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的域火之乱,今日的四海波静。
十年的时间,长不长,短不短,但足够让人抹去一段回忆。
仙界大会,百年一开,位于太白山巅,每逢此时,群仙汇聚,观瑶池之景、饮琼浆玉液、赏百里桃花、品千年蟠桃。
师徒二人照旧同乘于藏锋之上,前路之云繁多交错,脚下之峰重栾叠嶂。
薄雾蔼蔼于云海,清风徐徐绕天地。
路过一座山谷时,忽传来一阵凄透人心的叫喊声。
绝望、惊惧、黑暗、未知,皆充斥于一体。
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被这叫喊声震得发麻,韩若儿目光讷讷,欲回头去望——
“若儿,不要看。”
白衣仙人飞快地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是炼水狱。”
“炼水狱?”
“对。”云珏缓缓地放下了手。
韩若儿睁眼,只感觉眼前的冰凉还未彻底消失。
“炼水狱是关押重罪的仙门弟子而用的,其内的刑罚,断骨摄魂,伤魄裂心,真真正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韩若儿的脸瞬间苍白如纸,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仍心有余悸。
………………
太白山巅,歌舞升平,十里桃花,灼灼其华。
瑶池之上,白雾缭缭,蒸腾起伏,如梦似幻。
韩若儿兴奋,鞠了一捧慢慢饮下,白衣仙人远远而望,不由得笑了笑。
再走几步,渐行渐远,已步入群仙之宴正堂,仙婢们个个相貌端庄,身材袅娜,不染尘俗。
仙乐声起,锦瑟如梦,正厅莲池之内,有曼妙女子,白衫胜雪,青丝墨染,舞步飘逸,若仙若灵,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皓月当空,女子以轻纱掩面,时而轻舒素手,衣带翩飞,时而轻点玉足,典雅绝伦。
乐声毕,仙子玉手中忽现一碧玉之盘,脉络清晰,空灵通透,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忽的,莲步轻移,缓缓落于云珏师徒的面前。
美目动人眉翠浅,
气若幽兰不染尘。
“圣尊,请。”语毕,清风徐过,拂落了她嘴边纱。
“清浅上仙。”云珏淡淡而笑。
清浅莞尔,将手中的碧玉之盘呈于他的面前,复才翩跹离去。
韩若儿望得痴了,张着嘴半天不出话来。
“若儿,吃啊。”云珏轻笑,满脸宠溺。
韩若儿接过盘子,垂头望——
那是一个桃子,超级大的桃子,比她脸还要大。
情不自禁地露出满足的笑容,埋头便吃。
不过只咬了一口,一股甜蜜之感瞬间涌上心头,酥酥的、麻麻的、脆脆的……
“这是蟠桃。”白衣仙人抚了抚她的头,慢慢道“吃一颗,便可保持容颜一百年。”
闻言,韩若儿大喜,伴随着下巴的有序摆动,她嚼得更欢了。
“那师父,我吃十个是不是就能保持一千年容颜不老呢?”她慢慢抬头,嘴角的汁水还未擦尽,双瞳如若剪水清澈透明。
“按理是这样的”云珏的态度还算温和“不过蟠桃一百年才结一个果子,所以若十个,你怕是吃不到了。”
韩若儿望着仙人那绝美的眸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后又继续低头、啃那剩余的桃子。
坐于对席的弟子目光中,半是羡慕,半是妒忌,尤其是那令尊明魄的脸色极为难看。
仙界大会百年一开,每次只有区区数十只蟠桃分于各位高的尊者,蟠桃不但象征着权利,更象征着荣誉,而云珏居然将它赠予韩若儿吃了。
这个师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眼中的无奈一闪而过,他慢慢地品着盏中茶。
“上仙酒!”
列于一侧的仙童高声喊着,众人均转头而望,只见一樽樽墨玉之坛凌空浮来。
几缕极细的仙丝在空中错乱起伏,片刻后,纷纷垂于酒坛的红布之上,拉紧边角,将其纷纷启开。
须臾,一股浓郁的香气溢满整个仙界大会,掺和着梅花之气,沁人心脾。
见此景,一墨绿色衣裳的仙人缓缓站起,沽酒一勺,放入盏中慢慢饮去。
忽的,眸中一亮!
“好酒!好酒!”他情不自禁赞叹道“初入口时喉中发甜,而后只觉爽滑无比,滋味醇厚,混合着淡淡素梅雅然细腻,口齿留香久久不散,果然是酒仙翁所作!”
语毕,仙婢们纷纷轻步上前,将坛中的仙酒一一斟于众仙,云珏回以礼貌一笑。
“师父,那个身着墨绿色衣裳的仙长是谁啊?”
“他叫承黎,极好饮酒,尤其是好酒,他更是求之不得。”云珏淡然一笑,遂低头,慢慢品茗。
“师父,我也想喝……”
“孩子不能喝酒。”
“我???”
………………
“敢问酒仙翁,此酒名为何物啊?”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身着墨绿色衣裳的仙长,此时的他正将酒执于两掌之间,目色清亮,一副神清气爽之态。
“临彻!”苍老且带着些俏皮的声音,让韩若儿原是混沌地脑袋飞速旋转起来。
“酒仙翁爷爷!”她大喜,遂回头望——
只见他的下巴处挂着一串长长的白色胡须,却也不显得杂乱不堪,反而给人一种和蔼可亲之感,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倒像个孩子一般。
等等,这酒叫什么来着?“临彻!”这不是当初自己取的吗?没想到酒仙翁爷爷真把这名字给用上了!
韩若儿想激动,嘴角弯成了最美丽的一个弧度,这还不够,她还拽了拽身旁仙人的袍角。
徒弟那满是桃汁的手蹭落在白袍上云珏也毫不介意,只是慢慢倾身侧耳,听着她的细细之语。
“师父师父!”
“嗯?”
“那仙酒的临彻之名是我取得!”
“是吗?那我的若儿真厉害!”仙人真挚地赞叹着,眸中满是柔和的善意。
徒弟开心,他也开心,遂一口饮下了那盏中剩余的酒,心态平和、目色宁静。
然,不远处的角落,有一绝世女子,其眼中的芳华慢慢消失殆尽……
清浅在笑,只是那笑容,苦涩无比、哀伤至极。
九重天上,众仙荟萃,一副其乐融融之景,其仙酒之气,蔓延于那百里村庄,整整一月,复才尽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