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倾洒在身上,柔柔的暖暖的,照着整座凤京城都格外温和了起来。
夹道的高贺低呼伴随着礼乐此起彼伏,渐行越盛,连绵不绝,恨不得唤醒蛰伏的万物。
凤天宁面容带笑,眯眼瞧着沿路的各色人群,风过连带起周围的喧嚣喜气一并拂过耳侧,笑意更盛。
她无法形容心里翻腾的喜悦,快意与激动,骑在高头大马上,人却似浮在云端般,有一点恍惚,眼前这一切美好的如坠梦境。
现在怕是全天下都知道今日是她与白倾大婚的日子了,四周无数的面孔都是来恭贺她们大喜的人,身旁是她两世生死不离的挚交好友,前方立着的是对她万千呵护纵容的家人,回首入眼那一片红色里载着即将与她步入喜堂共度一生的心上人。
绵延盛大的队伍在安王府高高的牌匾下慢慢停住,然后人群跪倒成一片,低呼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凤天宁则动作迟了些,呼声响起后她才从马上一个翻身下来,快步走近上前,直到凤天骄面前只隔几步的距离才俯下身屈膝行礼:“参见皇姐……”
只是才到一半,手肘处已经被凤天骄轻轻抬起,带着难得的笑意:“今日我只是你的姐姐,见到姐姐,不用跪。”
说着顺便一挥手免了身后一片人的礼。
凤天宁直起身抬头,满面都是春风得意:“谢谢姐姐!”
目光又向她身后脆声道:“二哥,姐夫!”
顾昀微浅笑着与她点头,凤天岚则是上前一步到她身前,伸手虚搭在她的手腕上,打量着一身火红喜袍的人,眼里的骄傲都快藏不住,开口却又夹杂了几分感慨:“阿宁今日这身真好看,我们阿宁长大了。”
凤天宁闻言反手握住凤天岚的手,笑眼盈盈:“长大了二哥就不管我了吗?”
凤天岚被她颇为耍赖的语调弄得笑出了声,抽回手还轻拍了她一下。
倒是凤天骄看了她一眼嗤道:“又不成样子。”
然后下颌微抬指了指她背后:“吉时快到了,还不接人出来,别叫人等久了。”
凤天宁自然心心念念记着那里的人,听到凤天骄的话立时点了点头,转身潇洒利落,两个跨步就到了稳稳停住的花轿前,金线织就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一点一点闪耀的光。
说不紧张是假的,两世她都未曾有过如此时一般紧张的时刻,所以借着在皇姐二哥的身边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里面的人或许比她还要紧张。
一手掀开轿帘,另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未动,凤天宁弯了弯眼角,就凑得更近一点带着煦日的阳光一并钻进内里,声若春风:“倾儿,把手给我。”
隔着红色的薄纱,看不清白倾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抬了抬头,然后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才缓缓探了出来,只是转瞬便落入了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里。
凤天宁握紧了人,微微用力将人从轿中小心翼翼带了出来。
一双红色的人影相携而立映入眼帘,璧人天成说的大概就是如此了。
牵着的手改为拥抱,凤天宁侧头在自己的新郎耳边轻声呢喃:“别怕。”
然后才将人打横抱起,动作温柔至极像是生怕惊扰了心上栖息的蝴蝶。
怀里的心上人静静的靠在她肩上,乖巧的让人心软成漫湾春水。
王府内已是高朋满座,济济一堂。
迎着万千的目光视线,凤天宁的步子一步一步迈得不算快,可是每一步都很稳,说不出的坚定又踏实。
喜堂高处的主座,坐着凤天骄与顾昀微,相视一笑,凤天骄朝侧边望了一眼。
候着的喜官立即会意,躬身将红色的绸带递上前,凤天宁与白倾一人牵住一头。
然后明快的礼乐再次响起,喜官高声:“吉时到,请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百高堂!”
“妻夫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伴着礼成的声音落下,四周的人却开始沸腾,恭贺声一声大过一声的袭来。
听了一日的恭喜凤天宁却也不觉得腻,嘴角好心情的勾起还回身朝着众人点了点头致意。
凤天骄也携着顾昀微从主座上起身,走到凤天宁面前轻声嘱咐:“累了这一日,快带他进去休息吧,你还有得忙。”
凤天宁笑着点头,牵过白倾又将人抱了起来,她今日打定了主意,绝不叫白倾多走一步,多累半分。
她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人,脸上的珍重爱护不做丝毫掩饰,坦然又热烈摆到众人眼前,明晃晃的生怕人看轻半分自己的心意,这是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想要放到心尖疼着宠着的人。
凤天宁表现足了万分珍视的姿态,也叫堂下的看客感受得淋漓尽致。
或讶异或钦羡,唯独再也没有了半点看笑话与热闹的心思。
其实早就没有了,在凤天骄出现在安王府的那瞬间就没有了。
想着众人再看向白相府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羡慕和慎重。
此时的白念庭却是没多少心思顾及周围人的目光,只握紧了身边自家正君的手,她的确欣慰可她也真的难舍,就这么亲手送走了她捧在手心这么多年的小儿子,微微有些颤抖的时候,白正君双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低声安慰:“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们会好的。”
人影往里渐渐已经看不到了,另一边凤天岚却入了神,眼都忘记眨。说不清是哪一幕感染了自己,明明是那样幸福的光景,可是笑着笑着就不由自主心里好像泛起了潮意,眼圈也不自觉开始变红。
直到头顶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无奈又心疼:“傻瓜!”
凤天岚还没回头身侧的手就被一个温热的掌心整个握住,暖暖的仿佛瞬间就逼退了他心尖的那点湿气,他知道是谁。
人影绰绰,两人交握的手掩映在宽大的袖子里,凤天岚没有挣开,也不想挣开。
而另一头凤天宁与白倾也已经到了新房,她将人小心的放下又扶他在床边坐好,纤弱的人影落入绵软的床铺,快要与身后火红的锦被融入一体。
凤天宁几乎是一刻不停先从下人手里接过了一个团翠鎏金的手炉,试了试了温度才赶忙放进白倾怀里,嘴上嘱咐:“握着暖一暖,累不累,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准备了吃的。”
说着不等人回答,又朝着一旁的小侍吩咐:“去把之前交待的吃食给王君拿过来,”
“还有宝月呢,叫他过来守着王君。”
下人忙不迭应了往外跑。
凤天宁还要吩咐什么,就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她低头然后又顺着那几根洁白的手指往上看,白倾被面纱遮着脸,可凤天宁知道他应该是在看着自己。
自然而然放柔了声音:“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白倾摇头。
凤天宁就笑然后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傻呀,可以说话的。”
白倾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红了脸,倒是要庆幸这会儿别人看不见。
他斟酌着开口:“外面还有很多客人,陛下也还在呢,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别担心。”
凤天宁却是不急,干脆将人搂进怀里:“还叫陛下呢,咱们可是刚刚才拜了堂成了亲。”
“我……我知道,你快去吧。”
白倾慢慢说着,凤天宁也不再为难他只是还是叹气道:“我真不想出去啊。”
白倾轻轻一笑握了握凤天宁的手:“我等你回来。”
简单几个字却叫凤天宁心里心潮起伏,一瞬间想起了太多事,回握住白倾的手最后轻轻应了声:“好!”
宝月也刚好是这时候赶了回来,凤天宁免了他的礼,松开白倾起身对着他道:“照顾好王君,王府里面你都熟,王君要什么都直接去取,有什么事就直接到前面去寻本王。”
“是,王爷放心,宝月都知道。”
说完又不安心对着白倾再三嘱咐:“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寻我,好好吃东西身子最重要,这里没有规矩,你就是规矩,所以乖一点,别让我担心,我会尽早回来。”
“等我,知道吗?”
白倾听话的点头:“知道。”
“照顾好王君!”
对着满屋下人又嘱咐了一遍,凤天宁这才一步三不舍离开了新房。
凤天宁一出去就被盛瑄拉到了酒桌上,闹哄哄的要罚她喝酒,说她出来晚了,别人不敢灌安王殿下她还是敢的。
只是没喝几杯就被白泽拦了,她可不想让个醉鬼晚上回去熏她的宝贝弟弟。
众人都笑做一团,酒过一寻的时候,凤天骄带着顾昀微准备回宫,高兴归高兴,可是顾昀微还怀着孕她实在怕他累狠了又不舒坦。
众人要跟着送出去被凤天骄挡了,只让凤天宁跟着出去了。
顾昀微一出去就被护着上了轿辇,然后凤天骄才又折回来与凤天宁站在一处低语。直到过了一会儿凤天岚从里面出来,两人才停了交谈,目光齐齐望过去,身后还跟着个谢殊。
凤天岚受不住两人的眼神,匆匆说了句先上车去了就跑开了,相比之下谢殊倒是自然些,几步上前还恭恭敬敬行着礼。
凤天骄邪睨了她一眼,没多说意思已经很明显。
等凤天骄的车辇离开了,凤天宁才看着谢殊打趣道:“左相大人也有心虚的时候。”
谢殊楞了一下却是回答得极为认真:“于公于私,都不能得罪她。”
少了皇帝的威压,宴席上的气氛倒是比之前又热络了不少,一个个纷纷借着难得的机会打定主意要灌安王殿下的酒。
凤天宁适当的喝了些,然后就拖着盛瑄白泽楚连城替她挡,当然还有谢殊,因为之前在外面她跟谢殊说:“那你也不能得罪我。”
有人挡酒,她乐得轻松,偷摸着趁众人不注意就溜回了新房。
外面什么时候散的场她不知道,她们喝了多少她也不知道,只后来很久才偶然听说,一向自持的白泽那晚喝得最多,众人都想她应该是太高兴了。
凤天宁回到新房的时候尚早,一进门就看见安安静静坐在雕花床上的白倾,双手还抱着她之前塞给他的手炉,他就那么端端坐在那里,凤天宁翻涌了一整天的心突然就跟着沉静了下来。
白倾听见响声抬头,不确定的开口:“你回来了?”
凤天宁笑着几步走到他身边:“嗯回来了,等久了吗?”
白倾摇头:“没有,不久。”
又道:“才刚吃了东西,我想自己待着就打发下人都出去了。”
“嗯,好。”
凤天宁应了声就没了下文。
白倾看不清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你……”
话没完,他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凤天宁将人圈在怀里,紧紧的,深吸了口气叹道:“终于是我的了。”
白倾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虽然害羞却还是回抱住了凤天宁的腰,低低的应声:“嗯!”
凤天宁被他的反应弄得心软的不行,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好一会儿才不舍的将人放开,凤天宁伸手拈住了薄纱的一侧,似一阵轻风拂过,薄纱挑落后露出的是一张昳丽绝伦的脸,眉眼精致薄唇殷红,额间还缀着花瓣状的花钿,一时间说不出的风情动人,一身红衣更是衬得他肤色白皙如山间冷月,不沾凡尘。
凤天宁的视线太过痴迷也太过火热,白倾被她看得忍不住瑟缩,想逃偏生又动弹不得无处可躲。
瞧着他难耐的小动作,凤天宁勉强拾回几分清明,她自认不是个容易为美色所惑的人,她也一直知道白倾好看。
可她两世加起来对白倾美貌的认知又都不及此时,此时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好看到叫人移不开眼,如此明艳的颜色在他身上竟不觉得张扬,反而生生多了几分冷傲,眉目流转却又凭添魅惑。
凤天宁逼着自己移开眼,行至一旁从金丝楠木的桌上端过两杯温酒,一杯交予白倾,两手缠绕交互,凤天宁轻轻道:“合卺酒,喝完这杯酒,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便是一体,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
白倾喃喃念了一遍,笑着饮下了酒。
明明是自己先说出来的,可是凤天宁看着白倾的笑,听着他念出这几个字,却是心神都跟着一震。
将酒杯扔下,凤天宁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倾儿,我爱你,我爱你……”
我巴不得盼与你永生永世,可我怕我没有那样好的福气,所以这一世,我只能倾我所有。
红烛高照,罗帐低垂,暗藏着一室春光,有道是海棠娇欲滴,夜长羞欲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