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涣尚在赶路途中,这边柳轻青已研究透了竹筒中所藏的迷迭配,制出了样品。
蔚盈服用了现成的迷迭,正和救回来依旧虚弱无比的伍俊义一道卧床修养。
何远照撑着一口气等云不涣带来自家老爹的消息,半死不活的样子,倒是没人再管他。只有楚歌行无所事事,正好跟滞留在竹园的枫红叶,于祺然等人闲聊。
这一日风朗气清,宁康复宁老板在听完事件原委后,只是唏嘘一阵,便继续回去处理账事物,不知是冷漠还是见惯生死。剩下其余三人,闲来无事,正好聚在竹园一处环绕翠竹,两厢通风的竹屋里聊起关于森罗殿的事。
这个竹屋是楚歌行一力主张修的,为的正是在炎炎夏日享受穿堂清风明月,若是有美酒,伴上三两好友,醉上一场,岂不快哉!
竹屋简陋,只有一张铺地凉席,几个蒲团,并中央一张矮桌。角落贴墙还立着一个柜子,摆放着些许酒器。
此时三人正围坐在矮桌旁,楚歌行靠墙曲腿支颔,懒洋洋的,没个坐相。枫红叶和于祺然均盘膝而坐,姿态同样颇为闲散。
“早知道千日春一事必定与森罗殿有关,没想到还有这等渊源。”
接话的是于祺然,身为江南十三楼水镜楼的楼主,他自然有些旁人不知道的领。
水镜楼是十三楼的消息汇集整理中心,所掌握多为隐秘,从不贩卖,只做特殊交换,并不和“灵老板”木九德抢生意。
然而不抢生意,主要是因为交易对象不同,森罗殿的凭空出现,可是把消息界的普通市场和特殊市场一打尽,哪有不招恨的道理。
如此时,于祺然笑眯眯道:“起来,我倒是知道森罗殿第一殿些许消息。”
既然楚歌行了森罗第四殿澹台风的事,投桃报李,于祺然索性将水镜楼查到的第一殿的事了出来。
“第一殿殿主姓蒋,此前乃是江南富豪钱家的管家,目前在森罗殿主管消息搜集买卖,编撰风云榜等事。”
“哦?却不知此人功夫如何?”
枫红叶枫女侠擅长拳脚功夫,在江湖中名声不显,却堪堪排在武力榜九十七,不上不下,此前很是被不服气的人挑战过几十个来回。
吃饭时也有人挑战,喝酒时也有人挑战,玩乐时也有人挑战,睡觉时也有人挑战,真是烦不胜烦。
好在枫红叶性格洒脱,来者不惧,权当切磋历练,反而坐稳了九十七的位置。
此时她问,多是因为好奇。于祺然笑容依旧,眯眯眼看不出情绪,只道:“这我就不知了,森罗殿不卖自家消息,只从未见蒋殿主出手过,许是深藏不露也不定。”
是深藏不露还是手无缚鸡,还有待探究。白了,若非因曲明煦这事背后有森罗殿的影子,楚歌行压根不会在意。
腥风血雨也好,逞凶斗狠也罢,总归是江湖人自己的选择。游离久了,乍然入世,哪有那么简单?
想起远赴凉州的云不涣,楚歌行用拇指轻轻摩挲了几下腰间的酒葫芦,道:“有一事,不知于大师可否解惑。”
称呼为“大师”,这便是问的于祺然算命先生的身份了。于祺然从怀中摸出三枚孔铜钱,笑道:“于某人吃饭的手艺,楚姑娘但问无妨。”
“敢问于大师,云不涣此行风险如何?”
“好。”
于祺然果然是知道点什么,对楚歌行此问毫不惊讶。他抬手掐算一番,将铜钱抛入空中,未几便散落在矮桌上。
铜钱滴溜溜转了几个圈,一时间,三双眼睛都凝在其上。
待铜钱停止,于祺然骤然睁大眼,眸中光四射,表情严肃。
“坎下兑上,上泽下水。大泽漏水,四受困。凶。”
*
于祺然卜出凶时,云不涣正在一艘乌篷船上,悠悠然和船家闲聊。
江南多江河,云不涣从何府进出时已引人注意,出城后索性取了剑恢复成云大侠身的装扮,换了水路,顺流而下,光明正大往竹园所在青城行去。
“船家,离到岸还有多久?”
撑船的老叟花白头发,满脸皱纹,气神却不错。闻言,老叟收竿,随手一抹额头上的汗珠,老年人浑浊的嗓音透出一股爽朗气:“不久,若大侠赶时间,穿过前头的芦苇荡,再行上半个时辰就到了。”
此时,船正顺水飘到一个交叉口前。站在船头放眼望去,只见左边一条分支水流轻缓,水域宽阔,直直一条水路到底,一目了然。
而右边水流乍然急促,走向曲折,水面上芦苇丛生,一丛丛均有一人来高,长得异常茂盛。偶尔有几只水鸟从芦苇丛中飞起,倏忽又落入另一片芦苇丛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云不涣闭目运气感受片刻,圆百米内,除老叟外再无他人。
“那便依船家的,走芦苇荡吧。”
老叟大笑几声,显然是十分高兴。
“哈哈,大侠可算是找对人了,这芦苇荡九曲十八弯,没事的人还真不敢闯。老儿在这河上飘了几十年了,这芦苇荡少也闯过几百次了,您尽管放心!只是这芦苇荡中多急弯,大侠不如在舱内坐下休息片刻,一会儿就穿过去了。”
“谢过船家好意,那云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不涣微笑谢过,从善如流坐进舱内。他在江南闯荡多年,水性极佳,定力也极佳,哪里会怕区区芦苇荡,不过是给船家面子罢了。
见这络腮胡大侠态度和缓,老叟更是来了兴致,“我这有一壶水酒,大侠若是不嫌弃,不妨喝几口,歇上一会儿,睁眼就到了。”
“船家这酒甚好,云某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因之前见船家喝过,云不涣倒也无甚怀疑,接过老叟挂在腰间的酒壶仰头灌了几口,还别,自家酿造的米酒清甜,真别有一番风味。
哪怕魑魅魍魉横行,阴谋诡计不断,这世间,毕竟还是好人居多。
云不涣靠在舱壁上闭目憩前,如是想到。
云不涣的手尚握在千金剑剑柄上,船舱外,老叟已划入芦苇荡。无边无际的芦苇淹没了的乌篷船,也淹没了老叟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忍。
“一艘乌篷船呐——入芦苇诶——”
老叟哼起了自创的不知名曲儿,歌声随风远去,渐渐飘散在芦苇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