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宫式微的犹豫,宗政祺又接着道:
“微儿,你等我,你不要离开那里。”
这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命令,但更多的更像是哀求。
怀中的襁褓轻微的涌动几分,这让让宫式微缓缓睁开眼睛。睁开眼所见的那处,是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却满是心痛与不敢的脸庞;宫式微胸中又是一颤,转身的动作顿在原地;
她死死的盯着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那双眼一如从前,像太阳一般的耀眼。
宫式微眯着眼,在那灼眼的明亮深处探寻;探寻那易于从前的西。
在片刻之后,宫式微收回了目光,别开了头。如她所料,那眼神背后,是无法诉的无尽幽暗,宫式微在那里几乎看不到丝毫光亮,那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一步先前。
她一步后退。
“微儿,你在害怕?”宗政祺似乎有些恼怒:“你怕我?为什么?我是你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宫式微见了宗政祺这样子,接连后退了几步。
这更加激怒了宗政祺:“怎么?难道不是吗?”
宫式微看着宗政祺,他手中的长剑随着他的气息抖动着,像是不稳,当更像是蓄势待发。
“微儿,你回来,回来我这里,我会陪你,就像上一世那样,我们一起,一起到最后!”
“微儿,这么些年了,我对你的情谊你怎么会不知道?”
宫式微抿了抿被火烤的有些干裂的嘴唇,整张脸和身子都有些发抖;眼睛里有什么酸涩的液体涌了上来。
“呵呵!”她突然笑了,慢慢的,从轻声的笑意变成了肆意大笑。
笑到最后,有些水液从满是笑意的眼角缓缓流了下来。
“祺,我真的真的很感激,感激在那些青葱日子你的陪伴;感激那时你义无反顾的保护;甚至也感激你在这天桓宫内对我的庇护,你的那些!真的,很是谢谢。”
宫式微笑着,冲着宗政祺深深的鞠了一躬。
“只不过,聚散终有时,客要远行,不必远送,请留步。”宫式微眼角扫过阴影中渐渐靠近的弓箭形状,粲然一笑,转身闪过转角,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见到那身影消失的一瞬,宗政祺脸色登时一凝:
“给我追!不惜一切代价!”
一旁的正公公轻声询问:“可是皇子,还有宫姑娘……”
宗政祺怒意正盛,他双目圆睁,眼眦处暴起几条血纹,他慢慢长出了口气,一字一字的咬碎了吐了出来:
“如有抵抗……生死不论!”
“喏!”
宫式微憋着一口气,几乎足不沾尘的在宫道上飞驰着。
两边的鲜红色的高墙,一帧一帧的向后退去,一个转弯,依旧还是这样。宫式微头一次觉得,从芳菲苑回到沁凝宫竟然是这么远的距离。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布满了整个通道,宫式微轻轻皱眉,她不必回头,自然也知道,身后都跟着些什么西。她手臂动了动,更加紧紧搂着襁褓,一个折身拐进了另一条巷。
在这巷子的尽头,赫然便是先前悬着灯笼的院子,此时院子已经是一片混乱,零星的火苗四处散落着。
不同于院中的紧张、慌乱,宫式微略略放慢了脚步,似乎松了一下气。
“有燃着的物件都给我拾起来!”宫式微一边疾行一边冷声喝道:“都投下水中!”
所有夜煞门的人虽然很是不解,手下动作却没有减去丝毫。一时间数十只点燃的物件被一并投入到了门口的水系之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水系之中,那些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成了一条火河。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了解了宫式微的意图,也明白了宫式微先前的举动。
“过桥!”宫式微脚下一点,飞身跃上了水系上最近的一座木桥。
在最后一个人通过后,整座木桥都已经陷入了火焰之中。
所有人跟着宫式微站在桥的另一边感受着灼热的温度,都略微喘了口气。
“天澄,天岚可还好?”宫式微看着依然被天澄搀扶的天岚,问道。
“好的很呢!”天岚故作轻松的抖了抖手和腿,吹了声口哨。
天澄也不答话,只“哼哼”冷笑了两声,手下却是一个动作,轻轻的拍在天岚的腰际;
天岚被他这么一拍,脸色登时一变,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肋骨至少都断了两根,还逞什么英雄。”天澄陈声道,顺势将天岚捞了起来,架在肩膀上。
宫式微见天岚并无性命之忧,心里也算是有些舒缓,她活动了下抱着襁褓的有些麻木的上臂。她翻开襁褓,不由的笑了出来:“我们在这边累死累活的跑着,你倒是睡的舒坦。”她抬头看了看愈发漆黑的夜色,又转头瞧了瞧身后的一片通红,道:
“天澄,龙夫人的牌位和骸骨可有放置妥当?”
天澄点了点头,“夫人,都稳妥了。”
宫式微轻轻的点了点头,利落的回身:“宫中水系上通道无数,这桥拦不住他们的,我们走!”
经过这短暂的休憩,所有人都恢复了些体力,几个起落转弯之后,便到了沁凝宫前。
沁凝宫在太极天桓宫后宫最偏僻的西北角,因为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会在这里来往,所以极少放置照路的灯烛。宫式微看着一片漆黑、静寂如常的宫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焰燃烧的气味。
不知为何,宫式微心中总有些违和感觉,但是时间紧迫,宫式微顾不得其他,一手拧开门上的锁头,反手推开了院门。
宫式微余光一闪,瞳孔瞬间扩张,脸色刷的没了血色。她抓住门环猛的向后一拉。院门发出巨大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重物连续撞击木门的闷响。
天澄和天岚见宫式微脸色极差,像见了鬼一般,不用问也大概知道她瞧见的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西。
宫式微想将手中的锁头别在门锁上,可手有些轻颤,反复穿插了二、三遍才将锁头别住。宫式微头上微微渗出了一些冷汗,她沉声道:
“我们走!快走!”
往哪儿走?这种时候?最后的通道在这儿沁凝宫,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了?
珠玉苑!
三个字在宫式微脑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