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剑
①动作:立剑用剑刃尖端向上点啄。
②力点:剑刃尖端
③劲力:从腰经肩到臂贯至腕。
④要点:腕突然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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徭役,是中国古代的一种特殊制度。除秀才外,平民皆须服徭役,有钱人如地主豪绅可用钱抵充。又因穷人多半是农民,服徭役导致农务中止、农田荒废,对农民而言无疑雪上加霜。食不果腹的农民要么变卖田地、成为佃农,要么卖儿卖女,他们永远是被剥削的阶级。
屠诗所处队伍里多是服徭役的农民,他们唉声叹气,死气沉沉。今年已经第三次征徭了,据说是国师向陛下建言,要建一高台用以祈雨,解旱灾之患;高台工期之长,去的同乡没有一个回来的。服徭役还好,服兵役却是九死一生。谁不知道冀州境外蛮夷屡屡犯边?很可能在服完兵役之前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祈雨?皇帝就喜欢搞这些骚操作,有这人力物力干嘛不去搞水利工程?屠诗虽然同情农民,但无能为力。话又说回来,其实轮不到他来同情别人,因为他才是最惨的那个:军奴。军奴是去军营做最下等的工作,根本没机会摸武器。
每到一个城市,队伍便分出一部分人留下,其余人继续前进,直至终点站“凉城”断鸿关——号称仅有鸿雁可跨越。断鸿关说是城市,不太确切,应该说是以断鸿关为中心建立的屯镇集群。有数十个屯镇散布在关隘南方,它们相当于小型村镇,有驻兵,有居民。屯镇互为倚仗,勾连成网,假如敌人想完全截断粮道,先得把九成以上的屯镇给拔掉。当然如果真的做出这种蠢事,断鸿关靠着存粮依然可以坚守两年以上。这是大衍王朝抵御蛮夷的底气之一。
队伍穿过瓮城,进入关内,屠诗仔细打量。说是军事重镇,其实和普通城市也没什么区别,路上也有妇人、儿童。大衍国策规定,愿在边疆安家者,按男丁数目分配田地,借此吸引流民安家落户、从事生产,带动城市繁荣。值得一提的是,断鸿关没有城主府,只有将军府,任将军即是城主。其实不止断鸿关,冀州城市里有五成由军队掌控,任将军可称是冀州的土皇帝,也难怪人们将断鸿关称为“凉城”。
走着走着,屠诗眼前出现城门,他不由讶异:断鸿关已经是大衍疆土的最北端,再往前,就是苍茫草原……还要往前?这是要去哪里?难不成要去大营?
他猜得不错,城外已有数十骑兵接应,没有任何废话,队伍继续向前十里,但见荒土上排列一道木墙,墙后传来整齐划一的喊杀声,墙角和大门左右都矗立箭塔。门卫与接应骑兵对过口令,这才放行。队伍进入营中,再次兵分两路,骑兵去马厩,其余人反方向绕校场而行。
大营中心就是校场,场内此时正有数十人排成方阵,向前挥砍,砍杀时还要大喝一声,看得屠诗啧啧称奇,光听喊声他还以为有上百人在操练。校场旁一人迎向队伍,他的盔甲形制与普通士兵不同,应是军官。
带队士兵小碎步跑到军官面前,行军礼道:“报!新到民夫与物资补充完毕,本次征役无人死亡!”
军官身高一米七五,皮肤黝黑,眼睛有神,嘴角上翘,看起来阳光又帅气:“带他们将物资入库,再到宿舍放好行礼,最后在这里集合。”
物资分几种,除了过冬用的棉衣棉被等死物,还有活猪、活鸡,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屠诗真不敢相信军营里还有猪圈鸡圈。宿舍则很简陋,完全就是大帐篷,估计晚上还漏风。东忙西忙过后,屠诗再次站到军官面前。
军官随意踱步:“我名叫张剑,你们要喊我张校尉。民夫、军奴,都归我管,如果有谁违抗军法,也是由我来处置。”他皱眉扫了眼众人,大概对稀稀拉拉的阵型不太满意,让众人报数,再按五人一支编成小队。屠诗被点作小队长。
正这时锣声大作,有人喊道:“开饭了!”一时之间,整个军营躁动起来,校场操练的士兵跑得最快(还是校尉带的头),同时军营各处人潮如洪水出闸,大地都在摇晃。
“咳咳!”似是不满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张校尉重重咳嗽,严厉地道:“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太小声,我听不到!再有气无力,你们就别想吃饭了!”
“听清楚了!”屠诗觉得好笑,这位校尉年纪还没自己大,训起兵来倒是像模像样。
张校尉这才放过他们,不过被一耽搁,配菜都所剩无几,屠诗喝着仅有的小米粥(里面象征性地放了点儿盐),勉强让饱腹度升到及格线。不过放眼看去,士兵们的伙食也差不多,根本没有肉,能吃上肉的只有校尉级别及以上的军官。
有人拍拍屠诗肩膀,是手里还抓着冒油鸡腿的张校尉:“你,过来。”
两人绕着校场,校尉一边啃鸡腿,一边给屠诗介绍军营各区域。军营共一千人,五百骑兵,五百民夫(一人饷一卒,战时需三人饷一卒),士兵只需要操练,民夫则要做各种杂活。
张校尉道:“你是冒险者,但你不会得到优待。以你的罪行,起码得留在军营一年。”
“我留不了那么久。”一年?外面的世界早就天翻地覆了吧?
“不想留也得留。”
系统提示:您的复活点已设置为军营宿舍,在刑期结束前无法更换。
伤脑筋,通过自杀逃出军营这条路被堵死了,不过想想也知道系统不会让玩家作弊,犯了法就得乖乖接受惩罚。屠诗又问:“怎样可以缩减刑期?”
“做任务。你自己的任务要做,别人的任务也要包下来做,表现越好,越有机会减刑,而且我们军中减刑不需要经过刑部同意。都是些体力活,我相信难不倒你。”
很好,这很传统网游。屠诗心情还蛮愉快的,直到下午他被领去做“体力活”的时候——
“什么?让我倒马桶?”
摆在他眼前的是一排大缸,缸里全部是排泄物,臭气熏天。虽说军营里有厕所很合理,古代也确实是用缸来当马桶,但屠诗万万没想到自己要干这个。
一旁抱着胳膊的张校尉笑道:“不仅要倒,还得清洗。先把马桶搬上骡车,有人会带你们去附近的水源。”
系统提示:您已接受强制任务“清洗马桶”。此为每日任务。
系统提示:“清洗马桶”,任务要求:率领民夫小队清洗马桶,若小队未完成份额,视作任务失败。任务期限为三小时,若任务失败,则刑期增加一日;累计失败三次,身上的装备解除绑定并被回收。
系统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消极怠工,最终可能导致六剑遗失?!而且不能光是自己卖力,整个小队都必须完成任务?!
张校尉抬头看看天色:“啊,现在开始计时。”
屠诗差点没冲过去揪他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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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把缸子倾侧,将秽-物倒入水中,再半浸着缸,屠诗拿起刷子。
刷马桶虽然又脏又累,却是难得的放风时间,刷完了也不用急着回去。赤着上身的民夫们正聚在湖畔,彼此隔了不少距离,尤其远离屠诗,因为他动作太吓人,只见他半只手臂都探入缸内,动作幅度虽小却相当激烈,水沫飞溅。他其实用了九口八法中的“崩”,因缸内秽-物结垢,需用力擦刷,讲究爆发力的“崩”用在此处最为恰当,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手腕发酸。
刷完一只缸,屠诗很自然地刷起第二只、第三只……当他回过神来,小队的十五只大缸都刷完了,而他独力刷了十一只。看看时间,才过去两小时。
同队的成员笑嘻嘻地靠近:“队长,你真牛,把大家伙儿的活儿包圆了!等会儿烧鹅腿是你的!”
屠诗擦汗:“烧鹅腿?哪来的?”
原来在他专心干活的时候,有野天鹅飞来湖边。要知道草原地广人稀,天鹅不怕人,就这么傻乎乎地被抓了。湖畔屎水泛波、臭不可闻,屠诗都没闻到烤肉香,自然不知道同伴就在背后聚众开荤。
从中午伙食就知道,民夫是没资格吃肉的,也难怪他们会对野天鹅流口水,不过屠诗倒是对肉以外的东西感兴趣——他从湖里捡起两片鹅毛,给一口大缸满上水,纵身跃上缸沿,以刷子为剑,开始点鹅毛练习。时间还很宽裕,总得干点什么,别荒废了剑术……他这般想着,渐渐忘记四周挥之不去的粪臭。
就在他所不知道的远处,他的左师傅易无涯和右师傅海青子并肩而立,默默注视着他。
海青子颔首:“困境中亦能发奋,道心坚定,正应了‘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咬下一颗冰糖葫芦,易无涯也笑得如春风拂面:“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不愧是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