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燕皓晨来找梦羽微的时候被燕嘉夕撞了个正着,燕嘉夕心里就对整个西二十四宫起了腻,再不肯踏足一步,乔连城在凤坤宫设的宴她也以身体不适推掉了,这一推可不得了,燕聆雪听得黄门她身上不舒服,吃了一半的席走就走,半分犹豫都不带。
燕嘉夕看见燕聆雪“弃宴而来”,原想和她讲明缘由,只是话到嘴边,自己却也不清楚,只好胡乱搪塞一通。
燕聆雪见她这样,心知便是再追问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便顺着她的话头接了一句。
“皓晨想来是知道大军凯旋,欢喜得难以自持了。”
燕嘉夕想着自己实在不出来的事情,只好古怪的看向燕聆雪,又怕燕聆雪再问起来自己讲不出这样尴尬的场景出现,连视线也飘忽了许多。
但偌大的一个宫室,只有昏黄的烛火和对坐的两人,这样的安静要让空气都凝固起来,也不是燕嘉夕想看到的局面,为此,她只好大着胆子问向燕聆雪。
“皇姐,就是,那个……额就是你和叶将军……皇兄和那些贵主……嗯,是,是什么样的一种事情啊?”
燕聆雪很少见她这样口齿不清,但燕嘉夕所问,实在无法给出一个能讲清楚的回答,而且这样的事情也着实难以启齿,只好:“你现在还,这些事情,你成亲了就知道了。”
燕嘉夕撇着嘴,声抱怨道:“我都及笄了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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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十那天,热的有些奇怪,明明才四月初的时候,可天上一片云也没有,空气里更是带着躁动的热浪,宛如仲夏。燕嘉夕和燕聆雪都与燕皓晨一同站在玉京外城的城楼上,就为着在这城楼上不至被这太阳烤成焦炭,早上南糖还特意给她多抹了一层珍珠粉。
前几天还带着凉意的风销声匿迹,连影子都不给人留下,这天热成了这个样子,反而一丝风都没有,这样凝滞的空气,叫人明明晒在太阳底下,却很压抑。城北的花开得倒是不错,远远地看过去粉的如霞,白的像雪,在城楼上看,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乌泱泱的军队来近,但却不见阵脚一点散乱,更不要流兵扰民,仗势欺人,燕皓晨忽地高声大喊:“不愧是朕的叶家军!”
这一句,差点没把燕嘉夕耳朵震聋,她估计着她这位爱出风头的皇兄,武的三分皮毛都拿来气冲丹田的咆哮了。
忍住了和燕皓晨“叶家军是叶将军带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喊那么大声人家也未必听得到”的**,燕嘉夕就这么一头撞进了这一整个月最轰动的大事里。
目光静止的地,是叶承煜身旁的绿衣女子。
叶承煜,两年前就和她皇姐私定了终身的叶承煜,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了个女人回来?
燕嘉夕连忙扭头看向燕聆雪,盼着她不曾发现这一切,但燕聆雪自幼习武,目力过人,才没拦住,那就是拦不住了。
燕聆雪脸色看着倒还正常,燕嘉夕刚想松口气,就见燕聆雪飞身而下,在一片惊呼中稳稳当当的落在城门口。
从城楼上看叶家军行得疾速,可浩荡大军要保持这样的整齐,行进速度是快不了多少的,燕嘉夕看着燕聆雪的身影,不由得蹙起了眉。
怕是要出事,燕嘉夕的理智告诉她,即将到来的必然是一场大戏,无论那绿衣女子当真与叶承煜有什么关系,还是叶承煜要今天把那人献给燕皓晨,这一定会非常的“好看”。但燕嘉夕的感情上,并不希望看到可能性更大的前者,哪怕这确实是一出好戏。
但这渺茫的希望在燕聆雪的一个巴掌后泯灭了。
城楼下的燕聆雪身形飘忽,很快就离开了燕嘉夕的视线,身侧立着的燕皓晨仿佛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用着不大不的声音嘟哝着了句“皇姐也真是的,见到叶将军怎么这个样子。”
燕嘉夕心弦一颤,只替燕聆雪感到不值,也实在忍不了这莫名其妙的迎接大军凯旋的仪式,便转身就走,想着要把这事先盘问清楚。
燕嘉夕下了城楼,先遣南糖带点墨令去把那个绿衣女子查出来,务必要一干二净,这才坐上马车,忙嘱咐着西葵先去找喻濯风。
今日这事,也太多疑点,一个不慎,就是覆灭之祸,姑且不论终日卧病的燕熙昀手里有多少牌,单从燕谨明送了一个玉无瑕给燕皓晨这件事上,就很值得重新掂量掂量燕谨明手里的棋了。
京中的暗流汹涌,各势力如今都蛰伏着只等一个契机,燕聆雪今日这一走,燕嘉夕只怕她要被盯上,就算燕聆雪武功高深,若是万一架不住有心之人以多打少,当真出了事,燕嘉夕自问是受不住的。而喻濯风既可以算得上是柔然的使臣,又拿着点墨令暗卫的牌子,这种时候调些人去照顾些燕聆雪总是好的。
“嘉夕殿下,我可以从使团护卫里调人,但暗卫动不得,暗卫的职责是保护殿下,动了,便是擅离职守。”
喻濯风对燕嘉夕的提议难得的表露了拒绝,燕嘉夕也难得的和他赌上了气。
“那,我就以点墨令主的身份命令暗卫二组去跟着皇姐,远远跟着就好,出什么事情了就传信回来,我什么时候二组可以回来,什么时候再让他们回来。”
喻濯风再无奈再不赞成,也只能攥紧拳头应着领命,眼睛里暗沉的火烧成了灰。
燕嘉夕这才启程回宫,直奔着清馨殿去,只见燕聆雪眼圈微微发红,脸色却很是糟糕。
“皇姐…你还好么?近日,近日京中形势不大好,没什么人来打你的主意吧?”
燕嘉夕开口,却只能苍白的讲这样无用的话,可要是问燕聆雪城楼下的事情,也怕燕聆雪下不来台,只好先把自己的安排慢慢和她了,心翼翼的,生怕燕聆雪对暗卫的事情也起什么反应。
“那个人是谁?
燕聆雪的声音有些无助,不似平日里的神采飞扬,叫燕嘉夕的心揪了起来。
“我去问了承煜的副将佟茂…是她叫柳儿,是个盲女,救了承煜的命,可自从去年承煜受了箭伤,我就再没他消息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燕聆雪没有对那一组暗卫做任何表示,她只问这一件事。
燕嘉夕刚想她也在等消息,就听见清馨殿外鸽子扑着翅膀的声音,便拉着燕聆雪起身。
“皇姐你看,那个人的事情,都在这里了。”
着,便牵着燕聆雪的手走向殿门口,月光下的鸽子落在燕嘉夕手臂,她心翼翼地拆下来了鸽子腿上的传信筒,取出了字条,缓缓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燕聆雪刚才跟着她一起走到门口,眼神里都是空洞,这时接过了燕嘉夕递给她的字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燕嘉夕则是在脑海里飞快的浮过了字条上的消息,程柳,启国程长老的女儿,启国的第一间谍,擅长易容,国都奎京城破时就已经失踪了。
除了姓名,每一点都有太多可做章的地了。
奎京一破她便失踪,难以出是有自己的安排还是被逼逃亡;救叶承煜这一手很是奇怪,叶承煜对这事了不算,她便是绑了叶承煜也复不了国;启国向来视女子如草芥,了易容的话也就看不出来的面容,究竟是不是程长老的女儿也不是定数;最不能明白的地是这个“第一间谍”,是什么样的人,能担的起这个名号,既然是间谍,那在这件事情里插的多余一脚,又是有什么图谋?
“皇姐,现在叶将军这事情还没查清楚,往好处想,不定叶将军只是被这个程柳设计栽了跟头呢,皇姐不要太担心。”
燕嘉夕想到这里,仿佛松了一口气,万一叶承煜只是被人坑了,那她的好皇姐就会开心点,是……
“往坏了想的话他心里如果真的没有那个程柳,今天怎么会和我那种话!”
……吧?!
燕嘉夕愣住,她在城楼上只能看见燕聆雪扇了叶承煜一耳光,可周围声音太嘈杂,断然是听不清楚城楼下发生了什么的。
“他和我要娶程柳。”
燕聆雪到这里,轻声一笑,像嘲讽,又像无奈。
燕嘉夕则完完的被这句话吓住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离间,只要别扯上那些巫术蛊虫这些玄之又玄的西,都是很难改变人的情感的。从奎京城破至今不过两三个月,叶承煜若是真心要娶程柳,那就是**裸的对燕聆雪的背叛了。
而她一个不识情爱的人都能看清楚的问题,作为风暴中心的燕聆雪,又怎么还会迟钝到看不出来?
今年的春天,未免多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