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送走了一屋子大佛,绷的紧生生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了。
那许氏就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人儿,前几次见我温和柔顺,自以为我好摆布,又因我代掌后宫之事,心生嫉妒,故而才携了一众夫人来找我麻烦,扰我清闲。
缓过神来,犹觉手心濡满了冷汗,到底是初回经事,那许氏母族的势力又庞大,连是国君国母都得忌惮三分。唯怕稍些不留意,便惹得她狗急跳墙,将她的母族搬扯进来。
好在,好在那许氏还算是知礼的,并未多加为难。
转眼瞧了瞧窗外,日头悬中,已过午时。原是饥肠辘辘的肚子,被这么一闹,立是没了什么胃口。
容浅用茶盘端来几样糕点,放置在我边侧的桌案上,“御膳房的午膳还未送来,姑娘昨晚就忙碌至深夜才睡,今早又未进早膳,这是信庄主才托人从听意楼送来的,姑娘快先吃些垫垫肚子。”
我瞥眼瞧了瞧那几样致的糕点,都是我平日里最爱吃的,却是这时,偏生提不起丝毫食欲,我皱着眉,揉着太阳穴,“天气沉闷,也没什么胃口,你便去御膳房知会一声,午膳做些清淡粥便好。”
容浅领了意,便去了。
转眼瞧了角落那席案上的一大沓账目薄子,心下重重叹了一声气,只愿我掌事的时日快快过去。我拖着步履又归坐在那摞厚厚的账前,打起神仔细阅理。
奈何我向来闲惯了松散日子,这两日来却连番折腾,加之天气沉闷,不出一会儿,眼皮子就沉了下来。
不知几时了,我正撑在案上睡得昏昏沉沉,身上却忽然失了重心,轻飘飘的,还隐约听见有人从身边走过,随后吱嘎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我睡得浅,听了声响,立时惊醒了。
“可是被吵醒了?”我一睁开眸子,就见亓官陵杵在榻前,身着素衣孝麻,神色略疲,眉头微蹙。
约莫算来,我与亓官陵,也有半月未曾这么近地相看过了,这些日子我忙着替国母打理琐事,他又忙着帮国君处理政事,各自匆忙得紧。
我不曾回答,眸子还有些惺忪,只见他转头去一侧的桌案上盛了一杯茶,递于我,温声询问,“身子乏了,怎的不上榻睡?如今虽是三伏天,但这厢房灌了冰柱,心着了凉。”
我起身,捧着茶碗吃了几口茶,“我想先理完这些账目的,却不曾想,一不留神,便睡着了。”遂将茶碗递回他,回神问道,“你如今监国,公差着紧,今日怎的有闲时过来了?”
他浅浅笑了笑,将那空茶碗归置于案,“你我已有半月未见,听闻今早,许夫人来找过你的麻烦,我忙完手上的公差,便想先来看看你。”
我应声点点头,没有再言,他坐至榻前,轻轻揽过我的身子,又仔细瞧了瞧我,眸中略泛心疼,“看来这两日委实累苦你了,才半月不见,瞧着身子又清减了。”
我抿着唇,轻声道,“如今太后仙逝,举国服丧,母后哀思过度,我身为太子妃,合该帮着料理的。”
亓官陵沉了半晌,低头看我,“我知你自懒散,性子疏高,是最厌这些人际俗务的,但你日后总归要面对,如今母后让你暂为理事,左右也不过是想让你历练历练。你且忍耐些,待过了风头,便让你好好歇歇。”
“好。”知他这般心疼体谅我,心中那股疲乏之气立即消了一大半。
他见我面色转好,愈加温和,俯身轻轻在我额间落了一吻,“听容浅,你早膳都未吃?”
我道,“是要吃的,奈何让许夫人给搅了。”
“御膳房送来的膳食这会儿也凉了,你且再睡会,我去母后的厨房里为你重新做一些。”他替我盖了一床绣锦薄毯,缓缓起身。
待亓官陵陪我吃完这迟来的午膳,便被国君身边的侍人给叫走了,是临时有桩急差,需要亓官陵拿定。
他临走时,草草叮嘱了我几句,便放了冷面,急急随侍人出去了。
太后的梓宫入陵时,是值八月十五,月圆端阳之日,听,这是太后生前就安排好的,是她与先国君便是在八月十五那日相识的。
送灵的仪仗浩浩荡荡地穿过南宫门,唢呐起,声声悲切。我从张国母殿中出来,便见亓官谡兄妹各骑一马,朝门外驰去。
他们自来便是不羁的,如今遭此大变,心里断是难受得紧,出宫散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驻在门外,望着他们驰骋而去的背影,登时心中涌起好一番感慨,忽想起远在故国的父亲,母亲和兄长,许是以前生活得太过无忧无虑,以至于从未想过他们也会有生老病死的一日,如今瞧了他们丧了至亲的痛苦之色,心上竟也有些隐隐作怕,鼻尖微泛起酸楚,转头问容浅,“上回与兄长通信,是在何时?”
容浅思酌了一会儿,道,“约莫是在两月前了。”
两个月了,哥哥每隔半月便有一封家书寄来,我却有两个月未曾与家里写信了。
想着,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走,回去给哥哥寄封家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