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辞看到柳予安和他母亲,捏着拳头,又转过眼去。
舟舟是很幸福的一个小孩,可命运却是如此开了一个玩笑。他很羡慕舟舟家庭的幸福,也曾有过阴暗的想法,如果他可以取而代之就好了,可是...当命运阴差阳错地用这种方法让舟舟失去这么多之后,许冬辞对命运无常而残忍这句话的认识,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过。
柳山赔不起这两条人命,和一个少年的下半生,他家也负担不起。
当律师问顾婉舟想怎么处理的时候,她正抱着她家的全家福。
“监控显示是货车失控,并非有意为之,他们家的条件我去实地考察过,确实是负担不了...“
顾婉舟打断律师的话,”我不要赔偿。“
她的眼泪流下来,”我不要赔偿,我家不缺钱,我爸爸妈妈早就赚够可以养我好几辈子的钱了。“
她哭的不是梨花带雨,咬着嘴唇,鼻子一吸一吸的,抱着相册的手不住的颤抖,可是手上的劲儿一点儿也不小,有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手指紧紧箍着相册。
”舟舟...“许冬辞一直陪在顾婉舟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问题太残忍了,舟舟和柳予安又是那样的关系,她又心软...
”告他!我不要赔偿,我要他受到最严厉的处罚!永远都不可以再开车,最好永远都不要出来!”她眼睛最近一直都是通红的,眼尾起了皮,现在的泪水,细细的一条,偶尔有几滴落下,唇上全是白皮。
“赔偿有什么用,我爸爸妈妈告诉我说,我们家条件比较好,舟舟你放心,爸爸妈妈知道你是乖孩子,但是呢以后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事,不能用钱解决的,我们舟舟这么乖的性子,以后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一件的。”
她嗓子很哑,听的人耳朵有些难受,以前温温柔柔的话,似乎一下子全都消失掉了。
舟舟的话让许冬辞很意外。
柳山的判刑的确严重,永久吊销驾照,判处无期徒刑。
三七过后,顾婉舟回了学校,她还是浑浑噩噩的,同桌的位置已经空了,柳予安转走了。
这么大的事情,大家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看过去的目光,夹杂着同情,怜悯,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有无事献殷勤的男生走过来,许冬辞都把人给赶走了。
顾轻舟身边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和护工,唯一剩下的麻烦,只有那些闻风而来,想要拿到顾婉舟监护权的亲戚,她还不满十八岁,有了这个监护权,就意味着有了大半个顾家。
顾婉舟一概不理会,直接找许爸爸介绍来了保安公司的人,身边随时带着人,公司的事情,在征询了董事会的意见后,并且私下里问过了许爸爸,找了一位可靠的,刚退下来的总裁,暂时监管。
她的生活好像恢复了正常,可是陪伴在她身边的许冬辞,看着越发沉默的顾婉舟,也只能轻叹一口气,他能做的,只有时时陪伴在顾婉舟身边,就像以前她做的一样。
三个月后传来好消息,顾轻舟醒了,只是上还没有感觉,只能依靠康复,医生没有完全否定恢复的可能,到底让许冬辞松了口气。
顾婉舟看着顾轻舟又睡着了,起身出了医院。
“舟舟。”
顾婉舟转过头,蓄积了满眼的泪水,“许冬辞,我...我痛苦,快乐,内疚。这些感情全都混杂在了一起,真的好难受啊。”
许冬辞抱住了她,“乖啊,哭出来就会好很多了。”
他们高三了,第一个学期,这个时候,街上有了寒风,人们步履匆匆。
顾婉舟的呜咽转为嚎啕,有不少人侧目,压抑了四个月的复杂情感不是仅仅一场哭泣就可以宣泄完的,但是起码可以宣泄大半,还有很多刻在内心深处的疤痕可以通过时间来治愈。
柳予安的名字,没有人再提起过,可是许冬辞知道,舟舟是个心软的姑娘,她连迁恨都做不到,她家破人亡,不想让另一个家庭也家破人亡,所以只是将柳山告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了,却没有为了发泄愤怒,而要出另一个寒微家庭承受不起的赔偿。
恬瓷一直陪在顾轻舟身边,等到他醒来,情不自胜,喜极而泣。
高中毕业,上大学,顾婉舟中规中矩地走完了原本的人生历程,许冬辞一直陪在她身边。
大学毕业那一天,顾婉舟问,”许冬辞,你很喜欢我是不是?“
她的目光还是那么纯净,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只是她已经不再那么柔软,也长出了尖利的刺,她周围不少人都曾见识过这多蔷薇花的厉害。
”我很喜欢。“许冬辞没有犹豫,真诚地看着顾婉舟的眼睛。
这种事情不需要犹豫,不知什么时候起,年少不知情所起,一往而情深。
”可是,舟舟,你不用为难,喜欢不代表强求,我现在只希望你快乐。“许冬辞的戾气反倒被磨了个精光,他笑得太温暖了,配着那精致的脸颊,近乎融化在了阳光里。
心动是一瞬间的事情,以前我总觉得你太恶劣,可是如今的许冬辞,莫名地就是令顾婉舟心动不已。
相爱,错过。
陪伴,相爱。
很高心,你陪我一起,走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伤心时有人可以依靠,开心时有人可以分享,这样不孤独的日子,真的是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