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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策之子衿 第二十一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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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风,又萧瑟了些,霜打的菊花却开得更灿烂了,何太后素来最爱菊花,这还未到重阳,宫里就热热闹闹地张罗起了大宴。

    礼部的人手短缺是顾容与先前就知道的,如今一上任就忙得脚不沾地,听着上官呼来喝去,饶是堂堂探花郎,也日复一日化身工作机器。

    燕嘉夕半是在养身体,半是无趣,原不想着去的,可重阳前夜梦羽微却大着肚子来了宬安宫。

    “嘉夕殿下,你现在养着身子,我不该来的,只是实在是……”

    燕嘉夕见她神色凝重,连忙问道“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梦羽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自从御医劝我孕期要多走动些,我便寻着天气好些的时候去御花园里转一转,之前也没什么,只是今日这事实在叫我没办法放下心来。”

    燕嘉夕皱了皱眉,并不多什么,梦羽微便又絮絮的了起来。

    “这宫中大概多的是贵重人,并不拿我当回事的也是有的,只是今日见到的这位张贵嫔也实在过了些,开口便骂我肚子里的孩子不知是哪来的杂种,又要在明日大宴上要我好看。”

    燕嘉夕闻言,脸上凝重了些。

    “如今宫中你头一个有孕,月份也大了,若是报病,大宴也并不是非去不可的,你来找我,可是这当中又出了什么事?”

    梦羽微点了点头,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出来。

    “太后下了旨意,叫我明儿个先去慈寿宫,和她一同过去,再坐她旁边,是我八字好,能带她一份福气。”

    燕嘉夕哭笑不得,不曾想过竟然是这么一层原因,可终归梦羽微出席大宴已成定局,她轻轻捏了捏梦羽微的手,想是要安慰她的。

    “张昕,是个莽撞的家伙,不过年纪,又被骄纵惯了,何氏喊你出席大概和这位贵嫔没什么关系,只是她可不是个有谱的人,不如明天我也去,就看看张昕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梦羽微点了点头,是要走的,可秋天到了,夜里风寒,燕嘉夕就留她在拂泓殿歇着,这些天里拂泓殿都是药味儿,倒是和梦羽微自己住的柔颐殿差不太多,她便也没拒绝。燕嘉夕心着梦羽微的身孕,把自己平日里住的大床让给了她,自己去了拂泓殿二层的堂。

    燕嘉夕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生,她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先是叫西葵去打探了些宫里的事情,又传信出去是要清楚清楚五城兵马司、九门提督这下头的兵力,并着旁的在京驻军和禁军。銮仪卫虽然断是不会出事的,燕嘉夕也吩咐了下去要盯着,如此三番两次的折腾,到了既白的时候她才疲倦的睡了过去,梦羽微走时的动静都没能影响到她。

    等到晌午,日光不留情面的洒下来,燕嘉夕才嘟哝着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衣裳。

    “城里这些人的动向,西葵挑些紧要的,传信给皇姐,诶诶诶南糖你轻点,我头发是不是又打结了?”

    趁着南糖替她打理这一头长发,燕嘉夕便和西葵随**待着,主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很欢快,门外的秋风飒飒的吹拂过去,像是惬意的生活。

    傍晚可就不那么美妙了,燕嘉夕出门的时候看着压城乌云,一副风雨将至的样子,十分令人忐忑。待到进了长乐宫内殿,昏黄的烛火更难掩压抑。

    燕嘉夕一路坐在轮椅上和皇后并着几个和气的嫔妃互相问好,她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实在腻歪三步一曲膝五步一颔首,才在椅子上懒怠着。

    这会儿宫里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除了历来是到最后头才登场的皇帝和太后外,只剩下玉无瑕和梦羽微两个还没到,燕嘉夕眸光扫了扫,就见着皇后乔连城拿捏着姿态又咬着牙地打理着长乐宫里的诸多事宜。

    席间和乔氏神色相仿的并不多,张昕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更是极好辨认的,燕嘉夕一努嘴,西葵便推着她的椅子往张昕那边靠了过去。

    “张大人近来可好?”

    燕嘉夕笑眯眯的问向张昕,对面的姑娘身量尚未长成,不过比之前见到时候变化不,眉眼间已经很是个美人胚子了。

    “多谢宛宜长公主殿下关怀,家父身体好得很。”

    张昕见燕嘉夕过来,少不得要寒暄几句,她时候也是羡慕过燕嘉夕的。可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嫔妃的脸色都是一沉,饶是张昕年纪轻,见了这场面也是心里一咯噔。

    “张贵嫔,这会儿和宫不同了,还是慎言些。”

    张昕原是建业年间进了宫,只是那时候明是与何氏投缘,接来养着,虽然众人皆知她日后必入燕皓晨的后宫,却并无名份挂着,自然也不受“后宫之中不可私相授受”的规矩牵绊,很是惬意。

    燕嘉夕这会儿和她提起宫,自然不是为了叙旧,现如今她虽进了燕皓晨的后宫,却因为年纪而不能侍寝,挣不来宠不,更是在位分上被狠狠的压了一头,张昕自知这是燕嘉夕给她的敲打,这回又想起了梦羽微打柔然来,先前那点心思一下子就收敛干净,只唯唯诺诺和燕嘉夕道了一声“是”,后背就已经是冷汗涔涔。

    这时候燕嘉夕才又坐着轮椅回了自己的位子,等着燕皓晨和何太后来开宴。

    燕聆雪又过了一会才进内殿,她今天并不坐在燕嘉夕上首,而是在燕嘉夕对面,姐妹二人举杯遥遥颔首,算是互通有无。

    酒盏刚落,只听得门外黄门尖细的嗓音喊着“陛下驾到——玉昭仪到———”,燕嘉夕不禁莞尔,又望去了燕聆雪那边,从前燕聆雪看燕皓晨还多些温和,如今却和她自己一般,只剩看戏的心了。

    燕皓晨果然没让燕嘉夕失望,他牵着玉无瑕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缓慢,旁若无人般低头和玉无瑕话。

    “今儿个孩子可踢你了?”

    不像燕嘉夕觉得这话荒谬,玉无瑕笑意盈盈含羞半怯道“哪里就那么闹腾,陛下也忒坏了些,待皇儿出来一定要陛下这个父皇坏坏呢。”

    燕嘉夕不禁啧啧唏嘘,这言谈举止如此肉麻,也很是辣眼睛了。

    “谁布置的大宴?把昭仪的位子挪到朕旁边来。”

    燕皓晨这时看见了燕聆雪下首空荡荡的位子,按着位分一算便知是玉无瑕的,连忙下令,心里只觉得这人可真不长眼色。

    燕嘉夕瞥见乔连城的脸色很是苍白,便知晓了这布置大宴的活想来皇后也是出了力的。这时候燕皓晨又是一句“哪个不长眼的把昭仪排下边去了”,只见皇后脸色又坏了些,却没出声,燕嘉夕这时候算是知道,这位皇后殿下,是很能忍的,便有些可怜她了。

    黄门和宫女在殿上依着燕皓晨的意思匆匆的撤了燕聆雪下首的位子,在皇帝陛下的位子近旁设了个桌,也顾忌了些皇后的颜面,玉无瑕娇滴滴的给燕皓晨福了一福,就当作是谢主隆恩了。

    这边闹剧可算是落了幕,黄门尖细的嗓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太后娘娘驾到——梦昭容到——”

    燕嘉夕这会盯着张昕,就见她一脸不忿,却又不敢做些什么,也算是放心了些,再看看跟在何太后身后一袭水蓝打底绣了金丝云纹衣衫的梦羽微,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容。

    玉无瑕一见梦羽微,便知道了太后旁边的空位子是为了谁,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委屈,燕皓晨哪里忍心,连忙细声细语的哄了她两句,可何太后走的虽慢,耳朵却不背,这一听自家儿子的话,怒色顿起。

    “皇帝若想做贤君,很是该把礼法读一读,这般…儿女情长,绝非贤明。你们今儿个在下头坐着,哀家也要一句,伺候皇上是你们这些人的分,叫皇上身边多了什么狐媚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西,很是不该。”

    何太后一通训斥,下头嫔妃并着皇后个个都没什么话反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玉无瑕却咂么出味儿来,心里暗骂了句『老虔婆,只等事成之后再收拾你』,面上只是青白交杂,难看的很,再看梦羽微一眼,又摆出了一副宠妃架势,撅起了嘴,直拿眼瞟燕皓晨,可也再没什么。

    梦羽微尴尬而腼腆的跟着何太后缓缓的落了座,燕皓晨这才在何太后颇有不满的视线注视下宣布了开宴。

    按着重阳大宴的惯例,一长串宫女捧了各式各样的菊花在殿里走了一圈,供众人赏玩。

    何太后素来最爱的是兼六香黄和古龙须这两种品类的菊花,因着这二者色鲜丽,黄澄澄的招人喜欢,这样绚烂的黄色,原是怎样搭配都不会出错的,年年这呈上花的宫女都是重赏。

    可今日呈上去了兼六香黄,何太后却并不见喜色,待到古龙须送上去的时候,何太后竟直接摔了杯子,席见妃嫔呼啦啦的就跪了一地。

    燕嘉夕扮演着乖巧的花瓶,目光扫视过去,除了何太后外,玉无瑕和乔连城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前者隐隐与何太后神情相仿,后者却是惧多于郁,已经有些抖了。

    燕嘉夕再看看这些跪着的宫女,只见呈上兼六香黄的宫女,穿了一身淡红色,呈古龙须的,则是穿了一身品红,心里明白了几分,只怕是乔皇后为了膈应身为妃妾的玉无瑕,却触了何太后当年侧室进府的旧霉头。

    “这两个婢子,拖下去掌嘴。”

    何太后的很慢,像是压着火。

    “梦昭容,哀家乏了,你陪哀家回去。”

    言罢,何太后竟直接起身,梦羽微无法,也只好跟着起身,一同出去了。

    一阵长长的静默后,玉无瑕倒是先开了口。

    “太后娘娘这会儿走了,又出了才的事,赏菊倒也很是不必了,各位姐妹在此,把酒共欢,也是美事一桩。”

    座下妃嫔哪里肯听玉无瑕的使唤,一个个的这时候已经坐回了位子,更何况这些个上来呈送菊花的宫女皆是皇后乔连城选出来的人,自然是要等皇后的吩咐的。

    可燕皓晨并不需听谁的吩咐,他想给玉无瑕一个体面,便顺着玉无瑕的话头接了下去。

    “爱妃的有理,不过这菊照赏,咱们酒也照喝吧,也算是不辜负母后办这大宴。”

    这话一落,在场的妃嫔莫敢不从,纷纷举杯,燕皓晨又传了几道旨意下去,赏赐了些有功之臣,赐了些菜肴给前头殿里那些年纪大了的臣子和替他应酬的燕熙昀。

    燕嘉夕冷眼瞧着,只管和西葵伸手索要瓜子,这会儿功夫场面已经起起落落了好几回,她瞧着燕聆雪也很是无聊,叫南糖送过去了一袋子新鲜糖瓜子。

    这边燕皓晨正被玉无瑕劝着酒,一杯接一杯,喝的已经有些迷糊了,大宴上歌舞翩翩,很是好看,玉无瑕却还在劝酒,燕嘉夕只觉得有些古怪,连忙轻敲三下椅背,后头候着的黄门里,登时就溜了三个,只是内殿上人多,不太看得出来,没过多时,这几个就又回来了。

    西葵只是要去给燕嘉夕催药,从燕嘉夕身后悄然离开,燕嘉夕仍旧从容地磕着瓜子,轻轻的一抬手,弹掉了指尖的瓜子皮,动作优雅的很。

    西葵人还没回来,远处便依稀听得阵阵嘈杂,却转瞬又被殿上的歌舞压了下去,见到燕聆雪有些坐不住的样子,燕嘉夕心里大概有了主意,眼皮微微掀起,没什么表情的瞥了玉无瑕一眼,等到西葵一回来,她嘴角的弧度也多了些威仪。

    “外头是平郡王领的人,打进来的,今儿个郡王没来赴宴,为的就是这个。”

    西葵俯身向燕嘉夕声禀告,燕嘉夕闻言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

    “仁安王兄呢?他可也跟着做了什么没有?前殿里乱了么?”

    “仁安亲王只在前殿,并没做什么,也没什么,前殿里有叶将军和咱们的暗卫,现下里还不至于乱。”

    西葵一一作答,燕嘉夕又嗑开一枚瓜子,抿了抿唇。

    “仁安王兄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他要是想什么,做什么,也不能让他,更不能让他做。”

    西葵点了点头,又退下去了,这一来一回,除了燕聆雪眼尖,倒没人再瞧见。

    兵戈的声音渐渐近了,耳朵灵敏的一些妃子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胆怯些的见状也不敢再造次,呈送菊花的宫女们此时已悉数离场,偌大的内殿中,只有燕皓晨醉醺醺的喊着“爱妃……再来……”,而坐在他身旁的玉无瑕,神情安然自若。

    前殿里头也安静了不少,先前坐的离门近的妃嫔还能听见外头臣吟诗武将划拳的声音,这会儿静悄悄的,像是所有的时间都静止了。

    燕聆雪打破了这份静止,先起了身到燕嘉夕跟前,皱了皱眉。

    “不管是什么人进来了,这群……怕是不好安置。”

    她冲着一众安静如鹌鹑的嫔妃努了努嘴,低声道。

    “皇姐言重了,归根结底,这些娘娘们只会受个惊吓,那一位才是要出事儿的。”

    燕嘉夕轻声道,斜着瞄了玉无瑕一眼,又扫了扫周围,燕聆雪是想组织这些妃嫔们避一避,见燕嘉夕如此笃定,就不再多些什么了,只是手底下却早早抽出了恰巧带在腰间的软剑,缠在了手心。

    时间又静止了,唯有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一人饮酒醉,才有些时间流动的气息,连玉无瑕都不再劝酒了。

    又过一会,燕皓晨的声音也渐渐熄灭,长乐宫里终于安静的没一点动静了,唯一与这座宫宇毫不相关的却出现在这里的,赫然是一队身着金色重甲的兵士。

    重甲是带着血色的金黄,像极了才端下去不久的名贵菊花泥金香,殿上没人作声,就这样僵持住了。

    “来人,把下头坐着的这些娘娘送去凤坤宫。”

    甲胄当中,一个燕嘉夕很熟悉的有些嘶哑的声音传出来,前头的队伍慢慢割裂开,走出了一个特殊的兵士,想来是这群兵士的统帅者。这人头盔死死的罩住了脸,身上也是血迹斑斑,燕嘉夕很快的意识到了这是谁,她看了一眼燕聆雪,不知燕聆雪可发现了这位。这统帅者狠狠的把长刀砸在地上,赭色的砖面顿时飞起沙砾碎石。

    随着这句话,又有一列兵士从那人身后鱼贯而出,刚好是一个殿里坐着的妃嫔的数量,兵士一一对应的站到了桌前,这些后宫女子倒也不是个个都怕死,只是这种时候了,活着总比死去强,便默不作声的跟着兵士走出了长乐宫。

    这时候殿里只剩下玉无瑕一个后宫女子,再就是燕聆雪和燕嘉夕并着一群黄门宫女。

    “报!娘娘们已入凤坤宫!”

    不过多时,那一列兵士就大半归了队,燕嘉夕默默数了数,差了两个,大约是留在凤坤宫看门了。

    这横刀立马的统帅者此时才开始脱头盔,“咔啦咔啦”的声音在这里有些好笑,只是没人笑出声,有资格笑的,或懒得笑,或笑不出,至于没资格的,自然是不敢笑了。

    随着“哐—”的一声,头盔落地,这位统帅者的真面目才暴露出来,不是燕谨明又是哪个。

    “燕皓晨!”

    燕谨明哑着嗓子大吼一声,身后的兵士也是狠狠的将手中的兵器撞在地上,倒是有几分杀势震天的样子,燕嘉夕看着却只想笑,不过她左右环顾了一圈金黄色的重甲,并没有真的笑出来,只好抓了一把糖瓜子,又递给了燕聆雪一撮,燕聆雪接过瓜子,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不过也只是和燕嘉夕一同嗑起了瓜子看戏。

    “这世上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有资格坐在那个位子!”

    燕嘉夕“噗—”的吐了枚瓜子皮出来,又“咳咳”的一呛,看得燕聆雪忙拍她后背给她顺气,这一会儿燕皓晨还在上头坐着,好像是才被吼醒些。

    “凭什么你就能光明正大的坐在那里!凭什么你出生就是所谓的太子!”

    “朕的母后是皇后,凭这一点朕,就是太子,就是皇帝!”

    燕皓晨打龙椅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哪只盘子遭了殃,被他连着骂声丢了下来,却“砰—”的被燕谨明身后的兵士冲上来用盾牌拦住。

    “像你这种蠢货,居然还能一帆风顺的登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借霁雪拉拢叶将军,从靠女人的孬种!”

    燕谨明一听到“母后”“太子”之类的词,怒火中烧,不由得嘴上带出了燕聆雪的事情,燕聆雪下嫁叶承煜,但凡对当时的事情有所了解的,都知道是皇家卖了叶承煜一个好,只是鲜有人提起来,燕聆雪见这言谈之间开始扯上自己,不由得“咳咳”的干咳了两声,不过燕谨明这会儿正是火力巅峰,矛头又不是对着她,因此她这两声干咳,并没能打断这接踵而至的愤怒。

    “朕靠女人?呵呵,朕靠女人?朕亲政以来勤勉图治,如何要靠女人?叶将军有功,赐他一门婚事就叫朕靠女人?可轮不到你燕谨明来指责朕!”

    燕皓晨激动,玉无瑕伸手出去扶着他也只能抓着他的手,却控制不住,他自己忽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力气像时候那样冲上前去揍燕谨明一顿,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诗你不如宛宜,武功比不过霁雪,既没到仁安一半的谋略,也没有父皇的心胸,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是个男人,何德何能为君!今日我就要把你这无能的玩意儿从这位子上拉下来,教你去见父皇!”

    燕谨明一见燕皓晨抓住玉无瑕的手,嘴里发没有好话,这最后一句一出,身后的兵士齐齐上前一步,亮出了兵器。

    “皇姐,他俩这架吵得怎么跟当年在上书房里似的?”

    燕嘉夕拽了拽燕聆雪的衣角,叹了口气,随着又吩咐西葵道:“差不多了。”

    燕聆雪当年没在上书房待几日,倒是不怎么见这两个吵起来,但这你一言我一语,只动嘴不动手的打架法子,饶是她刚认识叶承煜那会,都不时兴这么干,这样一看,这兄弟二人,稚气未脱倒也是真正。

    “平王兄原是父皇的孩子,也不知道谁告诉他的,不过他总归是奔着那个位子的,我听早年还有人撺掇父皇把他认回来,现在看,大约和鼓动他这一出的是一批人。”

    燕嘉夕轻声给燕聆雪解释着,燕聆雪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些惊诧之色。

    那头燕皓晨一听燕谨明一口一个“父皇的心胸”,一口一个“去见父皇”,发晕头转向,这时候并没有人像燕嘉夕给燕聆雪做解释那样给他解释,因此可怜的皇帝陛下陷入了云雾之中,加上酒劲上冲,他只觉得眼前摇摇晃晃。

    燕嘉夕这时候并不想管燕皓晨心里有多少疑问,她倒了杯茶清了清嗓子。

    “你们两个要打能不能动真格的啊!”

    她不这话还好,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燕谨明也不冲着燕皓晨吼了,燕皓晨呢,摇摇晃晃的,撑着玉无瑕的身子,很艰难的站着,根就是个街头醉鬼——不被别人打骂就算好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骂人呢。燕聆雪站在她旁边,一脸复杂,不上是笑还是别的什么表情,至于那些兵士,没有燕谨明的话,十有**可以当作是行为艺术雕塑,在燕嘉夕的审美里,实属没有什么美感。

    “燕谨明,你把自己姘头送进宫几个意思啊?好这口啊?合着是你这姘头打齐国这地界儿出来不差再多服务一个呗?”

    燕嘉夕见他们不吵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好脸色。

    燕皓晨一听这话,腿也不抖了,头也不晕了,他前所未有的快速运转着他的大脑,得出了一个令他错愕的结论。

    “无瑕……”

    玉无瑕抽回了扶着他的手,盈盈一拜,眼中隐约星光闪烁。

    “奴玲珑,见过陛下。”

    这下子燕皓晨站稳了,两只牛眼大大的瞪着,满是不可置信。

    而盈盈一拜的玉无瑕,没再能直起身来,她被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掠至了燕嘉夕身旁,死死的控制住了身形。

    “谨郎!”

    两个才剑拔弩张的男人此刻皆是向前一步,一个却在听得这一声“谨郎”后顿住了脚,垂下了手。

    “宛宜,你也想造反么?”

    燕皓晨走了两步,下了台阶,又扶着栏杆坐在了台阶上。

    燕嘉夕被燕皓晨这一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看到这个微笑的燕聆雪,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造你的反多没意思啊,皇兄。”

    燕嘉夕从轮椅上站起身来,直接拎着一壶酒,一个杯子,往台阶处走,她迈出第一步时,燕谨明手下的重甲兵士拔刀的拔刀,拉弓的拉弓,可她带着那灿烂无比的笑容回头望了一眼,冲在最前面的持刀兵士,竟忽然的松了手,“咣当”一声长刀坠地,只瑟瑟的退了回去;随即这些原对她兵戈相向的人都战战兢兢的收了兵器,又整整齐齐的退了五步。

    燕嘉夕这才缓缓走到燕皓晨跟前,先给酒杯满上,然后把酒壶向后一甩。

    “当——”

    酒壶落地,摔成了无数碎片,不过这不是众人瞠目结舌的原因。

    燕嘉夕把那一杯酒直截了当的泼在了燕皓晨脸上,随后又轻巧的开始把玩酒杯。

    “既然泼了皇兄一脸,想必皇兄也清醒了些,不如睁大眼看看,这烂摊子,我是怎么替你收拾的好了。”

    这话着,这些兵士身后就皆多了一个黑影,与玉无瑕身后那位别无二致,蒙面黑衣,个个手持短刀,比划在兵士的脖颈处,这些人已经被燕嘉夕那个笑吓的退了五步,如今退无可退,都拿眼盯着燕谨明。

    “宛宜,你这些人都是从哪来的?”

    燕谨明凝住了眉头,神色不豫。

    “王兄你能从宫外把人弄进来,我也可以,谁只有你一个知道怎么进长乐宫的?”

    燕嘉夕温和一笑,燕谨明闻言却忽地朗声大笑,惹得燕皓晨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笑呢?”

    燕嘉夕翻了个白眼,走了过去。

    “我笑的是仁安,他算计的好,我给这傻子下了毒,你把我看死了,他可不就是独一个坐收渔利的了?”

    燕谨明见燕嘉夕走过来,停了笑声,倒是有几分不畏生死的味道。

    燕嘉夕先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最后长叹出一口气。

    “王兄,算无遗策这话虽满了些,可这种时候,我若是连盯着仁安王兄的心思都没有,又怎么能是燕嘉夕呢?”

    燕谨明一愣,转头看向玉无瑕,他先是把手中长刀一撇,然后开始解开金黄的甲胄。

    “玲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如今你我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流传后世也是一段真情佳话。”

    燕谨明伸出手去,盯着玉无瑕的黑衣人已经放松了些对她的看管,就是燕嘉夕授意,自然也是有燕嘉夕想看戏的因素在的。

    但玉无瑕没有接住燕谨明的手。

    “谨郎,宫门一入深似海,实是玲珑对不住你,若有来生,但愿能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今生,玲珑怀着陛下的孩子,也已经是陛下的人了。”

    燕谨明一窒,呆呆的愣在原地再没什么动作,燕皓晨则大惊失色,连跑带颠,一路扑向燕聆雪。

    “皇姐救我,皇姐救我,……”

    玉无瑕完话,像是解脱般向后倒去,被黑衣人接住,燕皓晨见状又一个劲儿的哭嚎。

    “皇姐救救无瑕和孩子,皇姐救救我们,……”

    燕聆雪站在人群当中,手上的瓜子已经换了杯茶,见燕皓晨哭喊着扑过来也只是冷眼瞧着他。

    “今日走到这个地步,你可知错了?”

    燕皓晨被问得愣了愣,然后接着哭喊:“错了错了,朕知错了,求皇姐救命啊……”

    这时候,殿外头传来一阵打杀声,燕嘉夕顺手打发了西葵去看看情况,自己又自顾自的撷了枚瓜子嗑着。

    “殿下,外头打的热闹着呢。”

    燕嘉夕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凑在嘴边,微微撅起唇,摆了一个手势,示意刚回来的西葵先别出声,目光转投向了燕聆雪和燕皓晨。

    此时燕聆雪正一脸的不屑,显然看出燕皓晨只是病急乱投医,不过最终见他愈发无力,还是不忍心,蹲下身来给燕皓晨把脉。

    “观皇上此症,应是中了醉生梦死之毒。此毒毒性不烈,但毒发缓慢,与醉酒极其相似,即便死了也难与普通醉酒区分,故而可杀人于无形。”

    燕嘉夕怜悯的看向了燕谨明,她当然在一定程度上认同燕谨明所称的“燕皓晨是靠女人”这样的观点,可燕谨明自己又何尝不是?燕谨明此时委顿在地,和先头那个威风堂堂的统帅者判若两人,姑且不论这场兵变成败与否,着实是情场失意。

    一场闹剧,燕谨明自然是成也玲珑,败也玲珑,扶着玉无瑕的黑衣人见燕聆雪肯诊治,燕嘉夕又默许了,便撑着玉无瑕站好了,只是仍控制着她。

    “此刻玉昭仪虽也中毒,却比皇上症状轻了许多,仅开始出现无力,而皇上已经神志不清了。除却今夜喝的酒,怕是玉昭仪平日里,也没少花费心思在皇上的饮食中吧?”

    燕聆雪转而看向玉无瑕,她把头低得死死的,完看不见神情。燕皓晨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玉无瑕,不过今夜值得震惊的事情太多,他也没有力气再瞪大眼睛,只是有气无力地继续挣扎。

    燕聆雪嗤笑了一声:“皇上既知错,又可知你错在哪里?第一,你初登大宝,羽翼未丰便沉溺美色,若非自己送上软肋,又岂会身中剧毒,像爬虫一般毫无尊严?第二,你不思进取,纵然从太子至称帝一路顺遂,你仍有兄弟虎视眈眈,我且问你,今日若没有我和宛宜,你是准备一头撞死呢,还是恭迎王弟登基?”

    燕皓晨这时候也和玉无瑕一般,低头扮起了鸵鸟,嗫喏的喊了句“皇姐”,燕嘉夕在一旁磕着瓜子,看了这么大一出戏,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这边燕嘉夕手下的黑衣人只是控制着局面,并没在殿里重燃血光,那边燕谨明自顾不暇,这群属下也只是站着引颈待戮,看似是燕嘉夕占了上风,燕谨明已无退路,只是西葵才出去又回来,并没能好好出来这情况,原是燕嘉夕怕出了什么旁的幺蛾子。

    若是叶承熠带的人能把燕谨明留在外头的人尽数降伏,一切都还好,可若是外头寡不敌众,叫燕谨明的人把长乐宫大门给强破开来,那自己手里这些积年累月做情报的人,根没有足够的战斗力与之一战,虽匕首挟持看着威风,可当真通武艺之人,何须匕首防身,更何况,点墨令的匕首,就不是为了防身。

    燕嘉夕这会儿才叫西葵再出去一趟,将外头的情况和她轻声来,虽然是眼见着燕家这三姐弟,却也分了几分注意力给外头,再信任叶承熠的事,也得承认,燕谨明布置在外的人若是足够多,凭借着銮仪卫每日当值那点人,肯定是难办的,至于叶家军,虽是以一当十的锐,可却远水难解近火,也不准叶承煜带人把燕谨明留在城中的兵力都控制住了,得是什么时候。

    “外头叶大人领着銮仪卫的人来的,平郡王没留多少人在宫里,现在已经都被押在长乐殿近前了,先头打的那叫一个热闹,銮仪卫穿的也是金甲,同平郡王的人打在一处,难分的很。銮仪卫这边互相都认识,并没出什么自相残杀的事,平郡王那头不少人一开始的时候懵懵的,连自己人都打。”

    燕嘉夕先听着都被押在长乐殿近前,松了口气,再一听连自己人都打,差点没忍住呛了茶,脸上浮起了活泼的笑,没再太担心宫外的事,毕竟看宫里的情况,只要叶承煜带人出来,宫外只怕也是一面倒的模样,燕谨明的人就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我就瞧着平郡王手底下有个很能打的胖子,拎着一对铁锤,哐哐一顿猛砸,銮仪卫的人没一个敢直接靠上去的,还是叶大人身法好,踩着他的锤子骑到了他肩上,这才制服了的。还有一个銮仪卫,傻乎乎的拿着刀横冲直撞,平郡王那边的人一见他这么凶神恶煞又鲁莽,纷纷给他让了道,大概是都怕他那一刀捅自己身上,结果呢,这銮仪卫就直勾勾的冲过了战局,楞站在长乐宫前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杀了回去。”

    西葵见状又开始讲起了细节,她一边讲一边比划,极生动又形象,还叶承熠骑着人的工作,燕嘉夕只觉十分有趣,并未管一旁脸色铁青的重甲兵士。

    燕聆雪这时候已经开始给燕皓晨解毒了,西葵兴奋,倒是惹得燕聆雪时不时往这边瞥,听到叶承熠骑人身上的时候忍俊不禁的手一抖,倒把燕皓晨吓了个半死。

    殿里的重甲兵士自然也是听见了些西葵的描述,个个这时候都是垂头丧气,大约也是有几分再无后路的自知之明,受了情伤的燕谨明还在殿里魂不守舍,哪里又能洞察自己属下的想法呢。

    “殿下!我们还没败!”

    一个站在前排持斧的兵士忽而高呼,振臂一击,凭斧柄将身前的匕首格挡开来,猛的向燕皓晨和燕聆雪这边一劈,眼中已存死志,燕嘉夕见此忽然忆起了初酣等五名暗卫,一时之间倒没反应回来,接连着又有几个重甲兵士打匕首后头冲了过来,个个喊着“效忠殿下”。

    燕聆雪眸光一动,手中软剑“嗖—”的亮了出来,一个转身,巧妙地四两拨千斤,将那巨斧击退,一见那持斧兵士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击退,余下几个兵士脚步也慢了下来,燕皓晨见状知道自己又躲过一死,奋力高喊道:“尔等此刻归顺,日后不杀!”

    燕皓晨的话通过仅存的几个还有胆子话的黄门口口相传的喊了出去,传到了长乐宫外,而持斧兵士仍是目露凶光,奈何燕皓晨躲在燕聆雪身后是真正的“易守难攻”,而冲过来的余下兵士和仍在殿口被匕首挟持的那些兵士,听闻此言纷纷屈膝下跪,在听着外头传来的“陛下英明”“谢主隆恩”之后,也伏地山呼,这声音久久不能断绝。

    持斧兵士只见大势已去,“欸—”着叹了几声,打身后跪着的同僚腰间抽出了长刀,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了燕谨明,自断生机。

    “殿下,是周鹏错看了您!”

    燕谨明这时才回了魂,一声怪叫,扑在了这周鹏尸首之上,此时他的兵士跪了下来,长乐宫内殿和前殿间只有一道玉帘阻挡,他望出去,除了满朝武在外殿的肃静,便是远一片金黄。

    燕谨明颤颤巍巍的起了身,拎起了周鹏自刎所用的长刀以做依持,步伐有些蹒跚的向外走去,没有人拦着他。

    他一步步蹭出了长乐宫,又接着向前,绕开了龙乾宫,循着往日下朝的路前行,一路两侧立着的,是銮仪卫,跪着的和躺着的,是他带进来的兵,或生或死。

    直到宫门,他终于被叶承熠拦住,门外是一团金灿灿,燕谨明已经不知道,若是他就这样走出宫门,迎接自己的是忠诚的属下,还是一地尸体。

    “平郡王,您不能出宫。”

    叶承煜很平静的着,金甲上也染了些血色,此时站在燕谨明面前,有些叫他熟悉。

    “嗯,王知道。”

    燕谨明长吐了一口气,四下张望,视野里皆是一片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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