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这魏翊煊竟是一个对美酒佳酿十分吝啬之人,只是不知这远番之国到底是有多远,进贡来的葡萄美酒竟只有那么少,难道是何种珍奇的果子酿造而成?少婈心里想着,嘴上也不自觉地问了出来:“这酒为何如此珍贵又罕有?”
魏翊煊好不容易听到少婈话,于是抢着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西域虽然也有产出葡萄酒,但离美字还要差一些意思。远番之国的气候与长安大有不同,而那里土生土长的葡萄品种也是特有的,再加上他们历代以来皆有酿酒师亲自把控,所以才能产出这样的美酒。”
“才听王爷这是一甲子的陈酿,一甲子乃是六十年,难道这果酒也如同我们的醇酿一般需得久好喝吗?”少婈追问了一句道。
“倒也不是,只是因为六十多年前,远番之国有一位酿酒的圣手,他所酿的那十年佳酿是世间顶级的存在。”魏翊煊意犹未尽地道。
少婈听及此处默默算了算道:“可是也仅有那十年的佳酿,出产定然也不多,若是喝完了也便再也没有了。不知那位酿酒圣手可有亲传的弟子。”
“倒是有亲传的弟子在世,并且为数也不少,这几年酿的酒我倒也尝过,确实要比西域的葡萄酒滋味美很多,若比起这一甲子的陈酿还是差点意思。”嘉顺王回味道。他曾经亲自跋山涉水远赴海外去了远番之国,在当地逗留了半年时间,对于这葡萄美酒,他自是有话的。
“既然横竖都没有一甲子的陈酿好喝,却也比西域的酒好些,何不将圣手亲传的弟子接来,然后遍寻国找一块合适的地域,种植那远番之国特有的葡萄品种,加上相似的气候和酿酒技术,也就不愁每年没有同等的酒喝了。”少婈款款而谈道,在这面她是有经验的。
曾经因喝过一回上界仙者酿造的桃花酿,便惦记在心里,可是碍于爹爹郁垒不允许她出入上界,只好拜托母亲绛姝将那酿酒的仙者请来桃止山,亲自拜师艺,到了一门酿酒的手艺,尔后又加以改良,用桃止山上等的桃花酿造,终于酿出自己的美酒——桃花醉,比那桃花酿还要品味俱佳。
“郡主的倒是有理,我擅长厨艺也不是天生的,皆是因为幼年时便贪嘴爱吃,可是却又不想总是吃旁人做好的,于是便同师傅习下厨,久而久之倒是也会做许多菜了。”嘉顺王妃起自己的经历倒是很赞同少婈的法。
“倒也不尽然是美酒难酿的缘故而显得珍贵,远番之国长途跋涉运酒过来,一来一去便要耗费半载光阴,而这一路也是诸多艰难险阻,舟车皆不易。”魏翊煊又略显惆怅地道。
“既然是舟车不易,那边将车马和船只都做得经得住波折一些,而且还要想尽办法加速运行,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节省人力和物力,还节省运输时间。而且所造的车马和船只也不仅只是用于运酒,也可做其他用途。”少婈见招拆招一般的提议起来。
魏翊煊倒是也知道少婈惯是个有想法的,只是嘉顺王夫妇头一遭与少婈同席,却听她如此得条条是道,忍不住叹服起来。嘉顺王微微笑着道:“郡主果然不是寻常女子,这得十分在理,我们这些男儿都没有这般眼界和谋划,若是真能以此为法子,左右不过三五年的光景,陛下便可豪饮一番这产自土的葡萄美酒了。”
“这话得我便不爱听了,男儿便一定要比我们这些女子有眼界和谋划吗?就算不比眼界和谋划,论做菜,你们这些男人可比我差远了。”嘉顺王妃撇了撇嘴看似向自己的夫君撒娇道。
“王妃所言甚是,这顿晚宴多亏了您的操持,就等美酒佳酿拿来了,我们敬你一杯。”嘉顺王很是宠溺和恭维地道。
少婈见状只好埋下头夹了一筷子菜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魏翊煊却坐不住了,佯装起横眉冷对道:“你们夫妇二人倒是好会安排,来了京中还不忘当着朕的面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起来真真是毫无顾忌,看来朕就不该把那么好的酒赐给你们。”
“王爷,陛下看来是生气了,你就不要哄我了,快些去把他哄一哄,不然他哪里还有好心情吃下我做的这桌子菜呢?”嘉顺王妃揶揄道,完便掩唇大笑起来。
少婈瞧着魏翊煊的样子,不禁也笑了起来,这个男人着实是气的,不过是忍痛割爱了两桶好酒罢了,可是一直在念叨呢,还见不得人家夫妇在自己府中浓情蜜意,不过气之余更多的却是诙谐,哪里像是个帝王的样子。
“朕都陪你们了许久的话,也没见婶娘把做的温泉虾和蟹黄竹荪鱼翅煲端上席面来,再等等,朕吃着这几个菜都快要饱了。”魏翊煊放下手中的筷子假装埋怨道。
“好饭不怕晚,陛下莫要着急,这餐前菜先吃一吃垫个底儿,马上便把那两样你最爱的菜肴呈上来,还有那葡萄美酒一起。”嘉顺王妃罢便起身,嘴里又道:“我得亲自去厨房里盯着,免得有哪个笨手笨脚的把西给弄坏了。”
嘉顺王妃起身离去之后,嘉顺王也只坐了会儿,便以起身更衣为由也离席而去,座上便只留少婈陪着魏翊煊坐着,少婈也不话,只自顾自地吃着,身边的侍女给她又盛了一碗花胶鸡汤,她喝着觉得甚是美味,却没有留意到魏翊煊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
少婈已经快要喝完半碗汤了,这才瞥见旁边的这个男人在看她,于是将手中的碗放下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慢悠悠的道:“我脸上是有字吗?容得下陛下这般瞧看。”才经过嘉顺王夫妇的一番热络,此时的少婈已经没有了对魏翊煊的抗拒。
“自古君王爱美人,朕看的是这一张清丽无双的脸,你可是有何意见?”魏翊煊眼睛一眨不眨的道,虽从嘴里出的尽是玩味之语,可是他语气平淡,并未让人觉得过分,反而听起来尽是夸赞的意味。
“陛下的用词似乎轻纵了些,也不怕违了身份,让旁人笑话了去。”少婈垂下眼帘也不看向他道。
“朕有什么好怕的。”魏翊煊反驳道,见少婈的面色始终波澜不惊,于是也知道不该再继续轻纵下去,只得正了正神色道:“昨夜之事……”
“昨夜之事陛下无须再提,就是闹了个乌龙,我也无事。”少婈打断他的话道,顿了顿又道:“您也不用多做解释,昨夜之事,您也算秉公处理,并未因为她先见到您,而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反而让嘉顺王从旁佐证,也算还了我清白。”
“朕……朕是知道你有法子的,聪敏如你,又有一身事,也不用朕护佑你的。”魏翊煊扶额道,完叹了一口气,便又道:“还有那夜朕要册封你的事情,你既然无意,那朕也不强求,只是你领队南下龙江平息尸患,算是大功,如今你位居二品,朕再给你往上加封一些可算如愿?”
少婈想着按着皇族的加封规制,她如今是二品郡主,若是再往上加封便是正一品或从一品,想来不是公主便是国夫人了,可是她也并不在意这些,于是道:“陛下赏赐加封如何,臣不该有要求的,只凭着您的旨意便好。”
魏翊煊还要再同少婈些什么,却见嘉顺王夫妇携手归来席上,身后跟着传膳的侍女们,远远地便闻到了菜肴的香味。
“陛下的温泉虾和蟹黄竹荪鱼翅煲来了!是不是离得老远便飘香而来。”嘉顺王妃朗声笑着道。
“那是自然,婶娘的这两道菜肴可谓是绝佳的手艺,就算是宫里的御厨也做不出来这味道,才经少婈这么一提议,朕倒是想留婶娘在京中多待些时日,把宫里的御厨教会这两道菜,如此一来,我倒也不用岁岁年年只盼着这一回两回的。”魏翊煊眉开眼笑道,想来确实是十分喜欢这两道菜肴的。
“陛下可别跟我笑了,蟹黄竹荪鱼翅煲这里面的食材,宫里面确实不少,可是那竹荪的品相比我们昌南郡的可是差了许多的,而蟹黄也没有我们封地里的湖蟹纯正地道,若只是了厨艺,而没有选食材,那做出来可就差远了。”嘉顺王妃一边吩咐着侍女将菜品呈上去,一边忙不迭地道。
“如此一,这回你做的也是从封地带回来的食材,并非来了长安就地取材了?”魏翊煊探问道。
“自然是如此,初秋之时,湖蟹丰收,王妃亲自去挑选采办了一批鲜活的湖蟹,用草绳绑好后,一起放入冰库中冷冻,几日前拿出来解冻还是鲜活如初,而竹荪也是选了一些一起带过来的。只是我们就该回京,也不算劳民伤财运送这些西。”嘉顺王笑着道,眼角眉梢都是对自家王妃的赞美之意。
“何止是湖蟹和竹荪,还有温泉虾也是昌南郡特有的,这回带了一些过来,一路上损耗过半,如今才只做了这两份,我与王爷在封地也是常吃的,这两份便给你们尝一尝鲜吧。”嘉顺王妃亲自将两盘虾分别端给魏翊煊和少婈并解释道。
“为何这虾不能和湖蟹一样冷冻起来再解冻呢?如此不也可以减少损耗。”少婈客气的道谢后忍不住询问道。
“傻丫头,这温泉虾顾名思义是长在温泉中的一种虾,温泉的水温常年都是热气腾腾的,这虾且不被冷冻,就算是在这种天气捞出来片刻都会成为死虾的。”嘉顺王妃笑着道,继而又道:“你且尝尝这虾有什么特别的。”
少婈点点头,用筷子夹了一只虾送入口中,这虾虽连着虾壳,但是这虾壳非常弹软,轻轻一咬便露出里面的虾肉来,虾肉一点也没有腥味,反而是一股甘甜的味道,其中混合着花雕酒的气息,虾肉弹滑,像荔枝的果肉一般,汁水在口中四溢,中间包裹着的虾黄也流淌出来,细细一品,沙沙的口感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咸味,像是咸蛋黄,又像是卤渍的蟹膏,一只虾吃完,余下的汁水中还带一股特殊的香味,这香味似乎在哪里嗅到过。
少婈一眼便瞧见盘中有黄色外皮的果子切片,于是捏起一片问道:“王妃,这是何物?香味很是特别。”
“这是南境的特产香料,名叫柠果,完整的果实像柑橘,但是颜色要偏黄一些,想来你是未曾见过的。”嘉顺王妃介绍道,“你若是喜欢酸的,倒是可以尝一尝。”
少婈对酸的就不算排斥,又见这果子异香阵阵,于是便将手中拿着的这片填入口中品了品,那酸味立马充斥了唇齿之间,酸得少婈忍不住闭起眼来,突然脑海里涌现出一个身着红衣的公子来,只是这公子她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酸味渐渐减退,少婈回过神来忍不住道:“这果子当真是酸,半分甜味都没有。”
此语一出,惹得另外三人哈哈大笑起来,魏翊煊见少婈似乎又恢复到从前娇俏可人的样子,于是笑道:“你倒是果真娇憨,王妃意是诳你的,没想到你还真的亲口尝了起来。”
“陛下不许笑话我,我只是从未见过,这才尝了尝罢了。”少婈嗔道,转而又对这盘温泉虾起了好奇心,便问道:“王妃,且不这温泉虾身食材如何,只是这做法似乎与我吃过的那些虾有些不同。不知是如何做得的,可否跟我一,我回府之后让家中妹也一。”
“郡主你还有妹妹吗?”嘉顺王妃反问道。
“是有两个义结金兰的妹妹在家中的,都是与我差不多的年纪。”少婈笑着道,“捕役司的蘅汀姑娘是我的二妹,自与我一同被养在山中,那捕役司的司簿希羽姑娘是我的妹,就是她最善厨艺。”
“这希羽朕也是知道的,做的菜品也是品相俱佳,滋味更是了不得。而且素好雅厨,年纪轻轻便有一身好厨艺。”魏翊煊接过话也忍不住对希羽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