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玮从殿前司狱出来,胡三刀及郭琅已经在外等侯。郭玮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白的粗衣常服,伤口的血还未浸出,但郭玮佝偻着身体,苍白的面容还是让胡三刀看出了破绽。他忙上前扶住郭玮的手臂,担忧着问道:“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郭玮面容一颤,比才更加难看。
“没事。”
“大哥?”郭琅也发现了不对劲,上前查看,他掀开手臂上的衣袖,露出了狰狞的伤口。二人看得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样?”
“在这殿前司何人敢对你用私刑?谁?老子我扒了他的皮!”胡三刀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冲进殿前司狱。
郭玮握住了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缓缓道:“如今殿前司狱已交由宁暨,他怎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二人一听,面面相觑,原来是这龟孙子。
“这个人!总有收拾他的一天。”郭琅手攥紧了拳头,恨得牙痒痒。
二人携郭玮乘了马车回到郭府,立马召人请了大夫,又一左一右架着他回了清晖园。这时血已经浸透衣服,渗了出来,月白的衣裳上斑驳的血痕就如同雪中的梅花一般。女使下人们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无不被这场景震惊。
“白梦之,快出来!赶紧来伺候你家官人!”还未到门口,胡三刀就大喊着。
“怎可直呼我家嫂子名讳?”郭琅蹙起了眉头白了胡三刀一眼。
“我不喊她名字,她能听到喊她?”
“好了,别争了。”郭玮被他二人一左一右吵得烦躁不已。
梦之听见了动静从里屋出来,青蓝敏言袂儿都在,皆被眼前场景吓得呆若木鸡。
“这,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郭琅对她道:“别废话了,快点扶他到床上,把衣服换了。”
二人搀扶他到了房门口便止步了,将人交给了梦之,梦之单薄的身躯一人搀着他走到了床边坐下。嘱咐敏言和袂儿出去各打了一盆温水,又嘱咐青蓝取了纱布及一身干净的衣衫。
“怎么那么多血?你受了刑?”梦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赵祯分明答应过她会放了他,也没会让他受刑啊。
“是有人对我动了私刑。”
“谁?谁这么大胆?定要告他一状,让他血债血偿!”
“宁暨。”
“宁暨是谁?”
“你不用管他是何人,总之没有用的。”郭玮心中再清楚不过,他与宁暨就是对头,官家特意让他顶了他在殿前司狱的位置,这用意很明显,就是要挫一挫他。不好这暗里的私刑就是他授意的。
完郭玮开始自己低头解了外衣的衣带。
梦之见状紧张起来,立马转过身:“你,你做什么?”
郭玮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我不脱衣服一会儿怎么清洗?”
“哦……”梦之想了想也是,于是又尴尬地转回来。那一会儿他不是还要把衣服脱了?想到这里,梦之心里更加紧张起来,仿佛春江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时,敏言及袂儿端了温水进来,青蓝随后也拿了纱布及衣衫来了。郭玮看了一眼一旁手足无措的梦之,正打算自己脱了外衣,怎奈一抬手又牵拉到了上了,疼得他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倒是敏言细心,上前询问:“将军可要奴婢帮忙?”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完,三人便施礼退了出去。岂知,梦之居然误会了,也跟着三人后面打算出去。
“你回来!”郭玮低沉着声音喊道。
“我吗?”梦之懵懂如大梦初醒,依旧在状况外。三人出去后,敏言又帮着关上了房门。
“难不成你要我自己给自己清洗伤口吗?”郭玮伸平了双臂看着她,等着她帮着宽衣。
梦之在一旁扭捏了片刻,也只得迎着头皮上。帮着郭玮褪去了身上斑驳的血衣,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那一刻,先前所有的羞怯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忍和满目的疮痍。
“没想到伤得那么重……”后背上新伤旧伤交错在一起,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的刀剑血战?吃了多少苦?梦之有隐隐的心疼和同情,取了温水中的帕子不断帮他轻轻擦拭着伤口,不消片刻,一盆水便成了血色。
“现在大夫还没来,家里没有止血的药,我只能暂时先帮你把伤口清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等大夫来了再上药看看。”
她离得那样近,近的能隐隐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腊梅香。郭玮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竟有些庆幸这次的受伤,难得看到她这心疼自己。
“呲!”郭玮肩头微微一颤蹙起眉头闷哼一声。
梦之立马转过身看着他关切的问道:“我弄疼你了?对不起,我轻点。”她有些懊恼自己的粗手笨脚,又转到背后替他擦拭伤口。
郭玮的嘴角偷偷上扬,想他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这点伤痛他还是扛得住的,见她这样紧张,不自觉就想捉弄一下。记得上回在宫中,他左臂受伤,她还斗胆站在一旁看着医官裹伤,如今却这般羞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清洗了好了伤口,梦之将一旁干净的里衣替他披上,在穿袖时,她看到了郭玮左手手臂上的是一个红色的胎记,记得上次在宫中太医院似乎也看到了。
她仔细地端详着,浅笑着问道:“这是你的胎记吗?好像一朵梅花呀。”
郭玮点点头,没有什么,右手轻轻拉了拉衣襟。
“我来。”梦之仔细地系好带襻,抬眸间猛然对上他的双眼,他的眼睛仿佛一汪深潭,清澈又深邃,从前却从未发觉他的眼睛这样好看。二人就这样久久凝视着彼此,半晌梦之才回过神来,发觉失态,直起身子却又不敢直视他。
“那个……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梦之打破了沉寂。郭玮低头浅笑,嘴角微微的上扬,大约也感到气氛有一些尴尬。
待大夫赶到给郭玮的伤口上了药止了血,他便又仿若无事一般,一个人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