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往后顺了半个月,陆家接连办了两回喜事儿。
一回是陆家二郎,同那陆夫人远方侄女结了姻亲,一回是陆家三郎,和“小疯子”苏婉婉喜结连理。
前一门喜事儿,百姓们还能理解,时不时也会论起陆夫人的远方侄女,该是何等姿容月貌。
后一门喜事儿,那绝对可以用“骇人听闻”四个字来形容。
还记得陆之辰大婚那日,京中大户姑娘们皆是哭得肝肠寸断,儿郎们反倒欢呼雀跃,还各自在家里门前燃了串儿万响的鞭炮。
噼里啪啦,不知道是给陆三少贺喜,还是庆幸自己终于逃过一劫。
要知道,那苏婉婉不嫁出去,他们这些年龄相符的儿郎们,指不定哪天就遭了殃。
苏婉婉的身份,如今说出去可还是当今天子的表妹呐,万一愁嫁了,求个赐婚...
幸好如今这位“阎王爷”嫁出去了,各家各户有儿郎的府邸,都能烧个高香,往后踏踏实实过日子。
陆家一连迎了两门喜事进府,可偏偏陆子虞也是刚为皇家新妇,不能在这头一个月里出宫回娘家。
错过了两位兄长和自己闺友的喜事儿,陆子虞也是好不遗憾。
这些天夜里,她在龙榻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把自家爷伺候的松口,承应过些天便带着她回门探亲。
其实瀛夙早就想带虞娇娇回门探探,若是美人无动于衷,不夜夜“以色侍他”说不定如今这陆国公府早就去过了。
可秀色可餐,尝过了一夜疯狂,哪能轻易就撒手。
瀛夙说要带着陆子虞回陆府之时,那一身媚骨刚是激烈颤抖停下,正用着氤氲了春水的眼眸娇羞望着他。
“九郎说什么?”花潮刚歇,带着三分撩人勾惑。
瀛夙本想饶过她,可还是抵不住眼前的媚色。
“说...吃饱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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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陆国公府门前,陆子虞刚想要一个箭步冲出去,身子却被瀛夙按在怀里。
“娇娇答应爷的事儿,今夜也别忘了。”
陆子虞本是满心满眼的欢喜,倏然这句话撂下,似是一盆凉水,把她的喜劲儿都给浇灭了。
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瞥了眼首那道貌岸然的男子。
“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话没说完,唇瓣儿被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抵。
指腹轻捏摩挲,慢条斯理。
“不能!”瀛夙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丝打趣,“娇娇可得信守承诺。”
陆子虞吓得一颤,手掌不由自主捂着自己的腮帮子。
二人下了马车。
一个衣决飘飘,神清气爽;一个低头耷耳,萎靡不振...
“微臣叩见陛下,叩见贵妃娘娘。”陆瑾延一早下了朝,便率一大家子来到府门前迎候。
圣人来到臣子家做客,这得是天大的恩宠荣光。
更何况,来做客还带着本家的闺女一道来,这分明是陪着嫁出去的闺女回门来了。
陆家人不是傻子,都能瞧得出圣人的一番苦心,和对四娘的宠爱之情。
瀛夙扶着陆瑾延,未让人真跪在了地,“陆大人不必多礼,就如待寻常客人般便可。”
说是这样说,可谁敢怠慢了这位天子,做何不都得是小心翼翼的。
陆子虞瞧着别扭,一把挽瀛夙的手臂朝府里走,“四娘爱吃的东西可是都准备好了?大早我起来可是什么都没吃,就等着家里这一口呐。”
一大家子见着陆子虞这肆无忌惮的规矩,齐刷刷怔在了原地。
四喜这些日跟在陆子虞身边儿久了,早对这事儿见怪不怪。
他捧笑出声安慰众人,“娘娘在陛下面前一向是这般无拘无束。习惯便好,习惯便好...”
午膳开宴,一家子围在八仙桌旁大眼瞪小眼。
满桌珍馐,已是被八宝和四喜用银针试过毒了,可还是没人敢先动筷,相互让来让去。
陆家的八仙桌分下两层,头的那一层是用木轴固着的,可来回转动挪圈儿。
荷叶盘盛着的酥子鸡被转到了瀛夙的跟前。
陆瑾延大掌有些发颤,可他还是佯装着云淡风轻的模样道,“这是家中厨子最擅做的。虽比不宫中御厨,可别有一番风味,陛下可尝尝味道是否还合胃口。”
瀛夙笑了笑,未动筷子。
他把那盘酥子鸡,给转回到陆瑾延的跟前,“陆大人乃是一家之主,又是国之栋梁。这头一道菜,还是该先由大人动筷为好。”
陆瑾延哪里敢先动筷,他忙是把荷叶盘转到了自家夫人跟前,“不如夫人先夹?”
沈岚恨不得在陆瑾延的脑袋拍一巴掌。
找谁当“挡箭牌”不好,非得找她?
桌子一转,又到了陆之庭跟前,“大郎来吧。”
陆之庭无语了一阵,对那酥子鸡如同对烫手的山芋一般,忙又急急转到了李琼跟前,“夫人怀子辛苦了,还是补补为好。”
一桌子让来让去,最后转悠到了陆之辰跟前。
陆之辰早就对那酥子鸡垂涎欲滴,他也不客气,刚是抻手执起筷子,却听身旁传来一道轻微的咳嗽声。
是苏婉婉。
陆之辰面色一僵,忙急急收手,身子也坐的规矩端正。
陆子虞噗嗤一乐,对着瀛夙笑道,“我们陆家的儿郎都是有些惧内的,还请陛下不要笑话。”
此话一出,桌三个大男人倏然就红了脸。
陆之庭和陆之沐讪讪端起茶盏往嘴里灌了一口,像是在遮掩什么。陆之辰虽然红了脸,却又傻不愣登地说道,“我们哥仨惧内这事儿,还不都是父亲遗传的!”
陆瑾延听后,吹着胡子瞪了陆之辰一眼,“吃个饭还堵不住嘴?”
他一手去端桌的茶盏,一手搁在膝盖揉了揉...
“正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瀛夙冷不丁的开口,让一桌人愣了神。
他看了眼自家娇娘,坦然说道,“朕也是惧内的。”
“噗——”陆家父子被这话吓得呛了茶,可桌氛围却渐渐融洽了许多。
吃罢午膳,陆子虞随着女眷们去了后院说闲话,瀛夙就在前厅跟陆瑾延几人谈话下棋。
一个哄闹,天色也就渐渐黑了。
不知陆子虞是伤感又要同家人暂别,还是害怕晚回宫要办那档子事儿...
晚膳时,她一人饮下了两壶桃花酿,出府的时候,莲步飘浮不定,还是瀛夙亲自扶着出的。
说过了几句体贴话,瀛夙和陆子虞便是了马车。
府门渐渐阖,车轱辘也咯吱压在青石板路。
刚驶出了清水巷,陆子虞就嚷嚷着要下车,瀛夙怕她是饮了酒难受,故而也便随了她的性。
哪知下了马车,陆子虞插着腰,仰头朝着瀛夙吩咐道,“蹲下!”
瀛夙含笑,“喝了两盏酒,就又要闹人了不成?”
“快点儿给本宫蹲下!”陆子虞蹬鼻子脸,细软指尖儿戳了戳瀛夙的胸口。
身后的八宝和四喜,瞧得一身冷汗嗖嗖。
“怎么了就得要我蹲下?”
“要背着,不想坐马车!”
“背着?”
瀛夙不知自家娇娘怎么就突然提了这要求。
陆子虞用力颔首,檀口幽幽吐着艳桃馥郁,“背,要夙哥哥背。你抱过我、亲过我、摸过我,还骑...”
结实的手臂一个用力,将人带入怀中,顺便把那剩下的两个字给挤在了胸膛。
瀛夙背身对着陆子虞,缓缓蹲下,“来!”
陆子虞眯着眼,唇梢泛起计谋得逞的狡黠笑意。
她揽着瀛夙的脖颈,将自己浑身的力气,悉数托付在了他的背。
一个用力,娇躯腾了起来。
陆子虞把脑袋抵在瀛夙的肩窝,鼻头微微泛酸,“小时候我生了病,父兄也都是这样哄我的...”
瀛夙不说话,静静听着背的小丫头在他肩头絮絮叨叨。
儿时旧梦,她说了许多,说了许久...
从清水巷,一直说到了宫门口。
瀛夙就一直背着她,不曾慢下一步,也不曾少听了一言一语。
“夙哥哥。”陆子虞在他耳畔气若幽兰,“其实娇娇对你,是蓄谋已久...”
瀛夙身子一僵,并未搭腔。
身后的娇娘说过了这句话,便是昏昏睡去,不再絮叨。
步履沉沉,不知不觉走到了花萼殿门口。
花前月下,该是良辰美景好佳时。
清冷的俊容之,携着一丝餍足笑意。
“真巧,夙哥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