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套房内,安沅没甚表情地看着蹲坐在沙发内的小姑娘。
鸪的很多小习惯仍旧像是个‘野孩子’,喜欢蹲着,喜欢咬自己的指甲,一头长发乱了就用手随意地扒拉一下了事。
“安沅姐姐,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鸪的表情极为认真,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好像一个邻家的娃娃跟自己的小朋友提议说要不要去她家里做客。
安沅心里瞬间很不是滋味。
“鸪,你。。。”
“怎么了?安沅姐姐。”见她欲言又止,小姑娘仰头盯着问。
安沅迟疑着,终是摇了摇头。“没事。”
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是李想打过来的。
安沅手机屏幕晃了下,刻意让小姑娘看到了来电人的备注名。
“阿想。”
“嗯,没事,我跟鸪在酒店呢,不用担心。”
安沅这边就是极为常规的问候着,其实那头李想在电话里讲得都是重点。
“安安,你家男人让我跟你说,寨子里有情况,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他让你乖乖地就呆在酒店里,哪儿都不准去。”
安沅回复了一句,“我都出来了,暂时也不好回去,走一步是一步吧。”
那边李想嗯了一声,“我会转告他的,你一定注意安全呀!”
说完,李想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看着对面的阎煜。
“阎少,你这样让安安去冒险,真的。。。没问题么?”
走一步看一步,就是随机应变了。潇安沅这次是真的铁了心,不把鸪身上的秘密搞清楚,不会罢休的。
阎煜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就走。
李想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轻叹了口气。
***
正当宿老夫人意外遇害跟阎家地库被盗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时,秦夫人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给萧衍打电话了。
结果萧二少随意地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气的秦夫人嘴都歪了。
萧老爷见状,安抚地拍了拍她胳膊,“行了,你这脸上还没好呢。”
秦夫人把萧老爷的手挪开,语气不悦地道,“阎家出那么大的事情,他也不说清楚,现在那边电话也不通,到底搞什么?”
“这老太太。。。不会真出事了吧?”
萧老爷靠坐回椅子里,视线落在远处,“你觉得可能么?真要出事了,阿衍还能这么淡定,让你别跟着瞎猜瞎起哄?”
秦夫人想想也是,“这些记者真是够了,阎家都低调了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就乱爆出来这么夸张的消息。”
萧老爷忽地笑了一下,“这背后怕不是有隐情啊。。。”
秦夫人看着丈夫意味不明的笑容,起了好奇心。
“你想到什么了?”
“没有,就像阿衍说的,别多心,真有事,自然会通知我们的。”
说完,萧老爷又往外头看。
秦夫人见他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也不多话了,也跟着往外看。
今天,是萧匀出狱的日子。
管家之前已经接到人了,算算时间,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家了。
正想着,外面有声音。
秦夫人一下起身,迎出门去。
萧匀还穿着被带走时的衣物,只不过原本合身的外套和裤子,现在就好像是大了个码数,显得空荡荡的。
“阿匀。。。”
面对秦夫人和萧老爷两人,萧匀只是点了点头,分别叫了两声爸,妈,然后就不说话了。
“阿匀,你先回房间洗个澡休息下,晚点,晚点就可以吃饭了。”
人走之后,秦夫人望着大儿子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
萧匀正往自己的卧室走,迎面看到萧惟。
呵,真是巧啊!
萧家唯二两个坐过牢给萧家脸上摸过黑的人,聚一块儿了。
萧惟喊了声大哥,然后问了句,“身体还好吧?”
萧匀回了,“死不了,里面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的。”
闻言,萧惟颜面神经瞬间僵硬。
“大哥,我们两个现在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没必要这样互怼了吧?”
萧匀完全不领情,“萧惟,既然你之前不当我是大哥,现在也不需要多此一举地贴上来。”
说完,萧匀直接走人了。
萧惟气的咬牙,但是也无话可说。
……
萧匀回来后很安分,就在萧家呆着,哪儿都没去。
只不过,他回来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有人就迫不及待地联系他了。
萧匀看着手机上陌生的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萧大少,我们终于通话了。”
听声音很陌生,但是萧匀一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之前都是通过萧薄辰,不,柴薄辰那个浑小子做中间人,这回算是直接牵上了线。
“你是邓肯?”
听到萧匀几乎是肯定的语气,手机那头的邓肯笑了出来。
“萧大少,你本事挺大,我都没来得及出手,你就自己先出来了。”
萧匀也不客气,语气不善地道,“邓肯,有事就说吧。”
邓肯在外面的所作所为,萧匀知道的七七八八了,这人现在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阶段。
“萧大少,你是不是忘了,上一次为什么会答应跟我合作了?”
“柴薄辰就是个废物,你萧大少就不一样了。怎么样,我们再合作一把?我让你坐上萧氏集团董事长的位子。”
萧匀坐在沙发里,把自己家居服上的褶皱慢慢抚平。
邓肯没听到他的回话,顿了顿才继续道,“萧家别墅后院的那口枯井,萧大少还记得么?”
枯井?
“柴薄辰当年把潇安沅藏在那口井里,都没来得及做任何的辩解就被萧衍扔进了监狱。”
“其实,他是不知道那井里的秘密,否则,就可以要挟萧衍了。”
当年,邓肯只告诉了柴薄辰一半的讯息,这些萧匀当然也是知道的。
柴薄辰本来就是颗小棋子,萧匀当时为了保住自己,在萧衍大发雷霆时,当然也是选择了直接牺牲柴薄辰。
一口枯井,里面的尸骨都已经多少年了,就算被爆出来,那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说三年前萧衍羽翼还未丰,能力还不够,现在。。。潇安沅嫁去了阎家,萧衍跟阎煜的关系更近了一层,两个人这些年又联手协助警方破了那么多的悬案,研究院背后还有梁丘远做靠山。要在萧衍的眼皮子底下把萧氏集团抢过来,萧匀暂时都没有这么狂妄的打算。
“邓肯,你手上现在还有筹码么?你凭什么说可以帮我坐上萧氏董事长的位子?”
听到萧匀不以为意的怀疑口吻,邓肯还是笑。
“萧大少,只要你愿意配合我,筹码有的是。”
哦?
萧匀眉眼小亮了一下,继续听手机那头的人说他的计划。
通着话,萧匀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帘子看向外面,从他卧室能够看到后院的一个角落。
后院,因为萧衍要养那些畜牲,所以谁都不能进。
“好。”
“我跟你合作。”
***
那边潇安沅跟鸪已经在酒店住了四天,吃喝都在房间,完全没有出门。
就算套房很大,还有客厅和大露台可以溜达,鸪还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安沅姐姐,我们这样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呀。”
“你真的不考虑跟我暂时回去花渣寨么?你想啊,就当先去散散心,等事情过了,阎少爷那边也不生气了,你再回去找他,搞不好你们还有回转的余地呢。”
小姑娘又反过来劝她跟阎煜和好,安沅觉得这是到火候了。
“散心么?”
安沅故作犹豫,但是表情有了松动。
鸪见状,于是再接再厉地劝说道,“安沅姐姐,我们去吧,去吧?嗯?其实。。。我好久没有回去,也很想回去看看,搞不好,寨子里还有其他人在的。”
说着,鸪一脸的期许。
安沅等了几秒钟,才缓缓点头。
yes!
鸪大笑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跳起来就去收拾东西。
安沅直接在网上买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还预订了一辆车子,到了源城机场就可以取车。
阎煜通过监听当然就知晓了一切,他也跟着买了同一个航班的机票。
......
一大早,安沅直接让酒店备车从地下车库接了她们去机场。
一路上,阎煜做了伪装跟隐四分坐在不同的位子上,跟着一起到了源城。
从机场去到林亭县城的高速路上,隐四开车,阎煜视线就落在前面安沅租借的车子上。
交通顺畅,没多久安沅就下了高速进了林亭县城。
越是接近目的地,鸪就越兴奋。
“安沅姐姐,我们直接去寨子里吧。”
小姑娘是全然的迫不及待。
安沅一边点头,一边看车上的导航。
“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寨子里现在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哦,也是,我们得多带点吃的喝的回去。”
听到鸪的话,安沅心里有点打鼓,这孩子是真的不知道寨子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么?按照之前李想传的话,花渣寨都已经被封了。
车子开到县城主要的大街上,两边的店铺多了起来,安沅看到有个小超市就停下了车。
不远处,隐四开的当地牌照的‘破车’也停了下来。
阎煜拿过望远镜。
“少爷,你觉得那个鸪再回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隐四想破脑袋也没猜到,而且这几天小姑娘什么都没干,安分守己的不行。
阎煜没出声,只集中了精力盯着潇安沅看。
不到五分钟,潇安沅就从超市出来了,手里拎了两个大塑料袋。
......
花渣寨在山林的深处,车子开到半路就进不去了,只能徒步前往。
鸪下了车,背着自己的行李,熟门熟路地带着安沅往里走。
安沅跟在她身后。
不对劲啊,花渣寨之前都是不许族人到处跑的,那照道理小姑娘也没有机会跑出来,但是看她现在在树林里自由穿梭的架势,明明就是一直出入才能这么熟悉地形。
安沅四下看,边上林子里景色看起来都差不多,脚下也没有特别清晰的路径小道,她就像是上一次来时一样,连东南西北都很难分清楚。
“安沅姐姐,你跟好我呀,很快就到了。”
鸪回过头,咧着嘴笑,那笑容大得谁看都会觉得她很高兴回到这里。
安沅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了。
因为不能跟的太紧,阎煜跟隐四落后了一大段的距离。
徒步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安沅总算望到了稍微有点熟悉的景色。
“安沅姐姐,到了到了,我看到吊楼的屋顶了。”
鸪开心的蹦跳起来,直往前冲,步子迈得飞快。
安沅集中了精神,扯紧了背包的带子,加速跟上去。
......
“嗯?这是什么?”
乍看到黄色的警戒线,鸪没有犹豫就要上前去扯了。
安沅见状,拉了她一把。
“鸪,你等一下,这是警察拉的警戒线。”
“警戒线?为什么?”鸪一脸狐疑,踮着脚往寨子里面看。
这个路口距离寨子里面还有一大段距离,其实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鸪忍不住了,“安沅姐姐,这里也没人,我们先进去吧。”
安沅往四下里看,的确什么人都没有。
“好,但是你小心点,别到处乱跑。”
“知道了。”说完,鸪就扯了警戒线,直往里走。
......
寨子里,空无一人,到处一片杂乱,似是废弃了好久。
空气中,却是隐隐地散发着血腥味。
安沅刚都注意到了,路上有干涸的血迹,还有几个地方有白色的人形标记,那是有尸体才会有那样的标记的。
鸪对着其中几个吊楼的楼上一路喊了过去,但是都没人回答。
安沅在她身后跟着,听到她用方言喊的是婶婶叔叔,还有听起来是同辈小朋友的名字。
“安沅姐姐,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的?”
鸪的表情很慌乱,也有惧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沅停下步子,没再上前。
“这里,看起来是发生了命案。”
“命案?”鸪倏地大叫了一声,“怎么可能?是谁要杀我们寨里的人?”
“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杀我们?”
为什么要杀我们?安沅注意到鸪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就好像。。。她是亲眼目睹了的,因为不能理解,所以才有了这样充满痛苦的反问。
就在刹那间。
好几个吊楼的二楼栏杆处,十来个警察突然现身了。
“不准动!把手举起放在头上。”
安沅咽了下口水,默默地举起了手。
距离她不到五米的鸪却没动。
“举起手!”
十几杆冲锋枪对着,小姑娘只是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眼神。
“鸪,是警察,你先听话,一会儿我再跟他们解释。”
安沅话音刚落,只见小姑娘动了,那身形犹如最敏捷的小豹子一样,瞬移了。。。嗖嗖两下,就窜进了边上的吊楼。
不好!
见状,安沅也动了。
此时距离她们这边几十米远的阎煜看的心神俱裂。
潇安沅,太乱来了!
阎煜一落地就跟源城的警方联系了,于是十几位特警提前埋伏在了这里,随时待命。
结果,这一下太着急,过早地刺激到了鸪。
“隐四,分头行动,你去抓人。”
“好的,少爷。”
领了命,隐四瞬间就奔了出去。
安沅跟着鸪进了吊楼,却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人。
“鸪,你在哪儿?”楼下没人,安沅只能顺着楼梯往上走。
这栋楼里,也发生了命案,底楼地上有白色的标记,楼梯上也有。。。安沅按耐下心里的惧意,跨大步爬着楼梯。
楼上很安静,安沅的耳朵里只能听到下面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她低下头穿过楼梯间的缝隙往下看,有两个警察已经跟着进了一楼的厅里。
安沅手指举到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已经提前知晓了安沅身份的警察也回了个手势,表示他们会先原地不动。
安沅这才放心,继续往上爬。
二楼上去就是一个很大的厅堂,跟一楼的设计一样,只多了三扇门,应该是卧室。
现在那三扇门都是关着的。
安沅打算一扇扇去打开。
心跳如鼓,说不怕是假的,安沅甚至有瞬间的退缩,但是身体的反应脑子快,她的脚步已经自动地迈出去了。
第一扇门吱呀着开了。
四五平的地方,一眼望穿,没人。
安沅舒了口气,转身再往前走。
第二扇门,她放轻了动作拧开门把。
还是没人。
正当安沅要去拧最后一扇门的门把手时,楼梯口传来声响。
安沅猛地回头。
是阎煜。
安沅于是拼命挥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阎煜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潇安沅,真的是欠她的!
安沅见他不动了,露出一个奖励的笑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阎煜气的差点失了理智。
他是疯了,才在这种时候,还眼睁睁看着她冒险。
艹!
安沅镇定了心神,手重新握上门把手。
拧到一半拧不动了。
被锁了!
里面有人?
安沅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鸪,是我,你在里面吗?”
等了几秒钟,里头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沅又喊了两声。
叽呀。。。年久老化的木门缓缓开了,背后却没人,就像是门锁被拧开后,门自动打开了一样。
呼呼呼。。。安沅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快了几分。
阎煜再也管不了了,直接几步冲上前,揽住了她的腰往边上一带。
与此同时,特警紧跟上前,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鸪。。。”
最后关头,安沅还是忍不住轻喊了一声。
“那个小姑娘不在!”
一个特警转过身出来,招手让阎煜和安沅过去。
只摆了一张单人床的小房间内,不见鸪的身影,床上却是躺了一个人。
应该说是一具尸体。
鲜血横流,死状恐怖。
这是刚刚被杀的。
安沅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阎煜伸过手,捂住了她的眼,然后把人带了出来。
前后就这点时间,凶手是谁,太明显了。
安沅最后的一丝怀疑,也被否了。
鸪,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
现场法医没到之前,阎煜代为检查了尸体。
男性,看长相和衣着,不像是花渣寨的人,致命伤在喉咙,大动脉被利器扎破。
凶器是房间里随手取的一个杯子的碎片。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沅在卧室门外站着等,心里的惊吓缓和一些后,她努力回忆着这两天跟鸪的所有对话。
四天在酒店独处,如果她要杀自己,有的是机会。
鸪到底想让她跟着一起回来做什么呢?
阎煜从卧室出来,脱了手套扔到边上。
“先出去吧。”
......
不管是警察,还是隐四,对于这里的地形都没有鸪熟悉,半个多小时的搜索后,完全没有任何发现。
带队的组长只能问安沅是不是有什么带有鸪身上气味的物件,最后安沅翻遍了背包,找到了一个发箍。
“之前在酒店里,鸪洗脸的时候用过两次。”
“不过这个发箍之前都是我在用的。”
“没关系,先借来试试。”
特警队的组长临时请求搜寻犬的加入,这么大一片区域,只能靠警犬来搜索是最快最有效的了。
天色渐黑,夜幕慢慢降临。
安沅跟阎煜坐在车里等消息。
“阎煜,你说,是不是我。。。”
“闭嘴!”
安沅话还没说完,阎煜就否了,他都能猜到潇安沅这是又要以身试法,自己去引人出来。
绝对不可能!
“你没看到那具尸体么?”
安沅不出声了,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
她当然看到了,现在眼前都能清楚的记起那血腥的惨状。
只是,如果现在放弃,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安沅就是有种直觉,她应该去找人。
而且只有她去,鸪才会现身。
安沅掀起眼角偷偷看了一眼沉着脸的男人,抿了抿唇。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这次,阎煜没直接拒绝。
他也想尽快抓到人,这样一切才会真相大白。
安沅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我发个信息给鸪,如果她回复我,那我们就一起去找人,好不好?”
阎煜眯了眯眼,“这里没信号。”
安沅低头看了眼手机频幕,“有一格信号。”
她只当男人同意了,迅速编辑了消息就发了出去。
一秒,两秒,还好,消息总算是发送成功了。
阎煜把手机拿过去,等着。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过了七分钟,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安沅姐姐,我好怕,你来救我。”
这是什么意思?
阎煜皱眉,盯着那条消息看。
安沅扭头看向车窗外,外面几乎是一片全黑了,没有照明的山里,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你在哪里?”
阎煜编辑了消息好不容易发出去,然后又隔了几分钟才收到回复。
直接是个定位。
安沅凑过去看,居然是在林亭县城里的,“鸪已经跑出去了?”
阎煜拍了拍驾驶座的位子,“隐四,去这里。”
随即,阎煜也把定位分享给了源城特警队的组长,只不过,这一次,他建议他们稍安勿躁。
想要抓到鸪,看来只能是潇安沅出马了。
***
源城那边的行动惊心动魄,宁远城这里倒是一切都风平浪静地,关于阎家的事情因为记者完全采访不到,也没人出来解释,所以各种平台上的消息渐渐地都平息了,网上和电视新闻里的热度已经被其他的新闻取代了。
萧衍知道萧匀回来后,只吩咐管家多看着,他自己也没有回来别墅。
至于邓肯,还是没有人搜到他藏身的地方,殊不知,他提前在地下室预备了足够的食物,手机号码换了新的,最近唯一联系的就是萧匀,小周他们包括隐八怎么也没想到要从刚出狱的萧匀身上下手去追踪。
晚饭时刻,秦夫人看着餐桌上寥寥数人。
萧匀回来了,只有萧惟跟萧凝两母女过来一起吃饭,其他人她不是没通知,却是一个个地都找了借口,谁都没回来。
罢了,反正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场面,秦夫人拿公筷往萧匀的碗里夹了一块鱼。
萧匀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拿起勺子把鱼连带着底下沾到的米饭一起挖了出来放到盘子里。
“阿匀,你。。。不喜欢吃鱼么?”
萧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我对海鲜过敏。”
海鲜过敏?
是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夫人一下傻眼了。
倒是萧凝突然蹦出来一句,“祖奶奶,大舅舅从来都不吃海鲜的。”
气氛瞬间尴尬。
秦夫人喃喃地支吾了一声,心虚地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萧老爷,后者清了清嗓子,“今天这牛腩煮的不错,很入味。”
“是,阿匀你多吃点。”秦夫人也不敢再夹菜了,就怕万一又是萧匀不喜欢或者不能吃的。
一顿饭,吃的极为无趣。
萧匀用完饭,就起身走了。
萧惟也放下了碗筷,“爸、妈,我想带着小宁搬去海城。”
“去海城?怎么这么突然?”
秦夫人话没说完,萧老爷就开口同意了。“阿惟,你们去吧。”
去吧!
完全没有任何的挽留,更像是庆幸摆脱了一个包袱。
萧惟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小凝,走了。”
要在以前,萧凝肯定还要闹腾一下,现在。。。她不敢了。没钱没资本,只能靠萧家这两个老的活着,老爷子一句话就能决定她跟她妈以后是什么样的活法。
等两母女走了,秦夫人绷着的泪珠子夺眶而出。
“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萧老爷把筷子拍到桌上,“哭什么?又没死人。”
被骂的莫名其妙,秦夫人瞪着眼起身走人。
......
萧衍接完管家的电话,也没说什么。
安楚见他表情不太好,“怎么了?”
萧衍摇了摇头,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院长说让你复职?”
“是,还有谭梦也给我打了电话。”
谭梦?苍石医院公关部的部长?
“谭部长说风头过了,让我明天就回办公室。”
萧衍人靠到沙发背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那你准备回去么?”
安楚点了点头,“回去,反正暂时也没其他安排。”
萧衍嗯了一声。
“阎煜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安楚不知道阎煜和潇安沅去了源城,最近阎家的事情闹成这样,萧衍没主动提及,他也一直忍着没问。
萧衍闭上了眼睛,“没事,很快。。。就能都解决了。”
见他不愿多说,安楚也识相地不多问了。
***
林亭县城。
隐四按照定位开到了目的地。
阎煜一路上几乎是以威胁的口吻反复叮嘱了潇安沅。
不能乱来!
安沅乖巧地全部都答应了。
车子一停稳,她就拍了拍已经穿好了防弹服的胸口。
“我一定注意安全!我走啦。”
见小女人毫不犹豫地开门下车,阎煜握紧了拳头磨牙,“潇安沅,你要是出事,牧七跟梁丘笙就完结了。”
哎?要拆散阿七跟教官?
安沅回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
阎煜一脸认真地回看她,没再啰嗦。
明白了男人绝对说到做到的决心,安沅只能再次露出安抚的笑容,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转身小跑出去。
隐四:“少爷,我什么时候行动?”
阎煜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隐四嘴角一抽,觉得自己真的是问了个多余的问题,立马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
......
安沅一刻没有停留,直接往鸪定位的具体位置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她才停下仰头看了眼。
这是一家当铺。
林亭县城不大,这家当铺就在邮局的边上,地理位置也是挺微妙的。
这会儿已经接近九点了,其他的店早就都关门了,当铺却还开着,里头亮着灯。
安沅上前推开了玻璃门。
那门很重,安沅还用了点力气。
当铺的接待处位置很高,安沅走过去都看不到里面。
“当什么?”忽地安沅听到有人说话,是接待处的柜台后面站起来一个中年男人。
“手表。”安沅把腕上的表取了下来,递到柜台上。
“等一下。”
安沅注意到,这中年男人说话带着点口音,跟鸪有点像。
两分钟不到。
“两万,当么?”
表是阎煜前几年给潇安沅买的,当时她还是高中生,所以他只选了块十几万了。
旧款的现在能给这个价格,也不算太坑。
安沅点了点头,“我当。”
中年男人又道了一句等一下就走开了。
安沅转头查看,柜台上面,还有门口都有摄像头,灯也亮着,表示正在工作中。
鸪在哪里?
柜台后面的办公室?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如果被人绑起来了,怎么还能用手机?
安沅捏了捏手掌,告诉自己耐心等着。
中年男人去而复返,从柜台里推出来两叠现钞。
“两万,数数。”
现金啊。。。安沅接过也没数就放进了外套的内袋里。
“请问。。。”
中年男人视线看过来,安沅这才注意到他左眼的眼珠子看着有点奇怪,像是假的。
“你要找的人在里面。”
安沅心里一个咯噔。
“出去右转,沿着边上的巷子进来。”
......
暗巷里的灯很微弱,安沅眯着眼才找到边上有个小门。
她深呼吸了两下,举手敲门。
门开了,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
“进来吧。”
里头是个院子,安沅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似曾相似的香味。
这香味。。。她在哪里闻到过呢?
安沅也不敢到处看,就跟在中年男人后面往一扇门走去。
吱呀。。。这里的门也有些年头了,一开一关都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此时窜进鼻端的香味更浓郁了。
安沅猛地就想起来了。
这香味是上一次她跟六叔去花渣寨的时候,在巫医的房间里闻到过的!
安沅呼吸急了两分,借着室内的灯光,终于看清了盘腿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人。
那个鸪说已经因病过世的巫医!
老婆子还是跟先前一样的装束,只是褶皱的眉眼脸庞显得更苍老了。
“潇医生,你来了。”
这笃定的口吻,平静的表情。
安沅心里下意识升起的,只有好奇跟不解,却是没了惧怕。
里屋隔间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安沅姐姐。”
是鸪,毫发无伤,表情带着一如既往的笑。
安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医看向中年男人,“你先去跟潇医生的先生打个招呼。”
“安沅姐姐,没关系,你别紧张,巫医婆婆什么都知道,阎少爷在外面,还有警察。”
......
实际上半个小时都没到,阎煜却觉得像是过了半世纪。
等潇安沅终于出来了。
“你没事吧?”
阎煜上下摸了个遍,确定小女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后才舒了口气。
安沅被拉进男人的怀里,紧紧地抱着。
那边巫医、鸪还有那个中年男人戴着手铐从巷子里走出来。
警车的鸣笛声响起,然后渐行渐远,最后听不到了。
安沅坐上车,脑袋埋在阎煜的胸口。
阎煜揽着人,大掌轻拍她的后背,暂时也没有多问。
“隐四,先去源城,找个酒店住下。”
......
半夜,安沅睡下去没多久,阎煜就听到了她的梦呓。
安沅的声音很小,听不清她说什么,但是那哼哼唧唧的声音特别像受了伤的小动物。
阎煜起身去倒了杯水,又拧了条湿毛巾。
安沅做梦了。
梦里,她回到了山上,回到了那间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杏树。
她看到了久违见面的师父,和萧衍长得一摸一样的师父。
“九儿,你终于回来了。”
“师父。。。”
这才是她的师父,这里才是她的家,院子里还放着她用来采草药的背篓。
“九儿,饭做好了,来吃吧。”
杏树下放了矮桌和小凳子。
安沅走上前,然后她步子猛地停顿。
她身上的衣服。。。又变成了繁复曳地的褥裙,每走一步,都有微微的牵扯感,她都不习惯了。
“九儿,愣着做什么?”
师父讲话声音不一样了。
不对,是她记错了,这里的师父,说话本来就是这样的。
因为讲的是方言,那语调听起来有点熟悉。。。似曾相识,好像刚刚才听过,但是又记不起来。
她到底怎么了?
“九儿,你今天去采草药,怎么没带背篓?”
“莫不是,去山下玩耍了吧?”
她带了背篓去采药的,而且为了采一株白芨,居然还一脚踏空摔了下去。
山崖、暴雨、宁远城!
安沅闭眼再睁眼,面前的景象还是一样的,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脸庞。
不对!
哪里不对!
***
“潇安沅!”
“醒醒!”
发现小女人紧闭的眼眶里不停地溢出泪珠时,阎煜急了,俯身轻拍着她的小脸。
“快点醒过来。”
安沅像是没听到,除了哭,还是哭,眼睛却硬是闭着不睁开。
见她的眼泪瞬间就濡湿了小脸还有自己的手掌,阎煜急的都胸口发闷了。
怎么回事?
不会又是中了什么巫术?阎煜想到上一次那方从花渣寨流出来的砚台,手上使了点力气去掐安沅的人中。
脸上一下有剧痛感传来,安沅的眼睫毛不停颤动着,终于睁开了眼。
......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早晚都会回去的!”
这是巫医跟她讲的最后一句话,或者之后她还说了其他的,安沅却是完全都听不到了。
......
睁开眼的瞬间,安沅有些恍惚。
“梦到什么?哭成这样。。。”
阎煜低下头凑近了。
脸上碾开的泪渍被男人的唇瓣一点一滴地拭干蹭净。
安沅心头的苦涩也被连着带走了许多。第一
只是,心底的恐惧渐渐拢起。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
有一瞬,安沅觉得她仍旧是田九儿,而潇安沅是不存在的。
那么,宁远城的一切也都是不存在的。
悲从中来,安沅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怎么又哭了?”
阎煜还没见过潇安沅这样的哭法,或者说小女人之前也哭,但是每次哭都不是为了自己,现在这样带着一丝绝望的哭声,让他完全手足无措。
“别哭了。。。”哄也没用,亲也没用,阎煜都快崩溃了。
“潇安沅,刚才,那个巫医是不是给你喝了什么东西?”
阎煜实在是忍不住要往这方面猜测了。
巫医?听到这两个字,安沅眨了眨眼,瞬间又是一长串的泪珠子滑下来。
看着小女人哭到通红的小脸,这才一会儿,眼睛也整个浮肿了,阎煜长叹了口气,干脆把人拉起来,然后搂进怀里用力抱紧,紧到没有任何的间隙。
“潇安沅,没事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这里。”
“是不是这里睡的不舒服?那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半夜没有航班,那就包机回去。
阎煜每说一句,安沅的泪珠就流一串下来,最后哭的都没力气了,整个人软下来。
“嗝。。。”
听到那轻微短促的打嗝声,阎煜原本紧皱的眉心倒是稍微松开了一些。
潇安沅哭到打嗝的时候,那就是差不多快停了。
果然,哭声渐渐消逝,只有隐约的抽泣,最后只剩轻浅的呼吸声。
半饷,安沅抬起头,手搭在阎煜的胸口,男人的衬衫湿了一大片,黏黏糊糊地已经没法儿看了。
刚哭成这样,眼泪鼻涕肯定都止不住的。
真哭起来,谁都会流鼻涕。
安沅忽地被自己这不合时宜的想法给逗笑了。
阎煜伸手戳了戳她嘴角笑出来的梨涡,“潇安沅,是不是真的被下了巫术降头?”
这又哭又笑的!
搞得他心跳起伏跟坐过山车一样,不带这么玩的!
安沅重新搂住男人的腰,呼吸间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才缓缓地呢喃了一句。
“我困了,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
回到宁远城,阎煜发现自己多了一条小尾巴。
他走到哪里,潇安沅跟到哪里,简直跟只刚被带回家的,只有跟在主人身边才有安全感的小奶狗一样。
离开都不超过一分钟,就立马变身嘤嘤怪。
这是怎么了?
潇安沅从来都没这样黏过他,现在却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似的。
不对劲。。。真的太不对劲了。
源城那边的审讯没有那么快,阎煜这边暂时也没收到多少准确的信息,不过人抓到了,也算是帮着源城警方解决了一桩本来已经陷入了死局的大案。
花渣寨那么多人离奇遇害的前因后果,希望可以尽快被查清楚。
阎煜带着安沅一起进到办公室的时候,萧衍亲眼看到小徒弟的确是安然无恙,一颗吊着的心才安稳下来。
萧衍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抱一下潇安沅时,后者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师父,安。。。安老师还好么?”
这明显的排斥感是怎么回事?
萧衍看向阎煜,以眼神发问。
阎煜微微摇头,示意晚点再跟他解释。
一个上午,安沅都在阎煜的办公室待着,江南西进出了几次汇报工作,阎煜又起身去开会,等到时间过了十二点,该吃午饭了。
阎煜才发现一直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小女人,手里的书还停留在第一页,茶几上准备的水和点心也一点都没动。
这是一动不动,原地入定了?
阎煜坐到沙发上,手探上安沅的脸颊,指尖划过她干燥的唇瓣。
“饿不饿?”
安沅其实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走吧,去吃饭。”
一天的时间,对于阎煜来说过得极快,因为先前积压的事情太多,他全神贯注工作时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而对于潇安沅来说,这一天过得既快又慢。
加班到晚上快十点了,阎煜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研究院的大楼,往停车场走。
阎煜突然停下脚步,半侧过身,朝着落在身后半步的潇安沅伸出了手。
安沅露出笑容,嗖地上前握住。
“要不要去吃宵夜?”
“好。”
之后连着一个星期,潇安沅每天都跟着阎煜来上班,江南西他们只当眼瞎,没看到。
***
宿老夫人从老道长那里回来,管叔特意开着车子在宁远城市区绕了一圈。
老太太还去了一趟她最爱的旗袍店,之前都是师傅上门来给她量体裁衣,这是时隔很多年后,老太太第一次亲自来店里。
重新回到车上,秦嫂给宿老夫人递上温热的茶水。
“老夫人,累不累?”
“没事,回去吧。”
这一遭走完,第二天早前的谣言不攻自破。
阎家的老太太,人精神着呢,而且保养的极好,完全看不出来她的高龄。
那阎家地库被盗的事情,估摸着也是假的了。
一时间,消息又是满网的飞。
宿老夫人回来了,安沅跟阎煜当然也得第一时间回去看看。
“安儿,你这是哪里不舒服么?”
老太太一眼就看出来孙媳妇儿脸色不太对。
“有道是医者不自医,安儿,让莫老过来给你把把脉?”
宿老夫人心里虽然有一丝期许,但是又觉得潇安沅这也不像是怀孕了,更像是心里有事。
莫老被请过来给潇安沅把了脉,问了些话,最后只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叮嘱她白天加强一下锻炼,这样晚上睡眠质量会好一些。
晚上,等安沅睡下了,阎煜才悄悄起身去了后院。
宿老夫人忙不迭地问,“安儿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变得这么。。。意志消沉?”
说意志消沉真的不为过,那脸上就算是笑的,眼睛里也是一派的无神。
“是因为鸪的事情?”
管叔早就把鸪的事汇报给老太太听了,虽然最后的结果未定,但是宿老夫人也难受了好一阵,幸亏在山上有老道长给她开解开悟。
阎煜微微笑了一下,他这笑也是安慰老太太的。
“潇安沅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之前一连串的事,牧七现在还没完全复原,正常说话更是遥遥无期,加上鸪又被羁押了,她还能高兴的起来么?”
“这样可不行,煜哥儿,你要不请假带安儿出去度个假散散心?”
度假散心,阎煜早就想过了,也问了安沅,但是直接被拒绝了。
“安儿是个乖巧的,估摸着是怕影响你工作,而且现在那个什么邓肯还不里奥人还没抓到,她不愿意出去也可以理解。”
宿老夫人捻着腕上的镯子,垂眸沉思起来。
“祖奶奶,你别操心了,潇安沅就是一时情绪没缓过来,我现在天天都带着她去办公室。”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听到阎煜基本上是二十四小时看着人的,宿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潇安沅重新回到了四君堂坐诊,牧七不在,四君堂那边就直接另外派了一名实习医师给她。
这一天,安沅忽然接到了安楚的电话,说要请她出席一个中医诊疗的座谈会。
安沅看了下时间就应允了。
接完电话,安沅看着手机发呆,她好久没有主动联系师父了。
点开消息对话框,萧衍发过来的明显比她回复的语句要长。
安沅急喘了口气,猛地把手机翻过来放到桌上。
诊室的门被敲响,助理医师走了进来。
“潇医生,可以开始看诊了吗?”
安沅收敛了心神,“可以了,请病人进来吧。”
一看诊忙碌起来后,安沅的心思就顾不到想其他的了。
临近中午,还有最后一个病人。
安沅看了眼预约信息,一个熟悉的名字印入眼帘。
萧匀。
安沅以为是同名同姓的,结果病人一进来,还真的是萧家的大少爷。
头发变白了些,身型更为削瘦了,脸颊的颧骨也凸了出来,但是眉眼间的神态,一点未变。
“大少爷。”
安沅还是跟以前那样称呼萧匀。
“不用这么见外,叫大伯也可以。”
大伯?
按照辈分是这么叫的么?安沅因为惊讶,也一时都乱了。
“请坐,我们先看诊吧。”
干脆忽略了称呼,安沅招呼人先坐下,是病患那就无所谓来者的身份了。
一番询诊检查过后,安沅给萧匀开了药方,都是补气凝神的药。
“我建议去做一下血常规的筛查再测个血糖。”
安沅看下来觉得萧大少有糖尿病的疑似症状。
在监狱里的伙食应该不至于会让人暴饮暴食到得糖尿病,联想到这位大少爷之前的饮食习惯生活作息,安沅觉得他可能是早就血糖偏高了。
萧匀微微颔首说知道了。
因为是最后一个病人,助理医师见萧匀坐着没动一时也没催着他出去。
但是诊疗结束,安沅也没话可说了,最后只能问道,“还有事吗?”
萧匀嘴角微扬,瞳孔比起刚才有些微的收缩。
“安沅,萧家如果有难,你都会帮忙的吧?”
什么?
“还记得之前你被人绑了,扔在后院的枯井里的事么?”
萧匀这话一出,安沅脸色瞬间僵硬。
助理医师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就找借口出去了。
对于这好几年前的往事,安沅本来早就淡忘了,虽然先前又被同一个人惹出医闹还伤了手,但是比起其他闹心的事,柴薄辰再可恶暂时也排不上号了。
见安沅脸色有变但又不开口问,萧匀换了个坐姿,一张圆凳也被他坐出了很是肆意的姿态。
“安沅,实话跟你说吧。”
“后院那口枯井,里面埋了具尸骨。”
“上一次,你被困的时候,萧衍下去救你时其实就发现了,但是他一直没说。”
“知道为什么柴薄辰这次逃过一劫被判缓刑么?就是他以此要挟,最后萧衍也只能让程浅在诉讼的时候放了他一马。”
萧匀的话,几分真假。
安沅一时间无从判断。
“枯井里的尸骨,我不知道是谁的,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阿衍肯定是知道这事关系重大,所以才会让柴薄辰的威胁得逞。”
安沅捏紧了手里握着的笔,尽力维持着平稳的语气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前面你说万一萧家有难,就是指枯井里的尸首被发现么?”
“是,也不是。”
“枯井里的尸首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那么多年都过去了,真要追溯也过了诉讼期。”
“但是萧家别墅发现尸骨,媒体会放过这样的大八卦么?前面刚闹过一波,萧氏集团的股票刚刚稳定,如果现在再爆出这样的惊悚新闻,你觉得会没有连锁反应么?”
“上一次,萧惟他们几个人手上的股票不够看,阎煜的私人基金分分钟就收走大半。”
说到这里,萧匀哼笑了一声。
“这一次,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已经坑过一次自家人,还因此入狱了,现在提前释放后,又要卷土重来。
安沅看着萧匀这一刻彻底暴露出来的恶劣表情,手里的笔,锵的一声,断了。
“哎哟,小心手,安沅,你这手刚刚好吧?”
安沅直接在心里呸了一声。
绕了一圈,萧匀跟柴薄辰,就是一丘之貉。
两个人本来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私底下互相利用,也不是没可能。
联系起前尘旧事的安沅,腾的一下站起身。
“大少爷,我劝你及时收手!不要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萧匀也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我怕什么?牢反正已经做过了,大不了再坐多一次!”
“潇安沅,我劝你跟我合作,这样对萧衍,对萧家都好。”
“在阎家,你现在也是有话语权的人了,我知道,你手上可以支配的资金够多。”
“我的条件不过分,只要你在后面的股东大会上,投我一票,就可以了。”
听到萧匀这荒唐至极的要求,如果不是气氛太严肃,安沅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这些人,一个个的,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不要皮的?
“怎么?看不起我?觉得这交换条件不够分量?”
萧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放到桌上。
“这个,够不够分量了?”
看到照片上的两个人。
安沅瞳孔震动。
是师父还有安老师。
刁钻的角度,看样子是在安老师的办公室里被偷拍的。
安沅一下用手遮住照片。
“一张不够,我那里还有视频。”
萧匀笑着说完,指尖点了点桌面。“潇安沅,我没什么耐心,反正你也知道,我跟阿衍,向来是不对路的。”
不对路,这话算是轻的。经过之前的事,简直是水火不容。
萧匀在牢里时时刻刻想的都是怎么把萧衍拉下水,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好好尝尝从云端跌落到地狱的滋味!
他,巴不得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萧家二少,生不如死!
兄弟情?亲情?萧匀嗤笑一声,在他眼里,这些连一分钱都不值。
***
阎煜发现潇安沅今天的情绪越发低落了,回来之后也不跟他说话,在书房呆了许久后,出来又直接去了浴室。
这会儿都快大半个小时了,也不见她出来。
阎煜走去浴室门口,轻敲了两下。
“潇安沅?”
“唔,我泡一下澡,很快出来。”
阎煜还是不放心地拉开了一条缝,确定她真的好好地,才微松了口气。
最近他研究院里事情也多,潇安沅之前回去四君堂出诊后他一时就松了警惕。
刚才隐四给他发消息,说今天看到萧匀有在四君堂出现。
萧匀出狱后,一直就在萧家别墅也没怎么出来,他那边萧衍也让管家盯着的。
但是他这突然出现在潇安沅工作的地方,阎煜不得不怀疑,他这是故意找上门的。
尤其潇安沅这回来后明显不在状态的模样,阎煜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怀疑。
......
浴室里,因为浴缸的水可以保持恒温,安沅都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
直到身上的皮肤开始有些异样的绷紧感,她才回过神来。
胡乱地擦干后,安沅裹了浴袍就出来了。
阎煜看到她头发没擦也没吹,湿漉漉地水滴了一路,立即去浴室取了毛巾跟吹风机,追到了卧室。
脑袋上覆了毛巾,视线被遮住,安沅又是猛地一个瑟缩回神。
等她头发干了七八成,阎煜才用手指头顺着发丝,然后在安沅的额上亲了一口。
“今天看诊,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语击中。
安沅垂下眸子,光着的脚丫互相碾了一下。
她,好恨这样纠结又不爽气的自己。
从源城回来之后,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戴了张面具,不光在师父面前,在阎煜面前,也是一样。
话说半句,或者不说,心里的恐惧却是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今天萧匀的威胁,就像是一颗从空中砸落的石头,直接把她给扫进了一望无际的深海里。
安沅觉得自己挣扎在灭顶的海水中,快要溺毙了。
“潇安沅,呼吸。。。深呼吸,慢慢来。”
突如其来的呼吸困难,安沅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阎煜又是被吓得后背都出冷汗了。
等到她稍微缓过来,阎煜直接把人拦腰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笨蛋。”阎煜抵着安沅的额头,呢喃出声,“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微表情的研究,心理学的一切知识,阎煜平时在工作时运用自如,到了潇安沅身上,一点用都没有。
阎煜心里越急就越是看不透,更何况潇安沅也不配合。
长叹了口气,阎煜不管不顾地咬上了小女人的嘴唇。
从源城回来后,安沅情绪不高,阎煜也就一直忍着没有跟她亲密。
大多数情况下,性爱其实是解压的一种好方法。
阎煜赌对了。
虽然做到最后,安沅又哭了,但是一下发泄出来后,她的脸色明显平静了很多。
帮她清理干净,穿好舒适干爽的睡衣后,阎煜把人又搂进了怀里。
床头的灯调暗了,呼吸间都是彼此温暖的气息。
安沅半眯着眼,累的有些迷糊。
“小四说今天看到萧匀去找你了。”
阎煜轻拍着安沅刹那间有些僵直的后背,放缓了语速,“他跟你说了什么?”
男人古琴一般的低沉声线,舒缓地让安沅下意识就放松下来。
“潇安沅,别怕。”阎煜手上的轻抚一直没有停。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解决的,所以,不要怕。”
不要怕。。。安沅想到闷在心底的秘密,她能全盘托出吗?
穿越,李想说这是万年老梗了,曾几何时,安沅都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个世界的。
如果不是去了花渣寨,见到了巫医。
安沅真的,已经忘了,或者说,她没有特别在意了。
但是没有其他人知道的秘密被巫师一语道破,还说她早晚都会回去。
连着做了几个星期噩梦的安沅,紧绷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
她,快受不了了。
“阎煜。”
“嗯?你说,我听着。”
安沅闭上眼,启唇。
“萧匀手里有师父还有安老师的照片和视频。”
“他今天拿照片给我,威胁我在下次萧氏股东大会上,选他做董事长。”
闻言,阎煜直接呵笑了一声。
“萧匀居然拿这种小把戏来威胁你?”
小把戏?安沅被男人不屑的语气一下说懵了。
阎煜一手掐上安沅的脸蛋,把她微有些泛凉的脸颊用了点力气搓热。
安沅脸都被捏变形了,忍不住嘟着小嘴抱怨,“阎煜,你说清楚点呢。”
阎煜随即凑上来在她嘟起的小嘴上狠亲了一口。
“不过是照片跟视频而已,他萧匀有多少都没关系,我不会给他机会爆出来的。”
真的?
看到潇安沅不太确定的眼神,阎煜微微眯起了眼。
“不相信我?”
安沅瞬间怂掉,赶紧猛点头。
不过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信息,阎煜因为先前的事情都在连续的调查中,所以前后一串起来,就立马猜到了萧匀手里的这些个东西,可能是从哪里来的了。
***
第二天,安楚早上刚进办公室,江南西就来了,手上还拎着个工具箱。
仔细检查后,江南西在正对着沙发的一个装饰品底座里,发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还有,安楚办公桌上的座机话筒里,也被装了监听器。
“这么古旧的监听器。”江南西淬了一声,“真的是好久没见了。”
彻底清理确保没有其他的电子设备后,江南西才拿着‘战利品’告辞了。
安楚继续若无其事的工作,好一会儿后才拨电话给外面的秘书让她把谭梦给叫过来。
寥寥几句,安楚就注意到了谭梦的视线几次都落到了沙发对面的某个位置,刚巧是前面搜到有摄像头的那里。
呵,没想到,他这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始作俑者本人。
……
“居然是谭梦?”
萧衍能想到的唯一联系,谭梦是谭家的人,跟谭志明算个同一宗的。
“比起谭志明,谭战跟谭梦的关系更密切。”
阎煜前面第一时间就让隐八去查了。
“谭战成立影视公司后,谭梦有投资过几部剧,包括那部没上映的《青玉案》”
青玉案没能上映,是因为主角跟导演牵涉刑事案件,后面又是持续的调查,所以片子到现在还没能通过审查排到上映的档期。
因为这一部剧,谭氏影业损失不小,对外形象也落到了谷底。
“阎煜,你的意思是,这个谭梦因为不爽我们为了破案挡了他们的财路?”
“除了这个解释,还有其他的么?”
萧衍思量许久,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样看来,之前的艺人助理现在的经纪人,柴恩进,都是谭战公司旗下的。”
“难道说,柴家的人也都在谭战的电影里投钱了?”
阎煜点点头。
“没查到柴洪恩的名字,但是有柴静音的,谭氏影业第一部创了票房记录的《詩韫恋》就是她用柴萁萁的笔名写的。”
卧槽!
萧衍暗骂了一句。
这下,可不都串起来了么?
谭诗韫,谭家那个案子,谭战居然是让柴静音改编成电影剧本的。
“那柴洪恩这些人跟邓肯还有之前的莉娜又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
阎煜做了个舔牙的嗜血表情,“等一会儿抓到邓肯,就能知道了!”
……
在通知小周他们邓肯的藏身地之前,阎煜跟萧衍还有隐四先到了郊区联排别墅的门口。
“少爷,那个邓肯他妈地就是个变态,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阎煜接过隐四手里的仿真枪。
“不用。”
“在外面等我。”
说完,阎煜就开门下了车。
隐四转头看向后座的萧衍。
“二少,这。。。”
萧衍眼尾挑了挑,扭头看向窗外。
“你家少爷,不亲手把人解决了,这口气会堵死他的。”
隐忍了这么久,还费了那么多人力,就为了这最后的爆发了。
***
邓肯知道阎煜早晚会找到自己,但是却没想到这么快,而且他还自己一个人来了。
“是萧匀暴露了?”
阎煜没吭声,刚才他力道没控制好,一脚踹门时,门板倒了,直接压到了听到声音站在门后的邓肯。
所以,此刻邓肯正狼狈地躺在地上,义肢也没戴,露出狰狞的切面伤口。
“阎煜,你这是准备动用私刑?”
邓肯咋了咋舌,“也好,往这里打吧,一枪解决我。”
看到邓肯用手比着自己的太阳穴,阎煜缓缓走上前。
巨人一样的黑影压在邓肯身上。
“呵呵,怎么样?最近是不是因为我很郁闷?萧衍呢?他是不是也挺胸闷的?”
“哦,还有那个安楚,你跟二少说,那人。。。”
邓肯啧了一声,作出轻蔑的表情。
“不说了。”
“动手吧。”
动手?没问题。
阎煜把枪上膛。
对准邓肯头颈里的大动脉。
卡嗒。
枪膛转了一节。
零星的火药味散出。
却没有子弹出来。
空弹。
下意识闭眼,身体不禁颤动着的邓肯嘴角一个抽搐。
艹!
阎煜重新上膛。
又对准了他的下身。
这回,邓肯稍微动了一下,想躲。
阎煜没给他机会,快速地扣动了扳机。
又是卡嗒一声。
“卧槽,阎煜,你他妈要杀就赶紧给老子动手!”
想痛快?
阎煜嗜血地一笑,再次上膛扣动扳机。
全身要害试了大半。
子弹只剩最后一发。
不可能再是空包了。
邓肯心里明白,经过刚才一轮又一轮心理上的折磨,他保持不了淡定了。
就算强忍着,手掌心在地上磨出了血,也止不住生理上的恐惧。
阎煜视线往下扫。
邓肯裤子上明显的湿痕印出来一大圈。
枪管对准上颚。
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的阎煜这才开口。
“邓肯,你这种人,生不如死,最适合你。”
子弹穿过下颚,经过颅脑,还有一定的可能性会存活下来。
只不过这辈子就瘫了,脑袋有意识,身体却不能动弹。
邓肯疯了,伸手就要抢枪。
“等一下!阎煜,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针对你吗?”
为什么?
阎煜挑眉一笑,随即又立马隐去了笑容。
谁他妈关心这些!
砰!
……
阎煜从别墅出来。
邓肯被仿真枪瞬间的爆破音给震晕了。
阎煜脱了手套连带着枪都扔到车的后备箱,然后还很嫌弃地拿过消毒酒精洗手。
萧衍那边已经打了周勇涛的电话。
不到十分钟,最近的派出所就来人了,之后小周他们也赶了过来。
邓肯被抬上了救护车。
车子开到半路,他就醒了。
坐在边上的警员瞄了他一眼,又扫了一下他的裤裆。
“这是磕了多少药?”
“都尿失禁了?”
从来没有这么屈辱过的邓肯真的恨不得刚才那一枪是真的!
***
一个星期后。
邓肯从开始的顽强抵抗,到后面因为毒瘾犯了忍不住全部如数交代。
远在源城那边花渣寨的案子也被一一理清。
大约半年前,花渣寨的日子一天过得不如一天,巫医年纪大了,撑不到鸪长大成人,正巧柴静音找到了寨里。
柴静音本来只是出于好奇心去拍摄纪录片的,但是在见识到寨子里的那些古物后,起了些微的心思,这点心思让她在之后重返花渣寨时,带上了她的父亲一起同行。
柴洪恩,早年的确是两袖清风,后来就败在他倒腾古玩的嗜好上了。
当年阎老爷子在苍耳子那里淘货时,跟小一辈的柴洪恩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阎老爷眼光精准,一淘一个准,挑出来的都是顶尖好货。
柴洪恩却经常押错宝,由此苍耳子对他的态度也是一句真的,再带一句假的。
年轻时吃了不少闷亏的柴洪恩,心里一直都记着。
之后有了本钱,越玩越大,柴洪恩在其位,当然很容易就知道苍白术那个考古队案子的一切内幕。而且比起苍白术,其实他更早时就知道了花渣寨,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那次柴静音顺利进到了寨子,柴洪恩心里暗喜终于等到了。
小周最后在审讯时,只得出一个结论。
柴洪恩不光利用了柴静音,其实是利用了家里所有人。
他的老婆廖美琪,他小女儿柴芗芗,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牵扯进了花渣寨的案子里。
柴洪恩不可能自己动手,柴静音也没有那个胆量,这时邓肯的出现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花渣寨那么多宝贝,花钱买是不现实的。巫医跟鸪也不肯,他们的族人更是傻乎乎地不知晓这些东西的价值,一心都守着自己的寨子。
柴洪恩表面仁慈,背地里却任由邓肯去计划。
邓肯要对付阎煜,整垮萧氏集团,势必需要大量的资金,所以花渣寨这条财路,柴洪恩稍微一指,他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莉娜跟她的手下都是亡命徒,什么活计都敢接。
当铺的那个中年男人,是寨子里武力值最强悍的,他护住巫医还有鸪逃走了。
巫医因为内疚给花渣寨带来了杀身祸,坚决不肯离开林亭县城。
鸪是花渣寨唯一的血脉,巫医不能让她在那里等死,于是让她去找潇安沅。
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鸪到了阎家后,一直想找机会跟安沅坦白,想让阎煜帮忙报仇。
但是莉娜先找到了她。
“如果不想你的巫医婆婆死,就乖乖听话!”
亲眼目睹了莉娜的残忍之后,鸪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能乖乖听话。莉娜让她在阎家打探地库的位置,帮忙绑架双胞胎,她都照做了。
甚至是最后,鸪还引开秦嫂和张妈,让莉娜潜进了宿老夫人的卧室。
这所有的一切,在安沅为了护她不惜跟阎煜闹翻,带着她离开后,鸪的负罪感升到了临界点。
所以,她求安沅跟着自己回去花渣寨,去见巫医婆婆。
***
三个月后。
源城少管所。
被女教导员带出来的鸪,在看到安沅的瞬间,就红了眼。
“安沅姐姐,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鸪只顾着号啕大哭,安沅也没劝她,教导员走过来递了两张纸巾。
良久,等她哭够了,安沅才轻声地道,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
“巫医婆婆。。。过世了。”
其实早在整个案子还未审理判决时,巫医的身体就恶化了。晚期的宫颈癌,住院抢救不到两天,人就没了。
安沅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锦囊。
“这是巫医婆婆的遗物。”
“你拿着吧。”
小姑娘整个人都傻了,一动不动。
安沅于是把小锦囊放到桌上。
时间差不多了,安沅准备起身走人,鸪扑过来拉住她的手。
“安沅姐姐,你还会来看我吗?”
对上小姑娘恳切的眼神,安沅缓缓点头。
“太好了。”
鸪松开手,安沅拿过包。
末了,安沅又转过身,先是看了眼站着门口那边的教导员,又倾过身去。
“鸪,那天在寨子里,莉娜的那个手下。”
“真的不是你杀的?”
闻言,小姑娘眼神微闪,然后很平静地摇头。
“不是我,是罕叔为了救我才误杀了他的。”
除了因为失联而一直留守在寨子里的莉娜的手下,鸪口中的罕叔在没有提前知晓的情况下,会突然出现再及时救人的概率。。。极低。
但是,鸪一个小女生,真的能反杀一个职业杀手?
是滔天的恨意?突破极限的瞬间反击?还是纯属意外?
罢了!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幕。
安沅从少管所出来,阎煜就等在外面。
被当成小朋友一样摸了摸头,男人又狠狠地抱了她一下才把人塞进后座。
车子启动。
安沅手伸到外套的口袋里,手指摸到毛茸触感,那是她第一次去花渣寨时,巫医给她的三根羽毛。
她带在身上,本来是想问鸪是不是知道这些羽毛的含义。
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当时在当铺的小院里,巫医哑声跟她说那句话时,那个眼神,安沅一直都没想明白。
“冷不冷?”
阎煜捂过来的手掌心暖烘烘地。
安沅微微仰头回了个笑,把口袋里那只手也拿出来,握住了男人的。
“潇安沅,一会儿回去,晚上陪我去赛车?”
赛车?
安沅突然记起她头一次去赛车场的那天晚上。
阎煜因为时隔二十年突然见到亲生父母,心情极差地弄破了手,给他包扎时她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要他反过来安慰自己。
虽然,男人的安慰都是用吼的,还威胁她再哭,就要罚她篮球课拳击课一起上,还不准她去跟阿想看电影。
最后,他带她去了赛车场,赢了师父后,让她坐上了车。
她头一次体验到什么叫极速飞驰,兴奋地叫的像个小疯子。
“潇安沅,那晚。。。”
“嗯?”阎煜话没说完,安沅知道他也想到了那天晚上。
被小女人打断,阎煜眼角扫到驾驶座上的隐四,嘴里未尽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就是那晚,他心动了。
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长了一张聪明脸蛋,实则又傻又呆一根筋的笨蛋。
“九儿。”
“蜜月想去哪里?”
后面的问题自动屏蔽忽略,安沅只听到了前面的称呼。
阎煜把人揽进怀里靠着,下巴抵上她的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
“突然发现,好久没叫你这个名字了。”
“其实。。。比起安沅,我更喜欢九儿。”
安沅的呼吸被动地停滞了两秒。
“这个名字,念起来顺口多了。”
“是。。。是么?”
男人鼻息吹在发顶,有点痒痒地。
“晚上不去赛车了,带你去丰哥那里喝酒吧。”
“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前面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的隐四忍不住偷笑。
按照潇安沅可以一直喝一直喝的可怕酒量,他们所有人都喝趴了,她也不会醉哇!
……
莺飞草长的季节,马路两旁的樱花树开得正盛。
车轮飞滚,带起一阵风,粉白色花瓣雨落下,似雪地白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