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顺王夫妇听着少婈和魏翊煊起这一番之后,便想起昨夜兴庆宫宴席上,那假冒的圣安郡主与少婈对峙起来动手之时,与少婈一同离了坐席到中场上来的还有两个姑娘,身形和容貌离远了看也皆是不凡,想来便是少婈的两个妹妹了吧。
“郡主的两个妹妹,昨夜我们夫妇离得远倒也算是见过的,其中有一个还受了伤,不知现下伤势如何了?”嘉顺王询问道,面上的关心也毫不掩饰,想来他也是个对待晚辈很是亲厚之人。
“受伤的那位便是妹希羽,劳王爷和王妃挂心,昨夜回去之后我们就为她医治了一番,现在正在府里养着,倒也不算有大碍。”少婈回话道。
“不过昨夜那假冒你身份的人下手未免太过阴毒。看样子像是蓄意寻仇而来,你日后也需要多加防范。只不过那人看起来也像是有道行在身,若不然就让陛下为你多增派些人手护卫也好。”嘉顺王妃有些担忧地道,回想起昨夜那假冒的圣安郡主凌空而起狙击袭来的样子,她就为少婈捏了一把汗。
“王妃您猜得不错,那人着实是有些道行的,但是昨夜我也探了她的虚实,她若不是使用猛攻突袭或者暗器伤人,她是奈何不得我的。不过确实需要防范一些。”少婈点点头道。
“才你既然都问了我,这温泉虾是如何做的,那我便跟你一也好。”嘉顺王妃语气万分和蔼地道:“这温泉虾是长在昌南郡温泉中的淡水虾,才也与你了一嘴,这道菜算起来应该是生食的菜品,需要先用花雕酒、酱油、砂糖、少许盐和姜片、花椒调好酱汁,然后将现打捞上来的活虾浸入其中,密封起来保存三个时辰,再打开装盘,用柠果的汁水淋上一圈,便成了这道菜。所以滋味是甜中带咸,又带了些酒气。”
“既然制作的过程中并未用到火候,那为何这虾色泽红艳的如同从滚水中捞出一般呢?”少婈心里充满了好奇,忍不住追问道。
嘉顺王妃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才我不是这温泉虾生长在温泉中,温泉的水也是热气腾腾的,而这虾有比较特殊,出水后一旦失了温度,便会变成红色了。”
“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这一茬。”少婈咧着嘴憨笑道。
“一直忙着跟你们嘴了,竟也没招呼陛下和郡主尝尝这道蟹黄竹荪鱼翅煲。”嘉顺王妃忙笑着道,又转脸对着那几个侍女道:“你们还不赶紧给圣上和郡主布菜。”
几个侍女得令,便都纷纷动起了碗筷,那蟹黄竹荪鱼翅煲是装在碧青色的瓷罐中,那瓷罐乃是青釉质地,从前少婈也只是在宫里见到过几次,想来应该是专供给皇族使用的器皿。这瓷罐周身雕饰着云纹,盖子上则是雕刻这龙纹,想来也是凡世间都尊崇的花纹式样,盖子的中间用木材做了一个提手,看起来倒是十分致清雅。
瓷罐的盖子掀开之后,扑面而来的香味伴随着水汽升腾而起,待水汽散了些许,少婈才看清里面是一片金黄色,其中微微泛白的便是竹荪,而稍微有些红色的应该是蟹黄,而那纹理清晰可见又晶莹透亮的便是主要食材鱼翅了吧。
待侍女们盛好在碗中,魏翊煊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尝一尝这鲜味了,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少婈见魏翊煊是着实喜欢这道菜,比起才的温泉虾更要迫不及待,于是也将碗捧到手中,舀起一勺尝了尝,入口是一股咸香,滋味却有着妙不可言的鲜,每一滴汤汁都伴随着三种食材的鲜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紧接着是口感沙沙的蟹黄,有淡淡的甘甜在其中,爽脆的竹荪吸收了汤汁,每一次咀嚼都能迸发出不一般的鲜美滋味,鱼翅的口感更是妙不可言,非常爽滑,直入喉舌。
少婈还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西,忍不住连连称赞出声,惹得嘉顺王妃笑声连连,忙又吩咐着侍女又给她盛了一碗,并像一位做饭给子女吃的母亲一般唠叨道:“郡主慢些吃,这些都是你,你若是喜欢便多吃一些,回头我也将这子教会给你那妹希羽姑娘,往后若是想吃了也能吃到的。”罢又顿了顿,不由得笑起来道:“不过若是郡主你没有旁的事,多往我们的封地去几次,那里可不止有这几样好吃的。”
少婈点点头笑着道:“昌南郡是去过的,虽然是路过停歇,但是那里物阜民丰,还有温泉,倒是个好地。”
“早前你路过昌南郡的时候,王爷陪我回娘家省亲去了,后来回到王府便见郡守来报,你丢了官印在昌南郡,不过好在有这官印在,也成为你昨夜能够澄清自己的证据。”嘉顺王妃眉眼含笑的着,想了想又接着道:“不过也算是由这块失而复得的官印促成了我们与郡主相识,既是如此,我们夫妇合该与郡主同饮一杯的。”
嘉顺王也点头称是,身边的侍女便端着琉璃质地的酒器分别给座上的四人斟了酒,喝酒的杯子也从才的青玉杯换成了和酒器同样质地的琉璃杯。
“这乃是远番之国三年前一同进贡而来的琉璃酒器,那年统共进贡了六套,分别是五琉璃质地的双杯套具两套,四杯套具两套,白琉璃质地的双杯套具和四杯套具各一套。”魏翊煊端详着手中的杯子絮絮着,紧接着扭过脸看了看嘉顺王,又手指了指他道:“那年朕赏给你一套五琉璃的双杯套具和唯一一套白琉璃质地的四杯套具,如今你进京一趟还随身带来了,想来是早有准备找朕讨要美酒。好你个老狐狸!”
嘉顺王立马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恭着手道:“陛下怎可白白冤枉了臣,这套白琉璃的酒具自打您赐下来之后便一直放在京中的府邸里珍藏着,若非今日您驾临府上,臣是万万不会拿出来的。”
“哦?倒像是朕冤枉你了?你是不是又要借机找朕再讨些什么封赏吗?”魏翊煊惯是知道自己这个叔父的性子,别看外表憨厚,内里可奸诈着呢,这会子非自己冤枉了他,再让他下去定然是要倒打一耙了,不如自己把他的话给完,也让他无话可。
“臣不敢,臣着实不敢。”嘉顺王埋下脸偷笑起来。
“陛下何必要在席上让我家王爷诚惶诚恐的,免得误了您自己的食欲,又吓到了我家王爷,王爷向来都是谨慎微的性子,禁不住您吓唬的。”嘉顺王妃忙接过话茬道,虽然看起来是假意在维护自己的夫君,实则也在话里话外都揶揄了魏翊煊一番,想来惯是个牙尖嘴利的美妇人。
“婶娘也被你这个老狐狸带的颠倒黑白了,果然是夫唱妇随,现下也快要妇唱夫随了。”魏翊煊酸话连篇的道,看来是瞧着人家夫妇琴瑟和谐他难受着呢,他微微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朝少婈看了看准变为笑脸并道:“少婈,你且尝尝这酒滋味如何?”
少婈端起酒杯嗅了嗅这杯中暗红色的液体,心想这葡萄美酒不愧是一甲子的陈酿,光看这酒的成色就知道其滋味一定很醇美,而细细嗅来却有一股浓郁的香气,像是花香又似某种香料散发的异香。少婈稍稍抿了一口在嘴里,一股清甜中略带有微酸的味道在嘴里充盈起来,这酒似是被冰镇过,入口冰凉清冽,却在入喉的一瞬间让人觉得温热起来,并不会觉得吃了冷酒而难受。
“这酒的味道着实有些不一样,西域所产的葡萄酒更像是葡萄汁,而这一甲子的陈酿却甘冽中带着醇美,甜味恰到好处,一点点的微酸让人觉得非常清爽,而且这香味也很特别,似乎像是有着异香的香料调入进去,喝过之后嘴巴里又似乎有花香一般,倒真是奇了。”少婈一连窜了许多溢美之词出来,换作寻常的酒水,她顶多微微赞叹一番,除却当年第一次喝桃花酿时连着追问是出自哪里的酒,这一回她着实被这酒的滋味给收买了喉舌。
“这丫头看来也是个爱酒之人,瞧着她对这酒的赞美似乎要比我的一桌子菜还要多呢,想来我倒是有些不开心了。”嘉顺王妃调笑着道。
“不不不,王妃莫要急恼,我的确是对酒水之物要格外着迷一些,才光顾着夸赞了,有些失了身份,还望王妃您不要怪罪。”少婈直坐起身子来慌忙解释道。
“罢了罢了,才是与你笑呢,哪里就那么容易要与你急恼了呢。”嘉顺王妃笑道,“既然郡主爱吃这些菜,又尤其喜欢这酒水,回头我差人送一些到你府上去,也好让你那两个未能一起来的妹妹尝尝鲜。”
少婈一听嘉顺王妃提到了自己的两个妹妹,于是笑着坦言道:“王妃您有所不知,才我来之前,我这两个妹妹还闹着要与我一同过来的,只是我中午写拜帖送过来之时,未把她们二人的名字一并写上,如此一来,自然也没有不递名帖又不请自来的道理了。”
“你这孩子倒也多心,怕是有所不知,我与王爷皆是这皇族宗亲里最不喜欢被规矩束缚之人,今日就算你们姐妹三人一起来了府上,我不防便多做一些菜品便是,又不算麻烦,关键是要热闹着才有趣儿呢。”嘉顺王妃笑着温言道。
“少婈你是有所不知,他们夫妇二人是最不喜欢成规旧俗的,若非如此,他们也不敢同朕话如此随意,这倒也罢了,朕原想着你们初次见面会不会生分许多,于是朕便从宫里偷偷出来,一来是想吃婶娘做的菜肴,二是顺道陪你坐坐,免得没有话可。”魏翊煊接过话笑道,完目光又落回到少婈身上,满满的皆是温情。
少婈听魏翊煊得这般体贴,于是笑道:“陛下来吃王妃做的菜肴是最主要的,若是陪我坐坐,恐怕是折煞了我呢,更何况您坐在这里,我们起话来还有些不便呢。”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嘉顺王夫妇见少婈性子一时之间已经敞开了些许,又见她揶揄起魏翊煊来也是嘴上毫不留情,也跟着笑起来。
“陛下这会子脸红脖子粗的,不知是酒意甚浓还是毫无脸面了呢。可莫要与人家姑娘置气,快喝杯酒顺顺气。”嘉顺王打了个圆场笑道,也跟着调笑了一番。
魏翊煊摆了摆手又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们这是轮番着来戏谑朕,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就是一家子,你们夫妇二人连带着女儿合起伙来挤兑朕这个外人呢。”此话一出,魏翊煊忙扶起额头在心里暗自骂自己口无遮拦。
且不世人知道不知道,皇族宗亲们可都是知道的,万不能在嘉顺王尤其是王妃面前提到女儿这个字眼,十多年前,嘉顺王与嘉顺王妃育有一个女儿瑞昌郡主,那郡主就是打娘胎里便惹了一身热毒,生下来之后也是屡屡染疾,好不容易挨到五岁,却不料那年长安城出现瘟疫,郡主不幸染上疫症便夭折了。为此嘉顺王夫妇伤心不止,嘉顺王不忍王妃终日以泪洗面,便辞去朝中的职务,只做了个闲散的富贵王爷,请辞后便带着王妃远游而去,过了几年才算平复了心境,尔后魏翊煊又将昌南郡指给他们做封地,于是便迁去了封地做藩王,也不至于留在京中睹物思人。
果然,嘉顺王妃听到女儿这两个字,眼睛瞬间失了神采,紧接着眼眶微红,眼瞧着便要泫然泪下,嘉顺王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劝慰道:“阿茵莫要再感怀了,你看看郡主,我们的女儿瑞昌若是还在,也差不多要到这个年纪了,定然也是会和郡主一样的清丽无双。”话虽是劝慰的话,嘉顺王妃抬眼看了少婈一眼便止不住的掉下眼泪,忙拿着帕子擦拭起来。
“王妃,您为何要哭?莫非是少婈的哪句话对不住您了?”少婈也没听到嘉顺王的话,更是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番缘故,只思量着可是自己的言语有失,惹得人家不快了,心里正是一片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