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虞从若澜宫离去之时,吩咐了嬷嬷让把王若茀的房门给打开。
若她真想出宫去寻瀛栖,没人会拦着。
可那疯子,又当真配得这一片痴情?
陆子虞肯放王若茀出去,倒不是伪善想在宫里得个好名声。她确实觉得王若茀可怜可恨,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会舍弃自己的家族、名誉清白。
到底是痴、是傻,旁人会笑话指指点点。
可陆子虞心明,那是莹蛾扑火的奋不顾身,是王若茀的对瀛栖至死不渝的情爱。
在她看见南疆军队战归回京之时,肩头扛着一口檀木棺椁,那一瞬,她其实也是想随他而去的...
其实她和王若茀最大的区别,与才貌家世无关。
她在对的年纪遇见了对的人,而王若茀却在对的年纪,遇见了错的人...
一眼,便是误了终生!
陆子虞虽不至于同情王若茀,可她理解她,理解王若茀对瀛栖的赴汤蹈火。
房门大敞而开。
若澜宫本就凄凉深深,如今再配王若茀的凝噎啜泣,更显得满园凄凄。
门内,王若茀无力瘫躺在地,她面颊挂着涓涓长泪,咬唇无声痴望着头顶的房梁柱子。
她难道,真是一厢情愿,爱了一个对自己满是利用算计的人?
她难道,真是眼盲心瞎,对着一个毒蛇心肠的女人依赖有加?
心头千万的疑虑小孔,在这一霎连成了线,也让王若茀终于看透了一些足够让自己悔恨一生的事情。
一生?
她还有一生么?
她的一生,近在眼前了...
王若茀双目呆滞无神,好似三魂六魄都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一般。
原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一个圈套罢了。
悔,又不悔。
悔自己看错了人,付诸出全部也就是场笑话。不悔他成了她苦难之时的救赎,在被父亲羞辱的漫漫长夜之中,那一道挺拔身影是她儿时的解脱。
她多想冲进大理寺问问他,问他对自己可有真诚不欺?问他当真心如顽石,不曾对自己留下一丝情面。
门大敞着,王若茀却视若无睹。
她不再吵着闹着要去见瀛栖,而是释然勾唇一笑,抻手探入自己怀里摸索。
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瓷瓶出现在手中。
那是昔日瀛栖交给她的碧螺散,本是让她寻机会要投给瀛夙服下的剧毒之药。
王若茀紧紧攥着手中的瓷瓶,好似那里头装的不是烈毒,而是救命仙丹。
许久,她噗嗤一声就笑了。
满面讥嘲。
到最后,他留给自己的东西,除却是一遭掏心挖肺的回忆,就剩下这一瓶碧螺散了...
不问了。
不必找他问了。
不必挽留伤感和悲戚,
不必在伤痕累累的身再撒满盐霜。
王若茀轻嗤一声,拇指挑开了那瓷瓶的木塞子。
她轻笑呢喃道,“四郎,茀娘为了你辜负双亲世族;为了你,嫁给自己不喜之人;为了你,甘愿放弃闺阁清誉,出嫁之时受尽世间冷眼。茀娘从不怨、不恨,想着只要你待我好,就算让我负了天下人又有何妨。可你呐四郎...你呐...”
你可是待我,亦如我待你那般?
不欺不瞒,不遮不掩!
执着瓷瓶的手臂缓缓抬起,犹如金樽对月,斩断种种忧愁。
“瀛栖,我恨你!”王若茀字字泣血,眼底是爱恨交织。
她将瓶口对着自己的嘴唇微微倾斜。
碧螺散如珠粉,全然灌尽了她的嘴中,“若有来生,愿与你永不相见。”
“爹...娘...孩儿不忠、不义,不孝。所犯之错罪大恶极,惟有以命请求宽恕。”
来生来生何必生,相见相见永不见。
她混沌而生,又浑噩而死...
陆子虞回到华安殿时,瀛夙已经在殿内喝了两盏清茶。
“去哪儿了?”瀛夙见着自家娇娘从殿外走了进来,站起身子走前将人拥入怀中,抬臂掏出了一绢帕子,将那海棠娇面的碎汗给轻擦拭去,“怎么弄这么一头汗?”
清俊的眉眼满是温意关切,瞧得陆子虞不由心头一阵酸涩。
她伸出手,紧紧锢着瀛夙坚实有力的腰肢。
耳朵贴在他胸口之,怦跳的心脉声让人听着踏实极了。
“夙哥哥。娇娇这辈子,有你便是大幸。”
这话让瀛夙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又想打算如何折腾爷呐?”
陆子虞倒也对瀛夙坦诚相待,将王若茀的一椿事儿全然告知。
一番话说完,她有些渴了,就着瀛夙喝剩下的一口茶水给饮了干净。
“娇娇撩我。”瀛夙义正言辞地说道。
二人刚才还讨论着伤感伤情的事情,怎么画风一转,就成了她撩他了?
明明没有...
就连衣裳都没少一件!
“胡说!我可什么都没做。”陆子虞似乎被气到了,全然将心头的惆怅抛到九霄云外。
瀛夙掀起眼皮,慢悠悠朝着桌案的杯盏看了过去。
描着芍药花的茶盏碗壁,印着枚檀唇口脂,瞧去好不旖旎生艳。
“这屋里茶盏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可娇娇却唯独用了爷的茶盏。”瀛夙将桌案的茶盏执在手中把玩,“还故意落了个唇脂印子?”
陆子虞急声否认,“人家那是渴得慌。”
瀛夙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挑起美人娇颚,“爷也是渴得慌,可是茶盏里的水被娇娇都给喝了。”
狭眸沉沉浮浮,好似打着什么坏主意。
陆子虞浑身一激灵,抿出了些危险的意味儿。
“我再给您添?”她小心试探道。
“不必。”瀛夙欺身压了过来,启唇将那如玉莹润的耳垂含在嘴里,“娇娇刚喝过水,想来嘴里还是湿润的。”
酥痒凉意从陆子虞脚底涌入四肢百骨。
不等人反应过来,耳垂的酥麻辗转挪到了艳生生的娇唇之。
陆子虞身子猛地被瀛夙提了起来,朝着殿中床榻之处走去。
玉带渐松,白皙的脖颈接连半个酥雪露在外。
“此生能有娇娇为伴,实属是夙哥哥的大幸...”瀛夙将刚才陆子虞所说的话反着又来了一遍,温情至深,暖人心脾。
陆子虞躺在榻,玉臂缠着瀛夙的脖颈不放。
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位爷前头铺垫了这么多,原来是看出了自己刚才心绪不悦,故而想了法子让她分散注意力,好让她将心头不悦之事给忘了干净。
玉带松了。
又更松了...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折腾来,倒腾去给弄的。
而是美人亲自解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