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禾茹坐下来以后,扫了一眼早膳,皱眉道:“这些西怎么吃?二!”
“来了!”店二一叠声应道:“客官有何事吩咐?”
“把这几个撤了。”顾禾茹伸手指了桌上的几道菜,又另外点了几道才罢手。
“四妹妹,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顾清若挑眉,伸手止住了店二的动作。这可是她点的,要撤也得先问问她的意思吧?
况且她跟顾禾茹又不熟,谁知道顾禾茹喜欢吃什么,自然是选自己喜欢的点了。
“二姐姐,这些都不好吃,不如换个口味,妹妹定然不会让姐姐失望的。”顾禾茹笑着完,直接命令二:“愣着做什么,动作还不快点,不想要赏钱了是不是?”
顾禾茹正想些什么,身后的嬷嬷轻轻咳嗽了一声,她便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自两边过了定后,庆王府便多给她派了许多的宫婢,更有随行伺候的嬷嬷。顾禾茹欢喜了两日便回过味来,这哪里是派来伺候她的,分明是派来监视和管教她的。
其中领头的嬷嬷是看着庆王长大的,资历老又有分量,把顾禾茹管得那叫一个严,起居坐卧,就连喝水都有专门的讲究法。
顾禾茹背地里恨得牙根痒痒,却也奈何不得。
如此下来,见到顾清若如此肆意妄为,不讲规矩体统,更是心中有气。只是不知为何,这嬷嬷对她横眉竖眼,却高看顾清若三分,真让她心中更是不平。
想到这里,顾禾茹心满意足且略带得意地放下了帘子。
她的神情模样尽数落在了璧青的眼里。
顾清若的马乃千里良驹,又是上过现场的马,自带一股傲气和烈性,普通的马皆不敢在它跟前嘶鸣,更别提与它并肩了。
很快马车就被顾清若甩在了身后。
等顾禾茹下了马车,顾清若的早点都已经端上来了。
顾禾茹拎着裙摆有些生气,话的语气便不是很客气:“二姐姐怎么不等等我?”
“我这不是正等着么。”顾清若就事论事:“若要我没等你,这一桌的早膳都不答应。”
“二姐姐。”顾禾茹掀起车帘,娇艳明媚,一扫往常的病容,显出少女的春色来。
顾清若朝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马鞭,抚摸自己的爱马,才翻身上马,喝一声:“驾!”
“二姐姐。”顾禾茹坐在马车上,连忙吩咐车夫赶上去。她有些愣怔:“你不坐马车?”
“久不动筋骨了,正好骑马松快松快。”
顾禾茹在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有舒服遮阳的马车不坐,非要骑马,也不嫌硌得慌。也是,她总跟一些粗人混迹在一起,哪里知道什么是矜持和享受。
难怪嫁不出去,连淮阳候府都不敢要,巴巴地求了顾清莀的八字去。
瑶红咬了咬唇,心疼道:“姑娘,您真打算终身不嫁了?”
顾清若用素簪固定住发髻,无所谓地道:“那又怎样?”
“婢子就是心疼您……”
“用不着。”顾清若微微一笑,道:“我有钱又有权,别人嫉妒我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可心疼的。”
“再了,嫁人有什么意思……”顾清若带上面具,拿起随身的佩剑,道:“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是。”璧青应了一声,紧紧跟在顾清若身后。
瑶红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英姿飒爽,一如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你就别折腾了。”璧青把瑶红手里的钥匙收走,道:“听姑娘的吧,与那些人认真有何意思,姑娘又不在乎这些虚名。”
瑶红气呼呼的:“你是不知道外面传得有多难听,两个妹妹都订了亲,倒我们姑娘是没人要的了,真是一群混账!”
顾清若恍然大悟:“我你这些天都气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个还不值得我生气么?”瑶红反问。
顾清若摇摇头,安慰道:“不过是些世俗人的话,何必放在心上。再了……我倒是想嫁,谁敢要?”她一挑眉,端的是英气潇洒,气势不凡。
瑶红顿时泄了气,是啊,就算争赢了又有什么意思,姑娘就不与她们是一路人。
第二日,果然顾禾茹一早就派人过来请顾清若出门了。
瑶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顾清若找出门的衣裳:“四姑娘这也来得太早了,早膳都还没送来呢。”
璧青从门外端了洗漱的水进来,接过瑶红手里的活:“你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快回去歇着吧,姑娘这里有我呢。”
“那我也得给姑娘梳妆了再走。”瑶红又打了个哈欠:“姑娘这次出门,可不能让四姑娘抢了风头。”
“抢什么风头。”顾清若失笑,点了点瑶红的额头:“我又不是去与她争风的,要什么风头,净胡。”
“姑娘天生丽质,若不是不能露面,四姑娘那点子心思根就不能成事。要不然她几时邀过三姑娘一同出门?还不是怕三姑娘压过她一头?”
瑶红想气:“不行,姑娘今日定完听我的。”着就要去拿钥匙开妆柜找头面。
顾清若连忙拦下了她:“怎么还认真上了?”
等璧青领了吩咐去,瑶红皱眉道:“姑娘,也不知最近这是怎么了,明知镇国公府是铁打的围墙,也敢摸进来,前几次还都是在外面,如今竟能进到这里来了。”
“如今府里备着两件大事,人员出入,人情往来自然要比从前更多更杂,不趁着这个机会混水摸鱼,还等到什么时候?”顾清若只绾了松松的发髻,伸了个懒腰,道:“让众人都紧着弦,过了这个坎,我必会重赏。”
“是。”
瑶红道:“明州那边传信过来,湘王世子已经到了,是否要找人放消息给他?”
“他长这么大,估计还是头回出这么远的门吧。人生地不熟的,也是为难他了。找人给他放消息吧,做得干净点,别让人发现了。”
“婢子知道了,这就去办。”
了半天话,顾清若在镇国公夫人走之前又问了件事情。
镇国公夫人想了想,道:“依着老夫人的意思,送来的聘礼只拿了些头归到公中,剩下的都留给二房,至于二房如何分配,我就不得而知了。”
把镇国公夫人送走后,瑶红回来给顾清若梳头。
“去查查,还有谁在帮顾禾茹传递消息和物件。”顾清若打了个哈欠,道。
“是。”瑶红应下。
璧青神色严肃从外间进来,道:“将军,有钉子。”
“埋着多久了?”顾清若似乎早已料到。
“不久,被我发现,即刻便逃了。身手不俗加上有人接应,没有捉到。”璧青答道。
“捉不到便罢了,加紧防范便是,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人派来的打探消息的,不敢动手。”
“我?”顾清若笑道:“我在外征战自然是与士兵同吃同住,回来府中有不缺我衣食,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再不过是给蓁蓁一些而已,掏不空我的。”
顾清若在外的时候,许多田庄铺子都是镇国公夫人打理经手的,自然知道自家女儿家底丰厚,只是她身在高位,着不用银钱,实际花销更大,多的是看不见不出的使银子的地。她不为自己打算,镇国公夫人却也不能不为她考虑。
“那就把京郊那两处庄子给蓁蓁吧,剩下的我仍替你管着,你也不必操心。”镇国公夫人道。
那两处庄子下面都是沃土,种养出来的西无不肥美,进项看着不多,年末累计起来却也是一笔不的款项。因为在郊外,别人看起来却也半点不打眼。正是陪嫁的好西。
“正好过两日我跟四妹妹约了出门,若是看着好的,正好给蓁蓁添妆。”顾清若道:“我可是打听过了,如今的姑娘们都不喜欢那些陈年的西,不如将大部分都换了金银压箱,再给她买新鲜的带就是了。”
左右顾清若自己也没计划着出嫁,她挣下的家私,给顾清莀怎么用都不心疼。
“知道你心疼蓁蓁,但也要适可而止。”镇国公夫人道:“虽侯门富贵,可我们又不是高攀,蓁蓁断不会受委屈的,何必用钱压人。再了,你给的嫁妆太丰厚,万一把世子夫人比下去了,岂不是觉得我们在欺人?”
也有道理。
顾清若想想,道:“那就换成房宅地契,偷偷给蓁蓁收着就好了。”
“……”镇国公夫人无言,只得道:“你就这么都掏给蓁蓁了,你自己怎么办?”
“胡。”镇国公夫人淡笑着拍了拍顾清若,道:“就算是你打定了主意不嫁人,也不可能长留在府中。若是如此,闷也把你闷坏了,娘亲还能不知道你么?”
顾清若接话道:“那我就把娘亲带着好了,让父亲自己着急去吧!”
“又胡。”
“对了。”顾清若想起来一件事情要交代镇国公夫人:“娘亲回去务必提醒父亲,近来夜深露重,最容易着凉伤风了。眼下秋狩将至,还望父亲心。”
镇国公夫人和顾清若对视半晌,缓缓点头,道:“娘亲知道了,一定会转告的。”
“那就好。”
“要把蓁蓁接回来么?”镇国公夫人犹豫地问道。
“听蓁蓁在那边跟妍儿几个玩得正开心呢,娘亲这下派人过去,她怕是会不高兴。左右外祖母也时常念叨着见不着娘亲,让蓁蓁多住些日子也好,家里如此忙碌,到处都乱糟糟,就别让她回来了。”
“的也有理。”镇国公夫人点头:“如此就让她在那边呆着吧,等茹儿出阁,再把她接回来。”
“四妹妹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顾清若问,这件事情镇国公夫人没让她插手,老夫人伤了心,也不愿意过问,满府上下竟都是镇国公夫人来操心忙碌。
“一切都有章程,不过是按着规矩行事罢了。”到此事,镇国公夫人的语气便淡淡的:“上一回府里嫁太子妃的时候阵仗比这大多了,不也是安稳过来了,如今也不过是个王妃而已。”
“我只怕嫁了她,蓁蓁也留不住了。”
“总归留不住的。”镇国公夫人眼神微暗,“不过是早晚而已。”
“娘亲,你别难过,我会陪着你的。”顾清若靠在镇国公夫人的肩头,道:“苏苏会一直陪着你的。”
顾清若失笑,她竟不知娘亲还有如此天真的时候。
“娘亲,你在什么呢?”
“我不是在与你笑。”镇国公夫人肃着脸,道:“若是京都待不下去,你就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镇国公夫人神色坚定:“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定办得成。这也是你祖父、祖母,还有你父亲的意思。”
顾清若按捺住心中的震惊之情,半晌咽下喉中的哽咽,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苏苏有愧,劳长辈如此操心挂念。只是娘亲千万转告,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情,我自有分寸。”
“娘亲放心,该我离开的时候,谁都留不住我。”
镇国公夫人自知动顾清若并非易事,只得无奈点头应下。
“从先帝降旨赐婚的那一刻起,镇国公府就与宫太子牢牢地系在了一起。当年的太子妃,如今的贵妃,正是出自我镇国公府。如今想要彻底斩断,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顾清若一气完,又接着道:“娘亲既已猜到真相,就该知道这是个不能揭穿的谎言。”
“可是……”
“没有可是。”顾清若残忍地回绝了镇国公夫人的想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也不过是叶家的一盘棋罢了。”
“那就回北境去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顾清若缓缓回握镇国公夫人,眼角涌上一丝热意。
她眨眨眼,将泪水忍了回去:“娘亲,你不明白……”
“我明白。”镇国公夫人坚决地道:“你是我的女儿,我了解你,你的归宿应该是辽阔的边塞,自由的天地,而不是后宫困顿的宫墙!更何况……”
“他在剪除你的羽翼。”镇国公夫人眼角滑下一滴泪,她的女儿不该被这样对待。
“娘亲!”顾清若震惊之余,问道:“你是从哪里听了什么消息?是父亲告诉你的么?”
“还需要你父亲告诉我么?难道你以为佯装出来的欢愉,能瞒得住多少人?”镇国公夫人竟不忍心嘲笑女儿的天真。
顾清若闭了闭眼,摇摇头:“抱歉啊,娘亲。我很想答应你,可是太晚了……”
“若你从前是一把锋芒逼人的剑,那如今的你便多了一把剑鞘,知道如何把自己收拢起来,不会轻易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