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美大叔到访
河鲜宴,牛羊宴,鸡鸭宴,连者三天,郝大壮天天踩着饭点来,每次一来先“嘿啊嘿啊嘿啊”长笑三声,人未到,声先来,邬阑就知道这位郝爷来了。
每次他来,邬阑就觉得眼疼,为啥?辣的。第二天,郝大壮穿了一件嫩黄色交领褡護,贴里是银红色直身,大红裤子,头戴天青色软翅纱巾,巾后还垂有两根软脚,这让她想起了周星星的古装戏《唐八虎点秋香》。第三天,又穿了一件青绒道袍,外罩嫩绿色披风,手拿一柄书画扇子……
这配色,单看一色都好看,或者单看谁穿。可几种配色搭在一起,又穿在一胖子身上,就是一个巨无霸洛丽塔。难怪邬阑会辣眼睛,于是私下问席婶:
“这位郝爷是不是外表粗旷,其实内里有一颗少女心?”
席婶“噗”的一声,刚喝了一口茶喷了出来:“少女心?咳咳,少女心!哈哈,哈……呃,姑娘,你别逗婶子了,岔气了!”
“难到这是时下流行的?”
“流行?那是什么?”席婶疑惑。
“呃,就是今天大家穿这个样式,明天又穿另个样式,过几天又是别的样式。”
“哦,这叫时世装”,席婶了然道:“在二十年前,就已是这样了。”
“当时的穿衣打扮就是撍礼、时世装、服妖、尚胡风,可比现在的花样多”。
“这话是谁的?”邬阑问道。
“沈大儒啊”
“就是那位大咖啊”
“大什么……咖?”
“唔,就是大师,神级大师!”
邬阑汗颜,这交流太有难度了,总是不自觉地带出一些谁都没听过的词。关键是没人教她啊,她一穿来就一没记忆,二没双亲,三没家族,就一个天真烂漫的嬷嬷在身边,凡事还得自己摸索。有这么当穿者的吗?
“呵呵,姑娘话总是很有趣!”席婶抿嘴笑道。
“咦,我席婶,时候你读过书的吧?见识,话不像是一般市井女人那般粗俗啊”?
“什么见识啊,都是夫君平时爱唠叨这些,听了两耳朵而已”。
“那你夫君做什么的?”
席婶沉默良久,才道:“以前也是个读书人”。
试吃后第二天,三个女人又围坐在窑炉边,这次邬阑烤了一炉泡芙,火候控制比第一次好多了,所以烤出来的泡芙香甜爽口。嬷嬷翘着兰花指,捏住一个就往嘴里送,还边吃边:“姑娘,这个包福真好吃,比那什么奶油蛋糕都好”。
“泡芙”,
“包福”。
哎,随你吧……
邬阑已构思好了营销计划,昨天跟郝大壮大致提了一下,这位爷立马就一拍大腿:“妙极,妙极!当家这主意实在是合胃口!”他的厮在一旁搭茬道:“嘿嘿,当家您真是慧眼如炬,要知道咱郝家坐拥**一半的茶馆,还有七座酒楼,八家赌坊,九家青楼,十家……”
嚯嚯,娱乐圈大佬啊。
郝大壮一脚踢飞厮:“咳咳,别听他瞎,就是欠揍”。
“唔,当家的,你看这样吧,这段子你再合计合计,至于茶馆,就“露兄”吧,人呢,柳麻子如何?他可是评书大家,当年在“露兄”《三宝太监西洋记》那可是看场平话,他的评书每场要价一两银子。”
……
三人吃着泡芙,又喝着嬷嬷的拿手“抹茶奶盖”,席婶还忙着写菜谱,记账,统计等琐碎工作。这时张伯进来禀告:“姑娘,外面有两位先生求见,是找抚莱阁当家的”。
邬阑疑惑:“谁啊?他们有什么事吗?”
张伯点点头:“老奴看其中一位先生手里好像拿着两旧书,是给抚莱阁当家送书来的”。
“哦,原来是书局的,那我去瞧瞧”。
门外,是那天书局见到的美大叔,穿着青色交领大袖行衣,头戴四面直立坡巾,面容俊朗,气质儒雅。
“咦,是美大叔啊”。
其中一位年长的“呵呵”一笑,顿时天地为之一暗。
“嗨,大师你好啊!又见面了”,邬阑脸上笑容灿烂:“原来那书是您的啊?”
美大叔道:“姑娘这地可是难找”,一旁的随行的男子道:“可不是,即没店招,又没指引”。
邬阑不好意思:“这不才收拾完嘛,还没来得及做店招呢,大师您请进吧”。
待她把两位引进内院,又道:“请二位到听海茶室稍作歇息,这边请”。
美大叔抬眸略扫了一遍院内布局,眼里露出一丝惊讶:“明明没有海,为何要称为听海?”
“哦呵呵,可是眼中有海,心中也有海啊,你听,那就是海的声音!”
邬阑狂汗,这比装的!劈不死继续装!
美大叔嘴角轻扬:“姑娘的见解真独特”。
走过古朴的茶庭,美大叔又道:“这里处处显露禅意,看来姑娘是有慧根之人”。
“……”,慧根在哪?
来到茶室,邬阑抬手一挥:“大师,请”。
三人先后进到室内,待宾主落座,嬷嬷进来燃起安息香,而后跪坐在茶桌前,置上茶炉,炉上放铛,等候在旁。
彼此相互道了尊姓大名后,邬阑道:“我这嬷嬷最是通茶艺,不如请沈大师少坐片刻,待她煮了茶之后,请大师品鉴。”
沈大师点点头:“如今会这点茶法的已是不多,老夫有幸,还能再次见到”。
待茶铛中冒出的水泡如蟹眼,鱼鳞一般,水声如风声渐响,嬷嬷将滚水注入已调好茶膏的茶盏,用茶筅击拂茶水,茶面浮起乳花,她又将乳花作出花鸟鱼虫等像,煮茶才算完成。
邬阑都看呆了,这手艺可比她冲花式咖啡强太多了。沈大师也不禁赞叹道:“嬷嬷这茶百戏做的真是活灵活现”。
随行男子随口道:“香泉一合乳,煎做连珠沸,时看蟹目溅,乍见鱼鳞起……”
“……”,古人好牛逼。
邬阑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抹茶奶盖。
众人饮过茶水,沈大师看向邬阑:“邬姑娘可否这园子的来历?在老夫看来,姑娘的眼光独到,与寻常女子颇有不同”。
邬阑想了想,先前已经忽悠了人两次,不好再糊弄了,于是正经答道:“一切只因一书的缘故。”
“哦?来听听”。
“因无意间发现一名为《作庭记》园林古籍,里面有提到一种园林样式,叫枯山水。其形式为石、砂、苔,在有限的空间里,随意堆叠布置,以营造一种自然的状态。这种自然的状态不会随时间而改变,也就达到了一个永恒的境界。
这与禅宗以追求自然意义和佛教意义相似,将内心的杂念依托于石庭,展开遐想,最终达到神的超脱和平静。其实,空无与枯寂就是禅宗的思想境界。”
沈大师认真听着邬阑的叙述,少顷,脸上浮起笑容:“姑娘大才,颇有慧根,想必三清大师定然欢喜”。
“呃,姑娘我还是喜欢花花世界,不想看破红尘”,开玩笑呢,想忽悠我当尼姑?您老怎想的?
沈大师大笑:“哈哈哈,极是,极是,是老夫想岔了”。
“这两古书怎到了大师您的手上?”邬阑问道。
“来话长,是老夫的一个朋友从一个欧罗巴商人那里得来,因这位朋友痴迷算,但并不通意大利字,所以希望让老夫帮忙寻找有缘人,赠予此书”。
原来是这样啊,邬阑恍然。
“如今这两书就是姑娘你的了,如果姑娘你能看懂书中所写,不知能否告诉一二,让老夫也能跟朋友道道?”
“唔,行啊,这有何难?”
“这书主要涉及算里的会计,复式记账法。而这,《国王的镜子》则是一意大利出版的商书,也有记账法及几何。”
沈大师眼神变了变,道:‘姑娘可是懂得这记账法?又是如何懂得意大利的?”
哎,又回到老问题了。
邬阑思嗔半天,回答道:“如果我我并不记得了,大师可相信?”
沈大师笑笑:“老夫自然相信”。
这老狐狸,根就不相信。
“只因我脑子受过伤,刚醒来时,甚至连嬷嬷都不记得了。但有些西却像长在脑子里一样,看到或听到时,自然而然的就出来了。比如这两书,一看就知道是写的什么内容,只是让我出从哪里的,确是不出来。”
“姑娘在哪里受的伤?”随行男子问道。
“从京城出来的路上,其实,至今都依然不记得,很多事需要嬷嬷告诉我才知道。”
“所以您问的,我的确不知,并非胡”。
……
时间刚过申时,邬阑想留下二位用膳,于是问道:“二位您瞧,已过申时,如果此时赶回家想必会错过饭点,倒不如留在我这里用膳,别的不,姑娘我这厨艺还是拿得出手的”。
“嗤”,随行男子不屑道:“姑娘可是大言不惭,能在先生面前称善厨艺的,恐怕还未出生!”
“之修”,沈大师撇了一眼随行男子。
“是”,他连忙低头拱手道:“生造次了”。
切!的确还未出生,三百年之后才会出生。
“老夫今儿就在此处用膳,如果姑娘手艺能让老夫记忆深刻,那,可以答应姑娘一个要求”。
邬阑眼睛一亮:“大师这话可是当真?”
沈大师笑着点点头。
嘿啊嘿啊嘿啊,那我就不客气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