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去几日,郭玮一直在殿前司监狱关着,不审不判,官家依旧没有下。今日,曹皇后特意求见官家为郭玮求了情,顺带抬举了白予之,暗示他与郭玮也算得上是连襟,是想试探一下官家的心意,哪知还未两句,赵祯就打断了她,示意此事她不要再管。她心中清楚他素来宽厚,又怎么会真的要处置郭玮,惩大诫而已,如今放着不管不过是在等一个人,在等白梦之来找他。纵然清楚又如何,她此时什么也做不了。若能动他也便罢了,放了人,断了与白梦之的念想,奈何他终究放不下。
午后,曹氏应召入宫,姐妹二人在慈元殿了好一会儿悄悄话。先前曹皇后让麝香调查郭玮与平阳郡主的关系,又查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只得再求证于她。
“妹妹,你与郭玮同处一个屋檐下,你可知他与平阳郡主到底有什么关系?”
曹氏想了想:“郭玮素日所交皆是军营里的兄弟,与平阳郡主看不出有什么,你若是有那便是多年前父亲还在世时,与八贤王还有些交情,后来不知怎么就淡了,父亲过世就更没什么来往了。那么多年我就只在上次生辰宴上见过她一次。不过八贤王似乎颇为赏识他,还帮他做了媒娶了白梦之。”
“既然赏识,又为何不刚好纳为乘龙快婿呢?”
“赏识归赏识,毕竟郭家早就不复当初,我猜大概是他早就看出了自己女儿的心思,可是又觉得郭玮配不上自己女儿,所幸帮他另一门亲,断了自己女儿的念想。”
“那么,还真是平阳一往情深了……”
曹氏对着她笃定的点点头:“这是自然,大概二人相识得早,她心中不平。郭玮对白梦之不是一般的好,先前白梦之病重,他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的守着,不像是假的。”
“若是这样便是最好了……我总觉得这次郭玮冲撞官家不像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曹皇后依旧是不放心,神情里充满了忧虑。
“姐姐,你真的保证这次郭玮不会有生命危险吗?不会威胁到我家官人还有郭家吗?”
“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我上次给你的药你收好了。”
“真的要那么做吗?”曹氏低下了头,心中似有些不忍。
曹皇后双手拉起她的手紧紧握着,看着她:“你听我的,姐姐不会害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那样做,你静候我的消息便是。”
曹氏愁眉不展,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如今站在曹家与郭家左右两难也是活该。
“如今郭玮因为平阳郡主而下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外面都郭玮和白梦之鹣鲽情深,不惧皇权,郭玮誓不愿被拆散因此锒铛入狱。”
曹皇后得意一笑:“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姐姐这招高明,若是往后官家想做什么,必是也要被天下的唾沫星子淹死,既然如此姐姐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曹氏早就料到了,这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宫内太后也下了旨意严禁外传,不到几天却已经传遍了京城,还传得这样蹊跷,除了姐姐的手笔她想不到第二人。
只是如今这件事将郭玮推上了风口浪尖,原平静的日子被打破,怕就怕殃及郭家还有自己那个傻官人。
……
郭玮之事吕夷简也注意到了,他自然看得比旁人明白,不过是后宫那个曹皇后的一手好戏,又是些争风吃醋的事罢了,并未放在心上,他所犯愁的是寻找皇子的事情,入枢密院也有不少日子了,大宋军队冗杂,禁军8多万、各地厢军4多万,唯有一个时间线索,能够筛选出来的人达上百人之多,实不是上上之策。而这个人也够聪明,大概是已经发觉自己在查他,自扬州后再也没有露出任何踪迹。
这时,吕公著来找他,是要告诉他上次他嘱咐让他查的郭玮有结果了,查不出什么,亏得有周骋,才知原来郭玮在私下确实和八贤王有往来。并且还有一点,他就是要找的那个和官家生辰接近的人之一,而郭玮还另有一双生兄弟郭琅。这样来,二人都有了嫌疑。
一晃半月过去,朝廷上奏宽恕郭玮的奏章一封接一封而来,赵祯依旧是置之不理不予任何回复。梦之等的也有些心焦,想想这些时日以来他对自己的悉心照顾,几番出生入死的相救,心中充满愧疚,自己该不该去求他?他如今把郭玮关着却又置之不理是在等自己去找他吗?
又是一个阴霾的雨天,空气微凉,梦之在回廊的屋檐下望着天。一阵冷风吹来,她冷不丁起了寒战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这时,敏言从身后悄悄给她披上一件外衣,梦之低头看着敏言给她披上的这件藕荷色缎面对襟缂丝的褙子,想起了那天……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他拿着这件衣裳乘着马车出门寻她。是件多温暖的事,见了面,却把衣服丢给了青蓝。他就是这样,好事都做尽了,却让人半分察觉不到他的好来。
梦之似乎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对着敏言:“我要进宫。”
……
赵祯大概早就料到她要来,一切出奇的顺利,梦之在宣德门外等候,由刘子领着直接入了福宁宫。
福宁宫中,宫人早已被摒退,只留下刘子守在门外。他虽是天子,梦之见到他却还是不习惯行君臣的大礼。她微微伏了身,施礼道:“官家。”
自梦之进来,赵祯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自上回宫宴一别,已经是许久未见。
“你还是来了。我既希望你来,又不希望你来。”
“希望官家能放了郭玮。”
赵祯哼笑一声:“上来就他,你就没有其他要对我的?”
梦之摇摇头,诚恳答道:“没有”,却又低下头不敢看他。
“那你我为什么要放了他?难道真的和外面传的一样,你们二人夫妻情深?”赵祯一边着一边走上前,侧头看着她低垂的脸。他的脸凑得很近,话里话外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醋意。
梦之退后了几步道:“这件事他来就是无辜的,他也就是不敬之罪,官家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又怎样?”
“也就是不敬之罪?这个罪名还不够大吗?他何止这一次不敬,他还想要干什么?我若不施以惩戒,他当真要造反了!”
梦之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内心不断的劝慰自己:这里是大宋,皇权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要恭谨要恭谨。
“那官家到底要怎样?要打?要罚?要杀?也请看在往日相识一场的份上,给梦之的一个准话。”
“你今日来,就应该料到,若是我……我要你呢?”赵祯这话时,又上前凑近了她,却又保留了一尺的距离。言语得无比诚恳,听着又不像假话。
梦之心下一沉,最坏的事情果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