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好不容易用计摆脱了海堂主,她追出来时候,却见王平正在和满撕打扭成一团,先前凶神恶煞的胖管事已然在她之前赶到,眼见满被他如同拎鸡一般的抓起,百里一跃而上,一个如影随形腿将那胖管事踹入一间厢房,那胖子陷在被自己撞飞的桌子里,半天起来!
她扶起摔倒在地的满,心想,如今王平当家,今日芙蓉阁闹成这副样子,想必他定不会放过满。便嘱咐满让他趁乱离开去德善堂等她。
转眼功夫,她见那王平已快跑到楼梯,此时芙蓉阁中看热闹的人也来多,走道被堵得严严实实。她轻功了得,直接一个飞身跃到二楼去等王平。那王平正以为摆脱了她,得意洋洋间却见百里正在数米前冲他招手。他一时受惊,慌忙间不知被什么绊住,百里趁机一跃上前要抓住他,拉扯间,王平从栏杆坠下。
芙蓉阁内部的结构就好似是一个空心的四体,楼中镂空,四面是一间间的厢房。而一楼大厅的中间,是一个偌大的芙蓉花池!四周以各式奇形怪异的石头作为装饰。百里眼见那王平坠落的下正是一处凸起尖锐的石峰,王平坠在那里必死无疑。她想都不想一跃而下,在空中给了那王平一脚,将他踹落芙蓉阁花池之中。
她宛如天仙轻盈落地,居高临下的瞧着那王平从水池中爬起,像是一只淋了雨的落汤鸡!
此时辰时已过,下朝的官员大多或是已至各自府衙或是回了府邸,此刻倒是官眷或是名流富贾居多,更加着实热闹。就连青云大街上的人流,也涌入芙蓉阁想看看这热闹。一时间,人山人海,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百里心中大呼不好!她想将此事在厢房内静静私了,却不曾想到半路竟跑出一个沧海阁!事态一时难以控制,竟闹到如此田地。
王平见她武功,知道今日恐难逃脱,便缴械投降:“女侠!女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什么便是什么!”
百里正准备拉他上岸,却听见阁楼上有人大声话:“这位姑娘!这里可是国都洛宁!难不成你还要当街行凶不成!才我们可都瞧得仔细,就是你将这位公子推了下去!皇城边上,朗朗乾坤,姑娘眼中可还有国法!”
那百里莫名,心想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此胡言乱语,才若不是她好心搭救,这王平的脑袋恐怕早已经被那石峰刺穿!即便是纪尘风亲自出手,也是回天乏术!她寻声望去,一眼认出正是那海堂主的手下!
王平却像是被人提点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下子想起什么。他突然在水中撒泼哭诉:“这位姑娘!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下如此狠手!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儿,若是没有了我,你叫他们如何做活呀!”
一时间楼中议论不断,沸沸扬扬!百里见他表演的倒是卖力,暗叹这个王平可真会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只觉得周遭人对她恶言相向,指指点点。她百口莫辩,自知现下这芙蓉阁不宜久留。只能另寻机会服王平。突然腰间的无影剑微微颤动,似乎随时准备脱鞘而出!是杀气!
体内热毒是百里打娘胎带出的毛病。因为这个缘由,她不知喝了多少汤药,她同纪尘风的友谊也是因着这病而结的缘份。也正是因为她体内的热毒,天下第一寒气的无影剑,也竟能被她贴身携带。也正是因为这热毒,她经络僵硬不宜习武。百里啸海虽威震江湖,却也不乏仇家。他的掌上明珠若不能保护自己,日后定曾为他的软肋。这便是百里门最大的秘密。
这些年百里啸海想尽办法,让天下人认为百里门的大姐武功盖世,不容觑。就连安排在百里身边的婢女也都各个出手不凡,他让百里去昆仑山隐仙派习最上层的轻功,又源源不断将醇厚的内力强行输入百里体内。又让金无名亲自做百里的老师。
金无名此人原倒也是洛宁世家子弟,后不知为何沦落江湖。如今是百里门主最依仗的堂主。江湖人称金狐狸,此人虽也曾百读圣贤书却有一双点石成金的圣手。他素来教导百里,打不过逃跑一点也不丢脸,明知打不过却非要找打那才可耻!你爹爹让你最上层的轻功,为的就是不想有朝一日去救可怜兮兮的你。百里很是受教,将此统一称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大智慧。
此番,杀意逼近,她自然逃之夭夭。有时候,逃跑亦是一种智慧。她时常庆幸,有爹爹传给她的百年内力相助,如今她的轻功早已青出于蓝。
她如同一只黄色的黄莺在洛宁城不知名的屋顶飞跃,远远甩开了那些沧海阁杀手。只是,向却距离德善堂愈来愈远。她正苦恼,却远远瞧见道尽头有一辆马车匀速驶来。她灵机一闪,身轻如燕般悄然从车厢后侧的帘子一跃而入。她的轻功了得,驾车的厮自然没有察觉。
可是!这车箱内竟有一人!
百里吓得捂住自己的嘴,那人一袭白衣,袍子上隐约绣着梅花的暗纹,头戴浅露看不见面容。瞧那身形百里断定是位男子!只是,他并没有任何动静。百里心存侥幸,他大约是睡着了并没有发现自己。这样也好,等过了沧海阁那一关,她再悄悄然的离开。她松了口气,却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白木香?百里自然知道,白木香是出了名的女儿香,不免对这马车的主人多了几分好奇。她心中暗道,才从外面看这辆马车似乎除了宽敞些倒也是平平无奇,并不影人注意。内置布局倒是有几分考究,就连这做帘子的布料都是上等的京布,常人家怕是拿来做件衣服都舍不得,这马车的主人竟直接拿来做了马车的帘子。她不免对此人更加好奇,悄悄抬手想要一窥这白色浅露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副面容。
百里不知,那位白衣公子早有察觉。他在闭目养神,突然感觉到马车有轻微下沉。虽然那下沉的幅度不足以让大多人察觉,但绝逃不过他的敏锐。他睁开双眸的那一刹那,便瞧见眼前的一抹黄色身影!
是她!才大闹芙蓉阁的黄衫女子!
才在芙蓉阁内倒曾与她擦肩而过,他会注意到她,只因感觉到她身上隐隐约约的剑气。那时她步履匆匆、英气十足地手提着一柄扇子,从他身边经过。之所以用提,只因为她拿着扇子的手法,竟好似像是握着一柄宝剑!倒是可惜了一柄如此名贵的团扇。
多看了一眼,他又觉得她似乎有几分眼熟。好似前几日才见过。
此刻,她上了他的马车,坐在他眼前,似乎在躲避什么。他记得,才在芙蓉阁的时候她倒是神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刻怎甘愿龟缩于此?
他踏出芙蓉阁的那一刻,偏巧是她推人坠楼之际。他听见楼中被她搅得天翻地覆的动静!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跃而下又给那人补上一脚。
他不经好奇,她和那人该是有何深仇大恨,竟然要下如此狠手!
她妄想打量他,他却也在肆无忌怠的观察着她。以他薛大少爷之名,洛宁城中无论是贵气逼人的、温婉尔雅的、清秀雅致的、家碧玉的、妖艳浪荡的,他都司空见惯。只是想遍所有形容女子的词汇,却也不能将她完归于哪一类。她容貌倒是清秀可人,眉宇间却有一丝盖不住的英气。就连女人常常随身而带的扇子,于她手中竟也显得好似一柄利器,她不用开口,眼底却写满了自负二字!时而举手间又有一丝大家闺秀的端庄,却又在她凤眼流转大约在想什么鬼主意的时候瞬间灰飞烟灭。
她是谁!为何而来!
白色浅露之下的眛眼闪过一道厉光,这样的女子定然要敬而远之,她若是为他而来,那边杀之。
白色纱幔被慢慢拉开一角,一双冷冽的黑瞳印在眼前。百里还来不及看清那纱幔下的容颜,却被那双拒人千里之外的眼吓得慌忙放手。这样的眼神她从未见过,只是一眼便能叫她寒彻心底。她自觉心虚,慌忙解释着:“对,对不起。公子,我只是好奇,并无冒犯之意。”
“好奇什么?”那声音冷的像座积年成冰的雪山。
“公子,你,一直醒着吗?”她突然有所警觉,这马车的主人既然知晓,却又为何做出一副没有察觉的模样。可是有其它图谋?
那人好似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道:“难道姑娘不该先解释一下,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马车上?”
百里有些恍惚,对呀,她该如何解释?她试着设身处地设想常人遇上现在这般境况,听见何种回答会比较容易接受。自己的地有陌生人突然闯入,这种情况,第一反应自然该是慌张的吧!她决定先从安抚马车主人的情绪开始着手,:“公子,请不要害怕,我并不是坏人!我只是个遇上些许麻烦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弱女子,想暂借公子的马车躲避坏人。”她觉得,首先得让马车得主人认为她的出现对他而言产生不了任何危险。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白衣公子脑中浮现的确是才她在芙蓉阁时的大展身手,着实难以将她与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等词联系在一起。这个女子才倒是神气的狠,这会倒是会扮猪吃老虎了。他看见她身后背着的包裹,冷哼道:“姑娘初来乍到,到洛宁也不过只有半日,怎就能有这样的事将自己逼入如此境地。”
百里愣了愣,这位公子话中有话,来者不善。她自己琢磨,如今这外来的人俨然是她自己,莫不是这位公子误以为来者不善的人是她?她素日里倒是以善解人意自居,心想,若是如此这位公子有些许情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自然可以理解。换做是她,倘若有人胆敢不请自来擅闯她的璎珞苑,她定是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直接丢入后山的石湖喂那湖中怪鱼。她谄媚讨好道:“公子对女子可有何误会呀?”她这副谄媚的样子笑得很是专业,虽不是金狐狸教予她的,其中妙之处却也是她这些年从那帮堂主舵主脸上习总结而来。
那人却道:“姑娘与在下萍水相逢,素不相识,自是没有什么误会可言。在下才所言,姑娘大可当作是路人的善意提点,也总好过以后的多行不义,必食其果。”
百里的谄笑被白衣公子的这番话冻结在嘴角,她今日才知,为人处事的功力她还尚浅,她也是头一回才知,这世间竟果真有人可以仅凭寥寥言词,便轻而易举的将天聊死。他的声音明明没有一丝温度,却能在夏日炎炎的午后也能叫人瞬间感觉身处冰天雪地!她突然感觉,眼前这位白衣公子对她确实没有误会,有的或许只是敌意。
百里脑中蹦出一个词眼叫“寄人篱下”,大约的就是她这种境界。金老头倒曾不止一次的同她聊过寄人篱下的相关见解,只是他们总以莫衷一是而告终。关于这个问题,她认为“寄宿者”在寄人篱下之时着实该有深藏不露和不露锋芒的觉悟。金老头却觉得,单凭深藏不露和不露锋芒这两个词,足以显示她曲解了“寄人篱下”的意。她从前确实没有过这边寄人篱下的亲身体会,可往日在石湖山上金老头觉得她理解最透彻的词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突然恭敬不少,柔声细语道:“公子的善意提点女子然记下了!只是女子也有一句话要奉上,还请公子笑纳!”未等他品味其言含义,却见那黄衫女子微微抬头,放低了声音:“往后公子这种是非不分的言辞还是少为妙,以免误人子弟。”话罢,她恢复才刻意的柔声细语:“公子不要误解,我只是担心公子收缘结果,以彰报施。这自也是女子对公子的善意提醒。公子不必急着谢我!毕竟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
他倒是颇有风度,非但没有半点怒意声音却像是多了几丝人情味,饶有兴致道:“我以为,你现在是在我的马车上,是不是该有些寄人篱下的态度。”
“公子认为我该以何种态度,才能彰显女子寄人篱下的诚心诚意?”
她的故作姿态,掩口而笑并没有半点她口中的诚心诚意。反而叫人不难察觉她在故意挑衅,甚至是在戏谑。他似笑非笑道:“你果然擅长。。。。。。咄咄逼人。”
“公子何尝不是将轻世傲物展现的淋漓尽致!”她虽在武功造诣上颇有盗名欺世之嫌,可是斗嘴比狠这十五年来她硬是没有输过。金老头曾过,爹爹将她交予他教养,大约打的便是让她会能用言辞击败对就尽量不要动手的主意。
只是百里万万没有料到,她得意的似乎并不是时候。
“嘶!”
马的嘶叫声几乎和她失去重力同时发生。没有一丝的征兆,马车骤然急!百里措手不及重心不稳,狠狠撞在了那白衣公子的身上!
驾车的厮大约感觉到车内的异动,带着歉意扬声询问:“公子,您没事吧?”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来不及防备,任由眼前这黄衫女子像一块巨石般压在他的身上。他纵横风月之久,还是头一回知道一个女人身子居然能如此之沉。那女子重重压在他的胸膛,让他缓不过气。他轻轻抬起一指,勾起那女子的下巴,好让自己的胸口喘息。
他平静答道:“无奈。外面何事?”他的车夫七,驾车素来稳当,若不是有突发状况,绝不会如此莽撞。
七还未回话,却听见一个陌生男子声音响起:“可是德善堂梅公子座驾?”
“何事?”白衣公子恢复了一贯冷冽。他在百里耳边低声道:“你打算一直这么趴着?”
是海堂主!他来得到是时候!百里脑子一蒙,她可是刚刚才得罪了这位梅公子。她眼前一亮,他叫他什么?梅公子?德善堂得梅公子!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纪尘风的家,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好,好。她又有些迷糊,可是,梅公子不是天下第一善人吗?眼前这个白衣公子明明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言辞犀利,哪有半点温柔敦厚、菩萨低眉之态!
“还不起来。”他轻声催促。她腰间不知有何利器,她压在他的身上,靠在他的腹部,隔着几层布料竟能感觉到一阵戾气刺肤之痛,他能确定,这道戾气正是他先前在芙蓉阁时从她身上察觉到的剑气!
百里心翼翼从他身上爬起,生怕被海堂主察觉异象。然后自动乖乖缩回车内一角,一改才的伶牙俐齿,换上一副清纯可人的乖巧样。
浅露之下,那张冷峻的脸显然对她叹为观止。她虽对擅长寄人篱下领悟的并不是很透彻,但此刻倒是对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八个字表演的倒是相当极致。
马车外,海堂主道:“公子由西面而来,可曾看见过一位穿黄衫的少女?”
才他便已感觉到周边高手气息纵横。如今隔着马车纱幔,果然看见自己的马车已被一群蒙面人团团围住。这些人想必便是她口中的坏人罢!这女子才确实在芙蓉阁闯下大祸,芙蓉阁即便想要抓她也难以在一时之间寻到如此多的高手,显然这些人也并不是官府中人。他不免好奇,这女子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对她如此兴师动众!
“阁下是何人。”他并不着急回答,淡淡问完,抬眼又瞧了一眼此刻真卖力装乖的女子。虽不知她腰间利器是何,但以他的功力尚不能近身,这女子竟能随身安置,不动声色。单凭此点便可知她年纪虽,武功却深不可测。外头高手虽多,但未必是她的对手。她又何必在此故作害怕之态?
海堂主道:“公子无需知晓我等是何人,公子只需知道我等并不是德善堂的敌人。梅公子璞玉浑金,乃宁国第一大善人,我等并不愿主动冒犯公子。还请公子的赤子之心也要择人而异!”
“没有,我们未曾遇见此人。”他回答的肯定,没有半点迟疑。
海堂主见状,斟酌后放行。
百里紧绷的心终于松下了,这德善堂梅公子的名号果真好用,看来为人楷模、受人爱戴果然名不虚传。就连沧海帮倒也愿意给他几分薄面。她然将先前所发生的口角归结于梅公子不会表达,但至少内心还是善良的。她笑容可掬,轻声道:“传言梅公子厚德载物,淑质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并不领情,“姑娘过奖,在下不过是轻世傲物罢了。”
“怎么会,女子读书少,胡罢了。”轻世傲物不正是才自己对他的赠言,不过她倒是没有一丝的尴尬,否认的很是干脆。
百里一心只关心马车徐徐离开那些蒙面的包围,却不知那浅露之下的唇咧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是吗?原来姑娘是胡罢了,那可怎么办,在下可是句句肺腑呀!”
“呃?公子什么?”百里回神之时,却有一道内力将自己击飞,她来不急诧异,来不及抓住什么,任由那到内力带她拂过窗纱,掷出一件西被他从只听见耳边是那人如寒冰似的声音:“在下过,姑娘多行不义,必食其果。”
马车,绝尘而去!
她狼狈地摔倒在石板铺砌的地面,只觉得屁股一阵剧痛!耳边响起海堂主心花怒放的笑声:“多谢梅公子深明大义!”
百里抱怨道:“什么深明大义!海堂主可真是有眼无珠!这个人连我一介女流之辈都要下手暗算,如此卑鄙无耻之徒可正是千年难得一遇。”
海堂主扯下蒙面的面纱,笑道:“千年难得一遇吗?那老夫可正是着实幸运,今日便遇见了两个。”
“噢?”
“姑娘忘记了?才是谁在芙蓉阁暗算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