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透的血灵珠闪耀着逼人的戾气,它美的不可物,宛如电影中的魔戒一样摄人心魄,珠子倒影出几双瞠目的视线,一众老修灵人像是没见过世面似地围在珠子旁打量。
“如此纯美的灵修,老夫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不愧是万怨之祖积攒万年的灵修……”
“太美了,实在太美了!不过……”一名鹤发童颜的修灵人提了提眼镜,转而看向坐在会议厅首座的男人,换一番腔调又:“诛怨椟乃是我朔楼乃至整个修灵界的至高法器,怎么能给就给?”
闻言,众人脸上虽有觊觎怨祖灵修之色,却也纷纷想要把利益扩展到最大,于是有人提议:“这样,灵修我们可以收下,诛怨椟呢,只能借给你用两天,用完之后必须得完璧归赵!”
“是啊,那可是朔楼的镇楼之宝啊!”
“自从修灵盟会成立以来可从未有过外借的先例,此番借出已是违训之举。”
长老们相互交换眼神,算盘一个打的比一个大。
红坟目光冷冷,扫过这群心思各异的老者,他们在人类的世界里拥有德高望重的社会地位,或许一个翻手就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该是最仁慈的人,然而他们此刻却对一个用尽一切交换一次生机的人实行着能地剥削。
一直沉默着坐在首座的人终于开口:“违训,谁的训?”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缄默了起来。
还是一开始提出借椟的老者,他喉咙里像是卡了痰,声调很怪,“当然是朔楼历来的盟主,先祖们定下的规矩破就破,往后我们修灵人的颜面要如何放?”
“颜面么……”无忱年轻的样貌在这群垂垂老矣的盟会长老们面前显得格格不入,他幽幽起身走向了红坟,这条迈向她的路突然变得很长,很长。
失踪数月的红坟突然打伤守楼卫闯进了朔楼会议厅,见到她有些沧桑的面孔时,无忱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周围都是些高修的长老,他们共同分担着盟会的繁荣,倒是自己这个翰元祖师才像个外来者,他知道其实每个人对他尊敬的原由不过是恐惧他的力量,修灵盟会这个西,早就在历史风雨中飘摇着变了样。
无忱突然想起九百二十年前南祀如的话,他不过是从巫祭一族的诅咒中跳进了另一个名为长生的诅咒里,醒来后的一切物是人非,他不过就是这群老人用以召唤临世的震门石狮,连帮助红坟这件事也需要靠赵亚力这个外人来执行。
然而这一次,纵使在诸人脸上看到了多么不予置信的表情,他依旧选择了做回曾经那个跪拜在万怨之祖跟前的少年郎。
“为什么这么做?”递上诛怨椟的时候,他问她。
“祖师!?您这是做甚?”,“不能给她啊!祖师!”,“她可是狡猾的万怨之祖啊!”老人们诧异万分,置问声此起彼伏。
“聒噪。”
无忱寒冽的视线扫过,表情夸张的众人忽而凝驻在原地,犹如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般僵硬不动,时间仿佛定格在才的一秒,而这个空间里,施法者和万怨之祖却能如常活动。
“回答我!”他深深看着红坟,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拿自己剩下的一半灵修交换诛怨椟是何意图。
“无忱……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存在是……源自一个诅咒。”红坟盯着手中的血红珠子,眼角流出相同色的泪水。
昆仑之巅,圣雪之中的古碑上,赫然记录着天道初始的字,红坟苦苦寻找的师父,不过是昊天在人间数万个投影其中之一罢了。
她所执行的天道,她深信不疑的一切不过是看似正义的屠戮,而她真正的使命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烛龙的眼前,一次又一次触发烛龙身上的诅咒,那天道要的就是他不断死于诅咒,能从轮回门中抽取上古神识的灵梓。
三万年,整整三万年,自己在无意识之中杀了他一次又一次。
烛龙之寿,与天同齐,不死不灭,堪为永恒。
永恒代表着永远孤独,漫长的岁月经不起一刻的热闹,然而那份热闹,却来自蓄谋已久的阴谋。
“我爱他,却是为了杀他……”红坟紧紧攥着自己的心口,“无忱,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人们口中的天纵奇才,好似在向他求助,却又像为了获得他对自己将做之事的肯定。
男人深深叹了口气,将诛怨椟交给红坟,“去做你想做的,灵修是你的,不必交换。”
红坟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这就是交换。”
男人无法伸手去接这颗美丽到过分的珠子,半晌,他再难端着情绪,挫败地垂首:“红坟,拜托,这次让我帮你吧!天道也好,什么都好,我一定能护你周的!”
红坟擅自将自己的灵修珠塞进了男人的口袋里,她抹了一把眼泪,“这是我的宿命,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出手,才是帮我。”
转身之际,红坟摩挲诛怨椟上雕刻的花叶相间的曼珠沙华轻声呢喃,然而她的话实在微如蚊呐,无忱至此至终都未曾听到她了什么。
数十年过后的许缨依旧记得那晚的风很大,像是要吹散所有建筑物一样凶猛,甚至乎街道上的百年大树也被连根拔起,皇城的交通陷入了长达数周的瘫痪,那晚过后,整个世界就好像被翻新了一遍,连鸟鸣都不似寻常。
这个世界还是按照当初的模样进行着,璀璨的流量之王依旧在荧幕上活跃着,粉丝们依旧为一点破事争得头破血流,少了个谁根无关紧要。
梦回时分,总能回忆起那晚她转身后的身影,就好像准备去远行一样,随意的告别,以为还能再见。
那晚她的话被卷入了风中,只有诛怨椟记得,她:“无忱,其实我早就知道这雕花的意义,谢谢你曾经为了我冲逆天命,轶城,我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