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濯风当下长啸一声,起手三只蝴蝶镖,前后左三向同时打出,抢出来一步,把燕嘉夕抱了起来,燕嘉夕此刻正天旋地转身无力,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
喻濯风抱着她便要向那女刺客冲去,这还没走几步,又有两个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一个执判官笔,一个挥舞着匕首,这下子倒一改先前只顾一个燕嘉夕,对其余各人都视而不见的作风,一人攻喻濯风的后心,另一个则一门心思要伤燕嘉夕。
喻濯风从左边突出去的想法就算是铤而走险,对的后手一出,这好容易抢出来的几步都前功尽弃,而这两下里的夹击更是教他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当真是白白费了许多手段。
喻濯风抱着燕嘉夕站定,只觉得身后一阵凉风,却不是今晚沁溪旁的自然风,他回身一看,背后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也是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把双刃长刀,那男子把刀立在地上,倒是比燕嘉夕站直了还高。
这一下,人多的优势也消失殆尽,对面六个兵严阵以待,自己这边呢,燕嘉夕就没什么战斗力,双余又伤重倒地,怎么看也是凶多吉少,人和这一点就先占不住了。地利呢?溪畔这一困,迎风亭是个简陋的亭子,没什么用处,若是想走陆路,先去找马车再回玉京城,要先绕过那拿匕首的和判官笔,若是想走水路,过沁溪突围出去,就得和那双刃长刀过招,还得防着那使峨嵋刺的女刺客,如果要左右迂回,姑且不论这四个会不会有所应对,只讲那箭上有毒,若是中了箭,那别送燕嘉夕回去,只怕连收尸这活儿都是对面来的。
不久前他还对着陌星回在天之灵着要保护燕嘉夕一生一世,可这会燕嘉夕的命真的要靠自己来护下的时候,喻濯风只觉得毫无办法,他的心跳速度开始加快,感觉手脚也冰凉了起来,袖子里的火引子,原是为了给燕嘉夕放孔明灯的,此刻也找不见了。
“你们是哪里来的人?姓甚名谁?”
喻濯风这厢毫无办法,燕嘉夕倒是先从他怀中落地站稳,又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还能叫人都听到,语调里倒是有几分厉气,但那持刀男子只是哈哈大笑,仿佛毫不在意。
“公主殿下,死人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对吧?”
持刀男子的声音很是浑厚,喻濯风一听便知道这男子内力雄浑,又听他言下之意,今天非要在这里要了燕嘉夕的命,不由得寸大乱。
“杀我?我倒不知我有这么容易杀。阁下若是受人之托,那孤再加两成筹码,买回来我这条命,意下如何?”
燕嘉夕倒不是觉得这些人乃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着以利诱之,只是她自兵书倒也看了不少,先拖延点时间,再想想法才是她的一贯做派。
不想那持刀男子“嘿嘿”一笑,倒像是觉得有趣。
“公主殿下可有点看我们了啊,别两成筹码,就算是泼天的富贵在眼前,也没有公主殿下的命值钱啊。喻公子,我们收到的命令只有公主殿下,我看您就别来淌这浑水了,别你们区区六个人在这守着,再多个几十倍的,也不是我们几个的对手啊,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你们把公主留下,我们绝不对你们出手,怎么样?”
喻濯风哪里肯放手,只是颤抖的手臂和滑落的汗滴已经明了他的绝望。燕嘉夕又哪里注意不到他的异常,对着那持刀男子轻轻一笑,虽然脸色苍白,却也算得上是风华绝代。
“阁下怎知我这没有个几十几百倍的人呢?点墨令暗卫素来以不露行迹为第一要务,便是我今日殒命此地,孤的人也能把你们杀的干干净净,叫你们几位连找人收尸的力气都省了。现下我不下令,他们自然也不会出来,阁下劝我的人莫趟浑水,自己却很喜欢趟浑水啊?”
燕嘉夕心知这时候万万不可自败士气,先是诈称自己尚有几十倍的人手在周遭,又对这几个刺客讽刺了一番,这一串话下来,倒是叫初酣纯季几个心安了不少,但自己就在暗卫里担任头目的喻濯风,实在是不信这话的,闻言只是面上镇定,倒也比先前强了不少。
持刀男子轻蔑一笑:“公主殿下莫不是真的以为在下是怕了你那援兵才在这里同您废话吧?若非不想伤及无辜,我们弟兄几个把你们收拾了,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用。你看你带出来的这几个,除了那位喻公子还算个通晓武技的人,还有哪个经得住我们折腾的?头两支箭一试,就知道你们几斤几两了,这几位仁兄若是还不走,那可别怪我们没提醒过。”
燕嘉夕见他语势强硬,便知道瞒天过海地搪塞过去是肯定不管用的了,虽她并非习武之人,可也不是看不出在场的各位实力深浅,多年看戏吃瓜子的经验告诉她,这样自信的人最怕的就是时局逃脱自己的掌控,那现在要怎么让局面变得叫他们无法预料呢?
乱!只有让局面乱起来,才能从中发现机会,才能突出重围另寻秘法。
“阁下也不必在这拖延着想看我的援兵是什么样子了,若想见我的援兵,我倒要先看看你们的事,就从这一关开始吧!”
话音未落,燕嘉夕一扬手,只见一个火折落地,迎风窜了三丈高,竟是烈火熊熊,以持刀男子为首的黑衣刺客见状大惊,夏秋之交,林中已有了不少枯木落叶,见着一丁点火星都能烧起来,更别这风力强劲,是天然的助燃器。
喻濯风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袖子里的火引子去了何处,有几分哭笑不得,想着自己给燕嘉夕准备的惊喜怎么反倒成了她给这几个刺客准备的惊吓了,但转念一想又是安心不少,这火势凶猛,怎么也能困住刺客一会吧。
刺客和燕嘉夕一行人已被烈火隔开,但燕嘉夕并未放松警惕,此处近水,若是有意为之,以水灭火,这场面便是乱,也乱不到哪去,远远还没达到她的目的。
自从阿娘离世,每年都会来这里许多次,这里的地形,自己应当是了如指掌的,还有什么法能让局势更乱些!
燕嘉夕咬紧牙关,拼命去回忆,忽然想到了些办法,连忙发号施令。
“力左突,借火势掩护我们肯定可以离开他们的包围。”
“他们想速战速决,先迂回,绕开那个拿刀的。”
“那拿判官笔的好对付,纯季,先凶一套上去,能把他敲倒最好!”
“寅首,你身后那个拿匕首的攻过来了,多注意些,呜蜩,照看着双余。”
燕嘉夕的指挥不可不谓之如臂使指,一来她就是点墨令主,这些人听她指示也是理所应当,二来性命攸关,众人之中武力以喻濯风为最,尚且拿那群刺客无法,只好凭着燕嘉夕的智取稍作一搏,这就是不成功,便成仁了,三来初酣等人在燕嘉夕身边也有个四五年,默契上很是出色,先头没人管着,就各自为战,如今燕嘉夕开口,这配合自然胜了旁人不少。
燕嘉夕一行人就这么从黑衣刺客的包围中逃出,但这并非长久之法,燕嘉夕心知那几人出招之时既是从树上跃下,脚力必然也不输自己这一群体弱伤残,火势虽旺,可也只能拦住一时,若要逃回玉京,这么点时间定然是不够的。
“殿下,纯季去拦他们吧。”
这时纯季忽的开口,他原是五名暗卫中受伤最少的一个,这下子自己请战,倒是叫燕嘉夕犹豫了起来。
喻濯风却没什么犹豫的,直接就拦了下来。
“不行,以你们的性命作赌去拦住他们,非但嘉夕殿下不会允许,我也不同意。”
燕嘉夕咬了咬唇,心里已经是万分纠结,一面她知道若无人拦截刺客,自己手下这群人只怕也得命丧黄泉,和去拦截无异,另一面,她着实不忍叫这些与她朝夕相处的暗卫就这么为了保护她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燕嘉夕和喻濯风这厢不忍于心,可这初酣他们几个又怎么肯为了自己苟且偷生而陷燕嘉夕于危难之中呢。
“殿下,让我去吧,我身上中了毒,也撑不了多久的。”
双余忽地单膝跪地,右手上箭矢贯穿而过的伤口已经染了黑色,连印堂也是一片乌青气色。燕嘉夕看得心颤,可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真的做不到在逃出生天的同时顾得上他的伤势,这毒气已然侵入心脉,便是燕聆雪在此,都难以救回来了。
燕嘉夕终究还是点了头。
喻濯风看她指尖一直微微颤抖,也知道她心里难过,可这一天,难过的事情多着呢。
先是双余,然后是在才的突围中受伤最重的寅首,接着是先前也被流矢划过的呜蜩,最后连纯季也去了,初酣护着喻濯风与燕嘉夕一路向前,心知自己几个弟兄此去便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眼中也有了几分泪意。
燕嘉夕此时又被喻濯风抱了起来,一路向前,因着视角关系,还能远远的看到自己的暗卫和那些刺客在火光中以命相搏。
双余一手刀法,三连斩接直刺,一个刀花挽过去,先伤敌一千,后自损八百,跪在火光里渐渐倒下。
呜蜩拎着长剑,前后左右四先出斩击,剑气扫荡,再腾跃而起,一个千斤坠跟了两下挥斩,像是和持长刀的男子不死不休,连割喉这种只有匕首才做的好的招式,也被他用长剑耍了一个花样,可惜好景不长,被那持刀男子两下挡了回去,又两下打倒在地,就没起来了。
寅首的弯刀在手上抛出收回,从刺客身上割出一道道血花却只是徒然的给他们添了些无关紧要的伤口,最后被峨嵋刺直指眉心,一击毙命,那时他的弯刀还没收回来。
纯季和双余一样,用的是长刀,刀光一出,对另外三个人已经是多番守护,他在这几个人中算是最强的一个,只是耐不住敌手更胜一筹,虽然也是刀光频频,多段斩击接连使出,一招一式都只为不惜代价的在这里把刺客们拖住,但还是功亏一篑,胸口被流矢插得像个刺猬,最终不支倒地。
出乎燕嘉夕的预料,她以为以这几名暗卫的功夫,对上那六个刺客,就算能竭尽力,只怕也拦不了多久,却万万没想到,人在心存不甘时能发挥如此潜力,对上六个武功高强的刺客,人数上落了下风,却还能苦苦拖住这么久。
倍感意外的还有那个持刀男子,他以为自己这人多而势足,对着区区四个人怎么也不至于落了下风,可在四人一次次的搏命出击中,不仅身上多了许多伤口,还被四人拖住了好一段时候,倒也佩服这四条汉子。
不过这佩服也就只有一瞬,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的目标是杀了燕嘉夕,被拖的久不利,好在四人虽然奋力出击,但武力值的天花板架在那,到底也只撑了半盏茶的时间。
沁溪畔的火烧大,在渐渐沉下去的天色映衬中发明显,外城的守卫远远看着火光冲天,连忙高喊“走水啦!外城树林走水啦!”
喻濯风先前遣回城的马车夫被这一声走水惊到,一看火起的向,心中暗叫不好,连忙驱车入林,想看看可还有得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