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县,山西中部偏,一个人口不过四万的县城今日必定要载入史册。盂县城墙早在清军剿灭闯王时毁坏殆尽,几年前才重新修好,比前朝的盂县城墙增高加厚了许多,又分了内城和外城,还特意修了瓮城,这可是在县一级的城池中少有的配备。
守城的将士曾夸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海口,虽然有些过,但没有数万人想强攻,几乎不可能。
顺治十七年七月二十二日,上午,一群衣衫褴褛的乡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直冲着县府而来,为首者来到府衙门前,不禀事由,抡起鼓槌敲起鸣冤鼓来,这鼓声沉闷但传播的远,不一会府衙门前便聚集了上百位看热闹的百姓。
“有冤情,到堂上去,县丞大人这就到。”一衙役过来劝阻到。
“不见县丞大人,我就一直敲下去,他若是一日不来,我便敲一日,两日不来,我便敲两日,……”
“好,好,别下去了,我懂你的意思,你慢慢敲吧,县丞大人来时,我知会你便是。”衙役懒得这击鼓者数下去,完便回了衙堂等待县丞大人。
围观百姓正议论纷纷,击鸣冤鼓者把鼓槌交给同伙,让他继续击鼓,而自己走向围观百姓抱拳道:“众位乡邻,我乃城三里崔家寨乡民崔佳,今日要为我家被县丞屈打的弟弟鸣冤,这新来的县丞,是非不明,竟当堂杖邢我第,前日竟因伤口染了恶疾,惨淡死去。”
“什么事呀?你倒是先。”一好事者从人群中问道。
“并非大事,只因我村一已婚妇女勾引我家弟弟,我弟弟不理会,此**怀恨在心,竟设下圈套构陷我家弟弟欺辱。我家弟弟自是不认,便到衙堂来理论,可谁曾想,这县丞大人,竟收了这**的钱财,反判我弟弟心怀不轨,当堂杖责四十。众位你冤不冤,我今日就要击鼓鸣冤,找县丞讨个法。众位一定要助我,为我死去的弟弟伸冤。”
“这新来的县丞怎会如此,和那曹大人比起来,相差太远了。”
“是呀,新县丞刚刚上任几天呀,就如此枉法,太不应该了。”
“哎,杖责而死,实在是太惨了。可怜呀。”
人群中开始议论起来,同情、仇恨、愤懑的种子开始发芽,同这鸣冤鼓的鼓声一起向外传播开来。
“县丞大人到,闲杂人等回避!闲杂人等回避!”一衙役向聚集的人群喊道,试图驱散聚集的乡民。
话音未落就见一位着九品补袍、头戴官帽、脚步稳健的县丞从衙堂后走来,此人便是新任县丞刘祚。
啪,一声醒木拍向案几,众衙役齐喊:“威武。”这喊声自是未能改过还未停止的鼓声。
“你去看看这乡民怎么还不停止。”刘祚吩咐师爷道。
师爷点头应允,出了衙堂,向击鼓者走来。
“县丞在堂上等着呢,还不快去。”
“我今日告状的就是县丞大人,他岂能在堂上坐着,需在堂下与我等对质。”
“你这刁民,敢告县丞大人。”
“君王犯法与民同罪,皇上切敬王法三份,这县太爷就可以置若罔闻吗?都听听,师爷了,县丞告不得。”为首者回答完师爷,紧接着向聚集的百姓问道,目的就是要激起民愤。
师爷转念一想,前些日县丞大人专门教导过,最近不要激起民怨,尽量大事化,事化了。想到此,师爷也无奈,只好回道:“容我回去问问县丞大人。”
“还是那句话,县丞大人要是不能到堂下与我等对质,我们会一直敲下去。”崔佳道。
师爷回到堂上,如实向刘祚禀告。
“荒唐。”刘祚顿时愤怒道。
“老爷,您前几日不是要尽量不要激起民愤吗?我看今日这群刁民是有备而来,不如您就委屈一下。”
刘祚深深呼了一口气,回道:“也罢,就到堂上对质。”
师爷再出来向为首者传信,这才停了击鼓。一群衣着褴褛者不下数十人争相进衙堂。却又被衙役阻止:“只能进去一位,其他人在外边候着。”
“不行,这都是死者血亲,都要进去。”崔佳毫不妥协。
师爷怕激起民愤,不敢强行阻拦,只能望向坐在堂下的 大人刘祚,刘祚也已经听见崔佳的要求,忧虑到民愤,只好点头放这一群乡民进入衙堂。
“都进来可以,但只能一个人话。”师爷提醒道。
“这是自然,是来伸冤,又不是来吵架。”崔佳道。
“何时告状我?”刘祚直接问道。
崔佳把刚才向堂外百姓的事由有重复了一遍。
“我未曾记得有这等事闹上公堂。师爷,查查卷宗,看看是不是我刘某人记错了?”
“大人,您不能装糊涂呀。莫不是您收了**的银两,替她话,或者您赚了她的便宜。”崔佳这个挨抽的嘴,每句话都带着羞辱。
“荒唐,大人能与你等平起平坐,已是难得,你这等刁民竟当堂侮辱官。来人呢,就已藐视公堂部逮捕!”刘祚哪受得了此等侮辱。
“大人,莫急莫急,待我先去查查卷宗再。”师爷强压着县丞的怒火,使着眼色告知县丞千万别激起民愤。
刘祚左右顾盼,恨不得找个人来顶替自己。两边都听了师爷的话,等待师爷查看卷宗。
刘祚到任上不足百日,审理的案子也就这么几件,卷宗查起来自是简单,不一会师爷来到堂上,走到县丞大人面前,耳语道:“大人,未曾有此等案件的堂审,估计这是来闹事的,心处理呀。”
刘祚听罢,更加气愤,但又顾虑大局,为做声,只等师爷表演。
“我,几位乡民,我才查阅卷宗,未曾查到,此等堂审,请问是不是还未来报案?”师爷道。
“你这师爷怎敢如此羞辱我去世的弟弟,他被县丞屈打致死,你竟然没有卷宗。”崔佳罢,便开始在堂上大哭唱起来。身后的所谓血亲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堂外围观的百姓,见此无不气氛,为崔佳抱不平。
“堂上将就证据,既然令弟被杖责而死,为何不抬着尸首,前来对质。我刘祚读圣贤书,岂能做如此勾当,岂能枉法。今日就不追究你构陷官之罪,如若再闹定不饶你。”刘祚看来是无法忍受这等屈辱,站起身来向崔佳道。
此事确为崔佳捏造,也是受常蝉子指使,只不过这常蝉子竟懒得用真实案件,随意捏造了一个,也太不把县丞当回事了,不过即是为激起民愤,用手段也就不讲究了。
崔佳哪能害怕,竟然揪起县丞刘祚的官府领子,举起拳头怒道:“你这狗官,不承认便罢了,竟还要让我抬着弟弟尸首来对质,看我不打你!”话音落下,拳头也落下,这只读圣贤书的刘祚岂是白莲教洗练武术的兵勇的对手,一拳下去刘祚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打的他眼冒金星,眉角出血。
“给我把这群**抓起来。”刘祚喊着,也顾不上什么民愤了。
两侧的衙役得了命令这才抽出大刀与崔佳他们厮杀起来,趁厮杀混乱,刘祚和师爷逃了出来,崔佳想追赶,却被衙役拦了下来。关于民的争斗正在堂内上演,衣衫褴褛的乡民手无寸铁,被衙役砍伤好几人,堂外不知谁喊了一声:“这狗官欺压百姓,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近百人冲入衙堂,暴打衙役,一时盂县县衙失去了控制,愤怒的百姓不仅冲入衙堂,也冲入后院,揪出县丞、师爷及其家人又是一顿饱揍,当然也有乡民借此冲入后院抢掠县丞家财务。
这混乱如同瘟疫,很快感染了整座县城的其他百姓,一时寻仇的寻仇,借机抢掠的抢掠,整个县城也陷入混乱。等城内守兵出动时场面已无法控制,即便当街斩杀了数位暴乱者也无济于事,相反,官与民的仇恨却更加深切。
城内驻扎了六千名绿营军士,为首者名为丁寅,此为汉将,也是悍将,祖籍辽宁也是随八旗子弟征战南北,还是有些事。
“速速关闭城门,莫让这群**出了县城。加强戒备,防止邪教攻城。”丁寅倒是不惧怕这混乱的场面只要在杀几个差不多就能震慑住,他惧怕的事白莲教趁乱攻城。
“禀将军,城门已关闭,外城内城皆已重兵把守。不过内城多处宅院失火,要不要救火?”一副将报告到。
“先杀几个暴民,火先着着,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邪教**来攻城,再拍一些探子,到城十里处埋伏,见邪教**出动速来报告。”丁寅命令道。
“诺。”副将离开。
丁寅带着几名兵士登上外城城楼,远望四下,见并无动静这才稍稍放了心。
“禀将军,内城大火滔天,快要烧到营地了,是否救火。”又一副将来报。
“这火岂是有人故意纵的?”
“禀将军,火势蔓延迅速,应是有人故意纵火。”
“派人去把辎重救出,至于火让他烧就是,传我命令,严守城墙,不得进内城救火。违令者斩。”
丁寅的策略并无失误,只不过他为能算到,已有上千白莲教兵士早已化为乡民混入城内,这等混乱便是他们所为。
“禀将军,军营失火,有暴民袭击我军,抢夺辎重兵器等。”
听闻此,丁寅顿感不妙,他预感这并非暴民。丁寅不得不改变策略,“传我命令,调集两千人,前往内城缉杀暴民。其他将士严守城墙。”
偷袭军营的白莲教军士得了武器辎重,战力倍增,与两千绿营将士厮杀起来竟占了上风,一些被清军不分青红皂白便杀戮亲人的普通百姓也拿起武器与清军厮杀,一时,城内军营血流成河,两千绿营军人,死于顷刻。
“报,将军。”一死里逃生的绿营军士夺命跑来报道。
“快。”丁寅在城楼上已观察到不妙,此时正心急。
“将军,军营失守,一众辎重武器皆被抢掠。将士们死伤殆尽。”
丁寅还是瞧了白莲教兵勇。
“可探明了贼首?”
“场面混乱,未曾见有人指挥。”
“无能,我两千兵士死伤殆尽,竟然连贼首未能识别。传我令,再派两千将士进内城,此次我要亲自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