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幕笼罩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极少了,马路上也空空荡荡的,暗夜像是一只吞噬巨兽,周围所能看见的一切似乎都在它的囊腹之中。
宁时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一刻钟就到十一点。
b市的昼夜温差很大,午夜微凉的风吹过来,身边的女孩不自觉打了个喷嚏。他闻声看过去,只见凌乱的发丝飘零在少女的脸侧,她将碎发别在耳后,拂在身旁少女的脸上,凌乱的发丝向后漂浮。
洛落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揉了下鼻子,很快又将手腕搭在了大桥的扶手上,桥下是清凉的流水。
她双眼闭着,嘴角勾着笑容,似乎很是享受这一切。
“冷吗?”宁时问道。
洛落睁开眼瞥向他,许是灯光掩映,她的眼里就像是缀满了繁星,脸上依旧是笑着的,乖巧又讨喜。
“不冷。”她着却不自觉揉搓了下手里的热可可,汲取着它残余的温度。
这样的动作尽收眼底,宁时看破却不破,抬手捉住了一丝她飘忽的长发,定定看着,逡黑的眼睛也慢慢飘乎起来。
洛落歪头审视了他一会儿,有些笃定的道:“你今天有点奇怪。”
宁时勾勾唇,眸光依旧落在手中的那缕发丝上,“有吗?”
这一笑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看着他,目光怯怯的,欲言又止。
神秘,诡谲,就像是深渊,隐藏在黑暗之下,危险莫测。
曾经在桁檀宫的宁时就经常给她这种感觉。
然而又只是一瞬间,那些令人不安的情绪又尽数销声匿迹,快到她恍惚以为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宁时潭墨般的眸子慢慢转向她,目光像是含了水般的温柔。修长的食指敲上她的脑门,轻笑着:“胡思乱想什么呢?”
洛落立即痛得惊呼一声,倒是回过神来,揉了两下额头,颇有些委屈的撇嘴,“你这样会把我打成傻子的。”
宁时闻言嗤笑一声,左右打量了她一圈,“嗯,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傻了。”
“……”
洛落正有些忿忿不平,冷不防却被男人扯进怀中,她愣了愣,随即又溢上一阵熟悉的心安。
男人抱她很紧,她乖顺的依偎在他怀里,拿着可可的手也轻轻环住她的腰身,柔声问道:“怎么了?”
隐隐感觉他的情绪不对,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好在,男人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
洛落心里蓦地一松,拍拍他的后背,“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宁时淡淡的“嗯”了一声,却依旧不松手,洛落也不敢挣扎,就静静的伏在他的怀里,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些,生怕惊扰了他。
或许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她有多么的在乎眼前的男人,一个呼吸,一个动作,甚至是男人头上某一根飘动的发丝,都悉数的牵动着她的心绪。
等了很久,宁时才放开她。洛落怕他是真的累了,赶紧催促着要回家。她的步伐又急又快,满脑子都想着要快些上车回去才行,却落下了身边的宁时,等她恍然回神,却发现宁时竟然还停在原地。
洛落便也跟着停下来,两人之间大概不到两米的距离,他望着她,眼里涌动着不清的情绪。
她又走回去,顶着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来到他的面前。
男人依旧神色复杂的紧盯着她,“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放弃我吗?”
猝不及防的一问,洛落直觉想要逃避,她没有回答,只是仔细的想要看清他心中的想法,更想要去看清楚自己的想法。
她确定吗?
曾经想也不用想就可以毫无顾忌去回答的问题,时至今日却重新让她变得犹豫不决。
“怎么……”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而紧绷,“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敛去了多余的情绪,转瞬间又变回原来那个冷淡倨傲的宁时。此时她的手里依然还拿着那杯热可可,他的目光慢慢向下,最后也落在那杯可可上。
“已经凉了吧。”凉薄的唇,连带着声音似乎也失去了温度。
洛落心里长舒了口气,看看手中的杯子,晃了晃,“有点。”但还剩大半杯呢,扔掉的话会很浪费。
宁时抿了抿唇,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在耳后,才迈开步子朝停车的向走去。直到坐进了驾驶位,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杯已经凉了的可可上,道:“我帮你拿吧。”
洛落来正打算将它放在杯架上,手刚伸出去,恰逢男人的手也伸过来,阴差阳错之间,竟然双双都松了手,剩下的大半杯便连杯带水的尽数洒在了座椅上和洛落的身上。
“哎呀对,对不起。”洛落顾不及自己被浸湿的裤子,赶紧下了车,手忙脚乱的抽了车上的备用纸巾擦起座椅来。
完蛋了!宁时最爱干净了,车上半点儿多余的味道也受不得,她竟然还失手把可可洒在车里……洛落暗自懊恼着,早知道刚刚真应该直接扔了它。
宁时反而比较冷静,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安慰道:“不用擦了,你先坐到后面去吧,明天我再把车子送去清理。”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十分安静,洛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鼻尖此刻都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甜味,也不知道宁时是排斥还是喜欢,不过她猜想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些,只是他顾及她不肯罢了。
要知道从前的宁时可是各种怪癖,就连给他夹菜都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她犹豫了下,降下车窗,立即就有凉风倒灌进来,车厢内的温度瞬间低了一截,但空气倒是清新了不少。
洛落瑟缩着搓了搓手臂,风打在脸上倒是让她清醒了很多。她偷瞄了一眼倒视镜里的宁时,只露出一双眼睛,从她的角度看起来眼睑微微垂着,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些许不同。
洛落慢慢的收回目光,身旁的车窗却缓慢上升。她正不明所以,就听见宁时一贯淡漠的声音:“昼夜温差大,你这样贪凉容易感冒。”
车子飞快的驶下快速路,向大城的向行进,两边路灯不断闪过,马路上一片昏黄。车内的温度很快回暖,她偏头看向车窗外,一切都笼罩在一片安详与宁静之中。
嘭的一声巨响,那一瞬间几乎就像是课上被勾画的重点段落,她清晰的记住了每一个细节。她在茫然中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着向后又快速向前,每一根神经都霎时间进入了紧绷又惊恐的状态。
一辆蓝色的卡车正面朝他们撞过来。
车子在巨大的作用力之下渐渐失去了原有的轨道和平衡,在平地上飘移了几个旋转后又狠狠的撞在道路一旁的松树上。
洛落撞到了头,脑袋有一瞬间的啸鸣,只觉得晕晕的,身都失去了力气。此刻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模糊,她抖了抖唇,想点什么,却都是徒劳。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宁时,他满身满脸的血,伸过来的手上也沾着大片粘稠的鲜红。
他似乎碰了碰她,她疲惫的闭上了眼,耳边却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看来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怎么办……”
“刚刚才发现……”
“好像更爱你了呢……”
这是他在这世间留给她的最后的话。
她似乎是睡了很久,很沉。每次醒来时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有时头顶会有很亮的聚光灯,很刺眼,有时她的眼前又是一片黑,耳边却能听到滴滴的响声。
那些具体是什么,她往往无从深究,只是感觉很疲惫,疲惫到只想这样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有时她也能看到很多人,一会儿是爷爷,一会是面容模糊的父母,一会又变成傻乎乎的雪,清新亮丽的鹿,张希、雨霖铃、陆柏……很多很多的人,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飞速闪过又快速消失。更多的时候,她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却又感觉到异常的熟悉。
可是,都却不是她内心深处最想见到的那个。
她幽幽转醒,眼前模糊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拄着胳膊正昏昏欲睡的李纯。李纯睡得不沉,她微动了动,她便立即警觉着醒来。
“你醒了?”李纯似乎没有多意外,例行公事的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柔声问着:“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洛落不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李纯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怎么?又不认得我了?我是雨霖铃啊!还记得吗?写的那个,我们在签售会上认识的,后来我还送了你朋友我的亲笔签名和新书。”
书……
洛落的眼里很快蒙上了一层水汽。
李纯心的望着她,“怎么哭了?是哪里疼了吗?”
洛落摇摇头,立即有泪珠顺着眼角落下来。她摇摇头,嘴唇一片苍白,“不知道为什么 ……我胸口好痛……”痛得她不能呼吸。
就像有无数根绵密的细针在身体里游走,走到哪里哪里就痛不欲生。
她的声音很,李纯要靠得很近才能勉强听清楚,“胸口疼?不会是被车撞出后遗症了吧。”她碎碎念着,“你等下,我去给你叫医生。”
李纯着快步跑了出去,门打开着,洛落甚至还能听见走廊里她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眼前是眩目的一片白,洛落忽然又觉得头痛欲裂,时间流淌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捱的,然而这种疼痛却在无止境的蔓延,她感觉周身都痛,痛得她想打滚,想尖叫,不能自抑。
好痛……
也不知道李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为什么还没回来……
她扭动着身体,双手紧紧攥着衣襟的领口,无意中就看见手腕上那几颗闪动着诱人光泽的珍珠,上面甚至清晰的倒映着她满是伤痕的脸。
许多的画面在一瞬间挤进脑海,电影……拥抱……摩天轮……车祸……最后慢慢定格在早晨两人在校园里的相视一笑。
她带着前二十年的人生里所有的羞涩,问他:“看看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睫毛……”
面前的男生整个人都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的干净纯白。然而那张纯白干净的脸却又瞬间变得血肉模糊,脸上挂着无奈与不舍。
“看来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怎么办……”
“刚刚才发现……”
“好像更爱你了呢……”
无尽的悲伤像是高涨的潮水,冲破堤岸,奔袭而来。洛落被溺在水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从其中挣脱。
她死死盯着手腕上的手链,红色的绳线就像是那夜宁时脸上的鲜血,一层凝固,又有新的一层填补,她甚至看不清他的模样,却只记得他累极了的眼神。
李纯终于带着医生回来,一番检查后也只是没什么大碍,带着李纯去走廊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洛落。”她回来后心翼翼的看着,病床上的人脸上还有淤青的伤痕,一双眼空洞得像是失去了魂魄,她愈发的担心。
“他怎么样了?”病床上失了魂魄的人开口问着。
李纯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脸色暗下来,良久,才咬着牙:“死了。”
原空洞的双眼蓦然睁大,直勾勾的盯着头顶高高的天花板。
“洛落,你别吓我呀!”李纯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更加着急了,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可是咱们既然活下来了,也还得好好过日子的是不是……”
“而且,而且据已经在追查嫌疑人了,警察之前还来消息要找你录口供呢,你还得帮宁时讨回公道的,得振作起来呀!”她顿了顿,心翼翼的看她,“难道你真的想看到凶手逍遥法外吗?”
似乎是听进去了李纯的话,洛落的眼中又重新蓄满泪水,满到她睫毛只是轻微的颤了颤,泪水就像是滚珠一般顺着眼角络绎不绝的掉下来。
自从苏醒之后,洛落的身体康复得很快。警察果然没几天就找上门来,问了事故发生当天许多详细的情况。洛落凭借着记忆一一作答,她很平静也很配合,努力不让任何的细节被遗漏。
“那请问你认识秦昊吗?”峰回路转,提问的警官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洛落愣了愣,点点头。
“你跟他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想起那天秦昊临走时对她的话,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她心翼翼的问出口。
办案的警官从容一笑,“是这样的,案件我们还在侦破中,现在也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如果有结果了,我们会通知你的。”
洛落点点头,实事求是的道:“他是我高中同,曾经追求过我,但我都拒绝了,后来也不怎么来往了,不过前段时间,他曾经来找我过……”
侦办的过程很漫长,期间警察又来过两次,不过都没有透露案件的进展。
李纯很快便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因为不放心,索性就将洛落带回了家,便看护,更怕洛落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听从那天医生的建议,为洛落联系专业的心理援助咨询,可如果联系的话又要怎么让洛落配合接受治疗。
为此她也很是头疼了几天。
然而预想中的凄风苦雨似乎并没有到来,出院后的洛落一如既往的勤劳和安静,李纯的家里被收拾得整洁一新,每日三餐都会有丰盛好吃的饭菜摆在桌上,屋子里甚至多了几盆绿植和花卉,整日整夜的芳香四溢。
综合这一切,李纯险些有了一种自己才是需要被人照顾的错觉,她甚至开始怀疑,宁时的突然离开对洛落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几天后在李纯的陪伴下,洛落去墓地看望了陆柏。她带了鲜花,看着墓碑上陆柏仍然纯净稚嫩的面容,深深的鞠了一躬。
为了宁时,也为了她自己。是他和她的自私,牵连了无辜的陆柏丢了性命。
离开之前,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李纯却忽然开口,“宁时离开了,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其实她更想的是,她希望洛落是真的痊愈了,而不是吞在肚子里独自默默的承受,最后把自己逼疯。
洛落一袭黑色的衣服,庄重又沉肃,背对着李纯站定不动。就在李纯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洛落却又突然转回身跑过来,紧紧的抱住李纯。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洛落的声音很平静,她放开李纯,微微笑起来,眼睛里漆黑一片,却又似乎有那么点明媚的光,“宁时只是回去了,又没有真的死掉,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难过呢?”
李纯愣了愣,仔细的端详半天,倒还真没看出什么破绽,便也彻底放下心来。
那天下午,久不开坑的李纯终于有了新的灵感,一个从便游走在生死边缘无恶不作的黑手党大佬和一个受了情伤被捡回家的失意女孩,至于女主的名字嘛……她瞟了眼正在阳台上摆弄花草的洛落,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新的大纲和开篇章节很快引起了站的注意,鉴于前几部作品的成功,李纯立即被叫去公司商讨相关细节。
“我得去公司一趟,你要考虑和我一起吗?”李纯一边涂着口红,一边问道。
洛落老实的摇摇头,相比出门,她更愿意待在家里。
待李纯走后,洛落看着满屋子犹如被洗劫了一样的凌乱,便开始认认真真的打扫起来。
她得了一种叫「闲下来就会死」的病,能做点事反而不会让她有胡思乱想的机会。
然而事情不会是永久做不完的,当再也无事可做之时,她便也只能孤独的坐在沙发上。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她呆坐着,除去眼睛偶尔的眨动和浅淡的呼吸,似乎就再也找不到她还活着的证明。
生活于她而言,早已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也不知响了多久,她才慌忙回神。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怕是案情有了新的进展,顶着加速的心跳,快速接起来。
“喂,请问是洛姐吗?”
洛落遵照着约定的地点来到了蓝山咖啡店,进了门,就立即有人迎上来。来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穿着斯绅士,隐在镜片后的双眼目光如炬,见洛落到来,他礼貌的伸出手,“你好,我是陆先生生前的私人律师,我叫申杰。”
洛落也伸出手,“你好。”
两人落座,申杰简单询问了洛落的口味,而后点了两杯咖啡。待咖啡和甜点上齐,他才打开自己的公包,陆续拿出几份资料。
“这份是我的律师执照和我的个人名片。”他着将律师执照递给洛落看了一眼,随后立即收回,转而将一张烫金的名片放在洛落跟前,“有什么问题需要咨询都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4时待机。”
洛落迷茫的点点头,收好。
紧接着申杰又拿出一份件,“这个是陆柏先生生前的遗嘱和委托书,权委托我来替他办理相关事宜。”
遗嘱?
洛落不自觉的皱起细眉,接过申杰递过来的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读到某一行时,她才不自觉的眨眨眼,倏然抬眸,“陆柏把遗产留给了我?”
申杰扶了扶眼镜,“是的洛姐。”紧接着他又递上了最后一沓资料,“这些是陆柏先生名下的所有资产明细,其中包括b市的套公寓和一栋别墅,支理财基金。目前我这边已经遵照陆柏先生生前的嘱托,将他名下的车辆、车库不动产和多家公司股份进行变卖,后续会统一纳入遗嘱信托管理,转交给你。”
他点了点其中一份件,“这一份是陆柏先生生前为您爷爷也就是洛老先生购买的个人基金,主要用于老人以后的赡养、医疗和日常生活支出等问题,当然了,这其中也包括洛老先生现在所需要支付的疗养院费用。”
洛落的眸光动了动,有些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我爷爷的疗养院不是免费的,实际上一直都是宁……是陆柏在支出这笔费用?”
“是的。”申杰肯定的回答,“不过洛姐完可以放心,这支基金足可以保证洛老先生颐养天年……”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随后又不确定的唤了一声:“洛姐?”
只见面前的少女低垂着脑袋,手指丝丝捏着勺子在咖啡杯里无意识的搅动,从申杰的角度也只能看到少女忽闪的睫毛,一下一下轻颤,最后一滴泪掉在咖啡杯里,发出滴答的落水声。
申杰沉默了下,最后拿出纸巾递给洛落,“洛姐,节哀顺变。”
“对不起。”洛落没有去接纸巾,只是快速的起身,来不及更多,便匆匆离开。出了门她便一路跑一路哭,跑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找不到向。
脸上早已经是泪痕涟涟,被风吹干的肌肤感觉紧巴巴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痛,但是她的心更痛。像是有一千把刀子在不停歇的戳她的胸口,心脏就这样一下一下的收缩着,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她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就暗了,暗无天日,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没有温度,没有希望。
她只能孤独的站在茫茫人海的大街上,看着来往穿梭的人群,看着一副副陌生的面孔和怪异的目光,失声恸哭。
宁时,对不起……
宁时,谢谢你。
宁时,宁时,宁时……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当她回过神来,人就已经站在宁时的公寓楼下了。她仰着头定睛的看了好一会儿,很快就有新的眼泪汹涌流出,她想着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最后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走进去。
好像是人失去了魂魄,如行尸走肉一般。
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她和宁时一同走过的楼道,一同进过的门,一同躺过的沙发和床,一同吃早餐的桌子……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记载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然而现在看起来,却都像是洪水猛兽,像是锋利的刀片和铁丝,像是穿心的剑和灼人的火,像是刺骨的寒冰和随时都会溺死人的水。
宁时走了,但他的痕迹却还在,他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的一笔然后又轰轰烈烈的离开,最后却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原地打转,走不出来。
“你这个大坏蛋。”她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斩钉截铁的骂着,“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给她留下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故意立下那样的遗嘱,故意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忍让和纵容,故意在摩天轮上对她了那样的话……然后故意在她面前死的惨烈。
她闭了闭眼,如他所愿,她这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中,再也忘不掉他了。
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他抱着她亲吻时的感觉,就好像他仍在,那些温暖的体温仍在,那清爽又迷人的气息仍在,他的声音仍在,一颦一笑仍在,他的吻仍在……她的心又开始疼了,眼泪汹涌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眼泪流干。
肝肠寸断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就像是身体的血肉和器官都化作了零散的部件,每一个部件都在滴血,每一寸肌肤都在疼痛。眼睛是痛的,嗓子是痛的,指尖也是痛的,她的浑身上下,似乎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她唯一的发泄点却只能是哭,哭凶,凶哭,哭到最后身都脱了力气,她又不得已趴在地上干呕,最后也不知道呕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西。
反反复复,哭哭停停,日升日落。
「喜欢吗?」
「那就永远都不要忘记这一刻。」
不要忘记那夜璀璨的万家灯火和漫天星河,那些踩在云端的幸福,刻骨的温柔,虔诚的亲吻,一下一下,温柔如水。
有一句话是怎么来着?
哦,是了。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