从初中开始就自己做饭了,这可是小意思。”
“唔,既然你这么会做饭,那干脆咱们以后开个小饭馆吧?”夏梓默故意逗弄她。
这丫头果然脸红了,鼓着圆圆的小脸盘子说:“才不要,油烟子熏多了头上脸上全是油。”
不过很快,她又补充了一句:“除非到时候你给我装个大油烟机,那我才干。”
夏梓默失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怎么那么可爱。”
这下好了,这小姑娘直接定住了,动也不敢动,本来粉嫩的脸蛋直接变成了熟透的番茄。
指腹下的温度急速飙升,她整个人都像煮熟的虾子,热气腾腾。
可爱,太可爱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个活宝贝。
有了这样的发现后,夏梓默多了一个恶趣味,他喜欢时不时地对赵清雨“动手动脚”,逗弄一下她,看她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反抗的呆萌样子。
可是,他没想到,赵清雨竟然也蔫坏蔫坏的,后来还学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开始偷袭他。
在他自己也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情话撩得老脸通红,看到赵清雨得逞的笑容,他也忍不住暗暗叹气。
外人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他们这俩看上去闷不吭声的锯嘴葫芦,竟然会那么合拍!
两人之间的相处永远比想象中有趣,甚至每天都充满了惊喜,一点也没有以前料想的平淡寡味。
夏梓默很开心,很幸福。
并且这时间持续了很久,直到他们两人开始面临毕业工作的难题。
两人的专业相同,一开始都在省城的开发区一家新公司找到工作,可是都是专业不对口。
夏梓默觉得很郁闷,赵清雨却很开心,面对他的烦恼,她表现得像是一个步入社会多年的过来人,时常对他进行鸡汤教育:“你别那么着急啊,我们现在是缺少工作经验,很多大公司都不要应届毕业生,等我们工作一两年后,积攒了经验,就可以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了。”
可他却完全不这样想,他拿出同班同学的例子反驳她:“那李贺呢,他以前学习也不怎么样,经常考试挂科,人家都能找到一份月薪两千的工作,我们俩不比他强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月薪八百的地方浪费一两年的时间?你就这么不思进取吗?你对得起你爸妈辛苦供你读了四年大学吗?”
他是真的听她那些话听腻了,他觉得她就是在自欺欺人,就是懒得奋斗,拼搏,只想窝在一个小地方,混吃等死!
赵清雨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夏梓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他以前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就算是以前两人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
可是人还在气头上,他虽然有些后悔,却私以为自己说得没错。
赵清雨等不到安慰和道歉,抹了眼泪自己低头回了宿舍。
夏梓默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的单薄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一颗心空落落地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和压力暴发在对自己最关心的人身上。
回到宿舍后,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垃圾,想到赵清雨那丫头肯定会难过得在被子里偷偷哭好久,也不敢让其他人发现。
那可怜的小模样,只是稍微一想,他就心疼得不行,便再也坐不住,急匆匆地起身回去找她。
才走出宿舍大门,就看到外面站了一个瘦弱的小人儿,那不是他的憨憨女朋友又是谁。
想到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夏梓默面色羞赫地走过去,还在想自己怎么开口,赵清雨就先说话了。
“我、我刚写了辞职信,我回去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其实在这里也学不到什么,就算多了一两年的工作经验对以后也没多少帮助,还不如找个有前途的事情。”她小小声地说。
夏梓默心里一暖,忍不住拥住她,眼眶微热。
只是有些时候,生活不是嘴上说说,就会按照计划进行。
双双离职的夏梓默和赵清雨,都没有多少积蓄,也不好意思找家里要钱,两人离开公司,找到工作之前,要想办法在外面租房子住。
为了省钱,两人找遍了各种老旧的私房和城中村,最后找了一间月租很便宜,房租可以一月一交的单间。
本来他们还挺高兴,只是跟着房东去看了房子后,两人都沉默了。
一间单独的小房间里,床也没有,家徒四壁,墙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黑色霉斑,以及大片大片的潮痕。
房子的外面有一个小水池,那里有个水龙头,如果下雨,还得冒雨跑出去打水,更别提什么单独卫浴了。
房东很是尽责地告诉他们:“这附近有公共厕所,每天晚上八点前都可以用,你们如果想上厕所,去那里就可以了,也不远,三分钟就到。”
夏梓默听罢后恨不得扭头就走,可是赵清雨轻轻拽住他说:“我、我觉得也还行,房租一个月一交,到时候咱们要是找到工作了,就不用住太久。”
房东也在旁边附和,他这房子,很久才会租出去一次,而且的都是短期,空着也是空着,能有人租就很不错了。
最后,他们还是交了房租,一个月三十,包括水费,确实比别处要便宜太多。
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工作,离开这个地方,只说没想到,他们在这里一住,就是半年。
两人一开始起点都定得比较高,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称心合意的,最后夏梓默在附近找了一份工资比以前稍微高了一点点的工作,赵清雨则是在对面街道的老夫妻早餐店里去学了手艺,准备开个小面馆。
老夫妻很老了,手脚不灵活,来吃面的大多都是附近的老邻居,年轻人则很少来。
赵清雨花了一千块钱学了手艺配方,还接手了他们的店铺,里面的锅子炉子还有破板凳和椅子,全都包括在内。
老夫妻的孩子们都在外地工作,没有人愿意继续卖早餐。
这活儿看起来简单,其实都是赚些辛苦钱。
赵清雨接管过来后,自己买了一桶腻子粉和油漆,把墙面跟那些掉了漆面的桌椅都重新粉刷了一遍,然后就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的经营之路。
一开始,她做事不大利索,夏梓默不愿意过来跟她一起做这种事,每天无论是掸面、炒臊子、炒粉面、准备小菜,都是她一个人做。
事情不难,却是又多又杂。
但她很实诚,又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生意也逐渐好了起来。
只是有时候太忙了,她实在忙不过来,周围的人就会问,“小姑娘,你这一个人不行啊,再会做事你也没有三头六臂,要不让你男朋友一起来帮忙吧。”
每次这时候,她都是抿嘴笑笑,不说话。
夏梓默以前虽然说过开个小饭店的话,其实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些成天与油盐酱醋打交道的工作。
偶尔下班回来,正好遇到赵清雨收摊,后者会小小声地抱怨自己一个人很累,想要有人帮衬帮衬的时候,他总是很随意地说:“要不你请个小工吧。”
这时候,赵清雨都会沉默。
请个小工,就会多花一分钱,其实她一个人也可以勉强忙得过来,就是人很累,每天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这些苦和累,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夏梓默知道自己很过分,他不是不想帮她,只是他的目标,远远不是这些。
公司里,老板看他是新来的,对他提的意见和建议总是置之不理,给他分配的事情都是一些琐碎的杂物,更多时候,老板对他的期望,就是可以在出去谈生意的时候,酒量能更大一点,话会更说一点。
甚至有时候遇到女顾客,老板甚至会给他一些很过分的暗示。
他一点也不开心,他每天都过得很压抑。
可是他不敢把这些告诉自己的女朋友,她已经那么累了,他不能再让这些无聊的事情烦她,让她为自己担心。
但他也不愿意就此退缩,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以前看不起他的人后悔莫及。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过去跟赵清雨开什么小面馆的。
他要让她知道,她没有选错人,以后,是的,以后,她再也不会做这些辛苦又琐碎的事情,也不用为一毛两毛和别人在菜场里讨价还价。
夏梓默暗暗下定决心。
半年后,他们终于换了一间有厨房有单独洗手间得屋子里,是赵清雨主动换的,他没想到,她的小生意还挺红火,半年来积攒了一小笔钱,比他每天上班多多了。
她兴冲冲地跟他说,这次过年不回老家了,想要继续营业,过年每碗面都会涨价一元,一个春节可以赚不少钱。
他只是微笑着听她讲了许多,最后在她说累了后,终于迟疑地开口:“小雨,我想辞职了。”
赵清雨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就大度地拍怕他的肩膀,说:“没关系,你辞职了我养你啊。”
他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赵清雨吓到了,以为他是在公司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连忙安慰他:“是不是老板有人给你气受了?那你别干了!现在就辞职!咱们才不受他的气!”
夏梓默边哭边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想静静地拥她入怀,这个女孩,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第二天他就递了辞职信给老板,老板震惊地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梓默摇头:“没什么意思,我想回去结婚了,家里人催得急,我也不想让我女朋友等太久。”
老板脸色阴晴不定,虽然一开始他确实看不上夏梓默,无奈女儿对这小子很是喜欢,求着他重用夏梓默。
没想到夏梓默还有两把刷子,一些想法和思路也很新颖,他对着小子的改观终于所有改变。
于是在前天,他趁着公司没人,问夏梓默对他女儿什么看法,以为这小子肯定快要高兴坏了,毕竟能同时被他和他女儿看上的年轻人,实在太难得。
没想到这还没两天呢,人家就给了他一大耳刮子。
人家有女朋友了,人家不稀罕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