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恰是侍人上夜替值,屋外窸窸窣窣,脚风轻煽,随即便闻屋外有人轻叩门扉,压着嗓子恭道,“娘娘,进宵膳了。”
我停了笔,复看了沙漏,差一刻交子,抬头揉了揉涩眼,“进来吧。”
容浅忙出了屏阁去迎,吱嘎一声,只闻朱门一敞,凛冽寒风灌门直入,饶将我冻得打了个激颤,我拢着披风出来时,端着侍膳用具的侍奴立即朝我裣衽而拜。
我应了一声嗯,她们竖直了身子,肃肃敬敬地布碗,摆箸,一丝不苟。
甫坐下,太子亓官陵就端着尚冒热烟的菜碟子促步而来,瞧见我,面上的笑意堆砌欲满,“可等久了?”
着,他将那热菜罩子一掀,顿时香气扑鼻,连带着把我的瞌睡虫也给驱走了。我吸了吸鼻头,眸子却定定瞧着眼前这般色香俱的菜肴。
“还好,中觉睡得久,眼下也并未有多少困意,不过是书看久了,眼睛干涩得紧,直泛酸泪。”
亓官陵周观了一遭,微皱眉,,“屋子灯太暗,难免看得眼睛疼,明日我便遣人送些婚亲用的大红烛过来,入夜时,让人多点几盏灯。日后我也尽早些回来,绝不再让你等这么久。”
“无妨,我是闲人一个,晚睡了,大不了明日迟些起便是了,反倒是你,就公差着紧,每日还得赶回来给我做宵膳,”我摇摇头,看着他略减消瘦的脸庞,心上不由得牵起几分心疼,“以后回来,便歇歇吧,这宵膳就别做了,免得受累。”
他顿了顿,温柔若水的眸子仔细瞧着我,“我公差繁忙,无法相伴于侧,能每日亲手做一碗宵膳给你,再受累,我也是乐在其中的。”着,拾起筷箸朝我碗里夹了一箸菜,“快来尝尝我做的茄鲞,今日刚与御膳房的厨子讨的。”
“好。”我一面答着,一面夹起一箸放入嘴里,细嚼几下,顿觉美味得紧,虽与信肴的酒楼厨子相比,略有逊色,可总归是不错的,适口不油腻,肉鲜有嚼劲,想来,他为了做好这道菜,真真是下足功夫的。
他见我胃口大开,竟禁不住咧嘴直笑。
遂叫人备了一壶解油去腻的花茶,斟了一杯递给我,“慢些吃,夜半还吃得这么急,容易积食。”
我接过茶抿了一口,忽反应过来瞧他,满满笑魇。心不由得在想,若我们只是平常人家的夫妻,他为我洗手做羹汤,我为他缝衣裁衣衫,那该多好。
以往容浅总言我不食烟火,如今却非然,如他这般的烟火气,我愿食,也甘之如饴。
忽的,他朝我轻轻刮了一鼻头,温嗔道,“又在发呆。”
我恍过神,谄笑着摸了摸鼻头,复拾起筷箸继续吃,他拿出一手帕轻轻为我擦去嘴角的油渍,“过两天父皇南巡,宫里的差子脱不开身,到时府上的事务便要委屈你几日,由你多操劳些了。”
我听罢,徒然一窒,遂呡了口茶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