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晟煜这件事,陆子虞早就在瀛夙哪儿打过招呼。
一个心智和躯体皆有残疾的人,瀛夙倒也不至于严防死守。
其实陆子虞也想让惊蛰放下仇恨,可她毕竟不是惊蛰,不能替她做主,干脆就把人带来了大理寺,顺手又给了一把匕首。
是杀是放,她要让惊蛰自己决断。
好在,最后惊蛰还是选择了饶过魏晟煜,也放下了这么多年的仇恨。
陆子虞回宫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到了正阳之时。
刚走到宫门口,落宁就急匆匆从里赶出来迎。
她面带着愁容,小心翼翼地说道,“贵妃娘娘,若澜宫的那位闹着要见您。”
若澜宫,那是王若茀住的地处儿。
陆子虞进宫不久之后,便是让人将王若茀也给送入了宫中,倒不是为了把人囚在宫里能折磨一二,而是因为王若茀身份特殊,总呆在九皇子府也不是事儿。
即便没了玉牒,没行过天地之礼,可她坐着花轿入了九皇子府这事儿却是事实。
“她闹着要见我?”陆子虞疑惑蹙了下眉梢,后又弯唇了然,“估计是想见情郎最后一面吧。她知晓陛下圆不了她这梦,故而就闹到我这儿来了。”
陆子虞猜得不差半分,王若茀确实是有求与她。
若澜宫,昔日关押着都是犯了错的后妃。
宫外荒凉阴森,瞧着跟冷宫一模样。
宫门口有好几个嬷嬷把守着,瞧见有人往这儿走来,忙是规矩迎前。
一身丹绣牡丹宫装,衬得来人明艳不可方物,发髻挽成了飞云,髻间还簪着支青鸾八宝钗。
青鸾招展欲飞,又将那抹艳色添了几分缥缈仙姿。
如今在这宫里,能打扮如此华贵的女子,不是那刚得了封号的嫤贵妃,还能是谁?
“老奴参见贵妃娘娘。”嬷嬷们叩拜施礼。
“起来吧。”陆子虞随意扬了扬手,免了她们的规矩,“听说里头的人闹着要见我?”
一个身形微胖的嬷嬷走前答道,“回娘娘话。她从今早就一直闹着不肯消停,一会儿说要见您,一会又说要见什么四郎...”
那嬷嬷小心抬首打量了番陆子虞的神色,见她神色不起波澜,才敢又慢吞吞地继续说道,“她还说,您要是今儿不来,她做鬼...”
后面的话那嬷嬷不敢乱说,可陆子虞却是能猜出来个一二。
她要是不来,王若茀怕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
嬷嬷话刚落下不久,便是听见了若澜宫内传出一道凄厉的嘶叫声。
“我是皇后,我是皇后!放我出去,我要去见四郎最后一面——”
“娘娘,这...”身形圆润的嬷嬷满面气恼,撸起了袖子就想冲进去给那正疯叫唤的女人一些教训。
陆子虞嗤笑了一声,抬手将那嬷嬷拦下,“你不必搭理,本宫进去瞧瞧。”
说罢,端身迈步朝着荒凉的若澜宫内走了进去。
嘶吼之声仍是断断续续从一处屋中传来。
屋门拴着一把黄铜大锁,两指宽的锁链在门空隙之处缠了好几圈。
王若茀不停用身子撞着屋门,黄铜大锁被撞出了当啷闷响之声。
陆子虞站在门前,透过木门花雕,她隐隐能瞧见里头的女子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华。
蓬头垢面,华袍褪下。
不知为何,王若茀似乎一霎老了许多。
“求求你让我出去,求求你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王若茀双手死扣在门雕花处,望着陆子虞的眼中尽是祈求之意。
事到如今,王若茀已经知晓瀛栖计败了。
其实早在瀛夙回京之时,她就料到会是如此结果。
“你对他是无可救药的眷恋,可他对你呐?”陆子虞站在门前定定说道,好似在同王若茀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对我...”王若茀愣了愣,眼底尽是疑惑。
“他对你只有利用,根本无半分怜惜之情!”陆子虞的一句话像是撕开了王若茀心尖儿的伤口。
“瀛栖他不爱你。至始至终,他爱的只有权欲。”
此话一出,更是犹如在王若茀伤口撒盐,“你胡说,你胡说!四郎若是不爱我,为何会起誓说要娶我,为何他知晓我最爱吃的是桃花蜜饯,知晓我百花之中犹钟情牡丹。若不爱我,他更不会愿把凤位许给我...”
“你开开门!陆子虞,我求求你开门,求求你放我出去——”王若茀哭得悲痛,双手大力捶打在门,“开门啊,让我出去。四郎,我的四郎...”
若澜宫内的门窗都是用百年榆木制成的,为的就是防着那些进来这儿的后妃得了疯病,整日总想着逃窜溜出去。
房门厚实如山,无论怎么用手拍打、用身子撞,都无半点儿动静。
门破不开,王若茀有些心急如焚。
她用脑袋砸在门,好似以命相逼着陆子虞将她给放出去。
执念深深,岂能三言两语就将人给劝好了?
“王若茀。”陆子虞厉声唤道,娇艳的唇梢噙着一抹冷意,“倘若瀛栖也对你有情有爱。当初他便不会狠心让你嫁进九皇子府白受一场委屈。”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疯子。心里根本不会对任何人怀有爱意!”
王若茀将磕破血的脑袋抵在门,身子无力瘫了下来。
是啊...
他若真爱自己,为何乞巧宴之时,要让自己嫁给旁人?
“可是他清楚记得我的喜好,记得我的入宫的一点一滴。若他不曾喜欢过我,为何要记这些?”王若茀悲悲切切地呢喃道,双目失神怔怔。
“他是王皇后的养子。当年诱下你的情窦初开之时,不过也是因为王皇后授意罢了。后同你纠缠不清,是想将你当成了一颗棋子,在紧要关头,可以拿出来牵制右相。”陆子虞站在王家这盘棋局旁,算是将自己当成了局外人,看的透彻。
“姑母?”王若茀面尽是不可置信。
姑母是最疼她,爱她的人。
她绝不信四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和姑母还有牵扯。
王若茀嘶声厉叫,眼中深含愤怒的泪水,“贱人!你又再胡说骗我什么?我姑母...我姑母...”
“你姑母她擅长用蛊毒,不知道你的体内,可是干净无异?”陆子虞挑了挑眉,模样似有七八分笃定王若茀体内已经被王皇后埋下了蛊。
姑母擅长下蛊?
为何她从小不知?
她的体内确实有一枚虫蛊,名为——痴情。
难道,她之所以无法自拔地深爱瀛栖,都是因为姑母多年前便将这一桩棋局给密谋好了。
瀛栖,利用她。
姑母,也利用了她...
到头来,她一心拼死相护的人都是害了自己的人;狠心背叛的双亲世族,才是她本有的靠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