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离榖到要再等等上界派遣时令仙官下来,织芸便有些按捺不住了,近日以来,凡界的北境之地倒了飘了几场瑞雪,可是南境却已经有些日子未曾降水了,若是再不施云布雨下去,恐怕真的会影响来年的收成,而且南境的作物向来生长周期短一些,对雨量的需求更胜于北境,云梦泽便处在南境,虽然如今织芸因为受离榖的调遣去了长安,但是云梦泽负责代理事务的属臣已经跟织芸禀报了云梦一带已经有了旱情的征兆。所以织芸也是焦躁得很。
“君上还是莫要再等了,我觉得还是尽早地去上界问一问,好歹要将那时令仙官请来,不然北境倒是无碍,可南境已经快要有旱情的征兆了,需得及时降些雨水能挽回一些,不然真的要等着来年的收成受影响,所在区域的水君定会得到处置。”织芸担忧地道。
“南境如今已经有了旱情的征兆?你的云梦泽便也是在南境,莫非……”离榖蹙着眉头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织芸连连点着头,嘴里噙着一丝苦笑地道:“君上所言不假,的确是我那云梦泽有了旱情,我此时已经焦急得很,可是愁于没有时令仙官的调令,也不敢轻举妄动。”
离榖到底还是很在意织芸的,一听是她的水域出了问题,便更是紧张起来道:“到底是我疏忽大意了,哪里还能在此干等着,我这就准备准备去上界一趟。你这会儿若是无事,便去洯都左右转一转也好,毕竟许久未曾回来了。”
织芸点点头,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离榖的性子虽多疑,但是却很隐忍,对于上界也是常年保持着保守的态度,向来都是听之任之不敢违逆的,于是上界的诸神们对于离榖也很是满意。他是龙族君王,倒不如是上界统御龙族的傀儡,如此一虽有些偏颇,但是按着离榖多年对龙族做的事情,多半水君还是多有怨怼的,他们觉得离榖只知道媚上,对龙族的作为也只是无功无过罢了。
洯都中的龙庭王宫要比凡界的皇宫还要恢弘气派一些,光是沧澜殿一间正殿便要比凡界的勤政殿大上两倍,而洯都除了龙庭王宫和一些龙族近臣所居的外宅府邸,也并没有像长安城那样纵横七街六巷,散住着其余的平民百姓。龙族的等级森严向来严苛,洯都既然是龙庭所在,作为王都,自然也没有平民所居住的地。离榖让织芸在洯都左右逛一逛,也不过是让她在王宫里走上一圈,看看可有哪位故人好友可以探望探望。
织芸出了沧澜殿后举目四望,又埋头叹了口气,自打数百年前带着希羽迁往云梦泽,这里的故人好友也都纷纷撤离了洯都去各水域隐居避世了,而留在此处的除了从前的政敌,便是后宫里的各位夫人和皇子公主,而以浅霜为首的这些后宫之人皆是与她有些龃龉的。
“奴婢盏儿给云梦君请安!”一个身着龙庭宫女衣装的少女向织芸施礼问安道。
这名宫女名唤盏儿,是浅霜公主的侍女,真身乃是一条鱼,和织芸的前身倒是有同宗之渊源,只是向来跟着她主子,人前倒也没和织芸有过多少交集。如今竟然主动过来请安,倒也是奇了。
织芸神色淡淡地道:“你无需多礼。”罢又朝四下里看了看便又问道:“浅霜公主不在宫里吗?怎么只瞧着你一个人。”
盏儿笑着道:“我家公主如今可是在为君上尽着心呢,不久前便听君上被一桩心事缠身,公主便请求能为君上分忧,君上想来也是格外看重公主了,便将任务交代下来,派公主往凡界去了呢。”
“没曾想这浅霜公主如今也能得到君上的看重,想来定是在背后下了不少功夫。”织芸笑道,言语中并未将轻蔑之意刻意隐去。
盏儿见织芸竟然还是同当年一样对自己的主子丝毫不客气,于是心里有些护主起来,嘴上也不饶人的道:“那还是要感念云梦君您的恩德,若不是当年您蛊惑君上拿走了公主二百年的真元,公主也未曾意识到您的威风,自那之后,公主便牢记当日之耻,想着来日能扬眉吐气,好报当年您的恩德。”
织芸也懒得同盏儿计较什么,但还是轻笑道:“公主何须感念我的恩德,不过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云梦君您还是早些与我们公主修好一些吧,若是来日轮到公主继任龙君之位,你作为的一水君,想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奴婢劝您还是识一些实务。”盏儿继续嘴不饶人地道。
织芸听到她这番狂妄之词,想也没想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将盏儿打得跌坐在地上,想来很是愤怒:“贱婢一个,还敢在此枉顾伦理纲常议论储君之位,就你也配!主子没教养,自然也调教不出什么好奴才来。鱼,今日我就算是收拾了你,君上也不会责罚我。”
盏儿被织芸这一巴掌扇得有些发懵,但是嘴上仍然不服气地道:“云梦君今日这一巴掌等着来日,我定会加倍奉还。如今龙君之位可不像从前需得青鳞之尊才能继位,君上可不就是紫鳞之身吗?我家公主只需再熬些年头,储君之位定然是她的。”
“君上如何岂是你这贱婢可以置喙的!”织芸听此由不得又是一番大怒,想着再给她一巴掌,却见周遭有旁的宫人朝这边走来,于是只得道:“今日我便饶你一命,若是再敢胡乱话,你试试!”罢便要拂袖离去。
“君上都与我家公主了,若是此去长安如愿达成所托之事,待公主归来,便将公主列为储君的人选。我们便走着瞧吧。”盏儿愤愤地道。
织芸一听盏儿提及“长安”二字,猛然一惊,忙转身逼问道:“你什么!浅霜去了长安城?她去长安城所为何事!”
“自然是除去那长安城中,君上多年的心头大患。”盏儿仰着下巴轻蔑地道,“怕是云梦君您自己都不知道君上多年的心头大患是什么。”
“你倒是啊!”织芸低声吼道,脸上已经明显有些恐慌和震怒,其实心里也猜到了答案。
“自然是那条余孽蛟龙。君上怕您此去办事不力,便加派公主随后去到长安,兵分两路,还怕无法铲除那余孽吗?”盏儿仍旧轻蔑地道。
织芸心里大惊不已,也慌得不得了,她不仅担心的是少婈的安危,还担心自己的女儿希羽会不会遭遇毒手,毕竟那浅霜向来是个睚眦必较的性子,和希羽这么多年来也是宿敌,若非她一直把希羽保护着,浅霜早就要对希羽下手了,可是如今她然不知浅霜已经去了长安城,眼下她若是再不回去,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呢。于是想也没想,便化成一道光影,离了王宫而去。
盏儿见织芸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虽也不知她到底是为何要如此惊慌,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见到是浅霜公主在此番行动中得了头筹,若是真让浅霜被选入储君之列,依着浅霜那暴戾蛮横又阴狠毒辣的性子,龙族怕是没有好日子可以过。盏儿今日与织芸的冲突也然是盏儿自己筹谋好的,她素知这位云梦君,曾经的上卿大人,是与浅霜向来不睦,又能在君上跟前比浅霜要得脸些的,更何况在幼年时,这云梦君也因为顾着自己也是鱼族,曾多有眷顾,只不过织芸如今怕是忘了,多年以前她多加照拂的鱼便是如今的盏儿。
在嘉顺王府吃席又莫名其妙的认了一门亲,待少婈回到国师府时,蘅汀和希羽正思量着这夜色如此深了还未见少婈归来,放心不下正要出府去寻找她的,却不料刚走到栖华轩门口,便见到少婈走了过来。
“长姐今日吃席竟然吃得那么晚,我与二姐放心不下正准备去找你呢。”希羽见少婈毫发未伤的样子,心里倒也舒了一口气。
蘅汀走上前去拉着少婈往回走,边走边道:“姐姐,你和嘉顺王夫妇想来该是相谈甚欢,所以才吃到现在吧。”
少婈顺手拉过希羽,三姐妹并肩往栖华轩里走,并笑道:“我原想着不过是把礼送到,再走个过程吃了席便回来的,谁曾想魏翊煊也在那里。”
“姐姐与圣上可有冰释前嫌,可是又上话了?”蘅汀见少婈回来这么晚竟是因为魏翊煊也去了,于是想着这二人大约是和好如初了,虽其实也没有闹过什么别扭,但是那夜魏翊煊来府里,少婈可是没给他好脸色。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我和他倒也没闹什么别扭,只是在那件事上,我不同意罢了,不过今日他也了,不勉强我,如此一来,便维护着君臣关系倒也是好的。”少婈轻笑着道,其实心情也已然大好。
“那件事?”蘅汀疑惑道,想了想大约是知道哪件事了,于是又道:“姐姐今日回来也是红光满面的,可是吃了不少酒呢?”
“怎么,你倒是闻见我身上有酒气了不成?”少婈笑着道,转而抬起袖子自己也细细嗅了嗅。
“长姐喝的怕是葡萄美酒,固然香味浓郁一些,而且倒像是还吃了什么好西,想来应该是虾蟹之类的鲜货。”希羽向来擅长厨艺,鼻子也灵敏许多,一下子便闻到了这些食物的气味来。
“瞧瞧三妹倒是个好鼻子,今夜我着实是吃了不少好西,嘉顺王妃可是个厨艺湛的,今夜的温泉虾和蟹黄竹荪鱼翅煲,都是他们昌南郡那边带来的鲜货,味道确实鲜美,王妃还着改日要教会你这几道菜式,日后我们在长安也能吃到了。”少婈笑着,抬手轻戳了戳希羽的鼻子揶揄道,“才我们用过晚膳,那边王府上还备下了茉莉香茶给我们清口呢,没曾想这味道还是逃不过你的鼻子。”
“王妃怎么会想着要来教我,难不成是长姐你又在人前夸我厨艺了得了吗?”希羽得意地道。
“那是自然,我的两个好妹妹,一个随我喜欢吃,另一个便是厨艺了得,但是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人前自然都是要夸一夸的。”少婈笑着道,话间,三人都已经回到了房间里。
“姐姐,今日与圣上相见,他可有向你提及到要给你些什么封赏?昨夜在兴庆宫里,他为了那冒牌货还差点误会了姐姐,更何况龙江之行,你才是头等的功臣。他还欠你一个封赏呢?”蘅汀为此盘算道。
“那封赏自然是有的,今夜席间便已然下了口谕。”少婈笑着道,转而正了正神色着魏翊煊的仪态和语气道:“圣安郡主少婈南下龙江平定尸患,有功必要嘉奖,便晋封为圣安瑞嘉公主,下月初二行册封礼。”
“什么?圣安瑞嘉公主?这不仅是晋位成公主了,还多加了两个字的封号。难道是有什么讲究吗?”蘅汀好奇地问道,语气里也藏不住对少婈加封一事的喜悦。
“对啊,长姐若只是晋封为公主,封号不变倒也不觉得奇怪,这怎么如今封号还变了呢?”希羽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瑞嘉二字又要作何解释呢?
“到这加封一事,的确是有些头在的,哎,今夜来只是想去吃个席面,答谢嘉顺王昨夜解围之恩,却没想到竟然还认了一门亲。”少婈颇有些无奈的道。
“认亲?什么亲啊?难道你做了公主,便成了圣上的女儿了吗?”蘅汀只知道这魏翊煊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如今又把少婈加封为公主,却并非长公主,想来应是认作了干女儿,可是不久前,他还不是要闹着将姐姐册封为宸妃的吗?如此一来,若非他心性大变,便是这凡间的皇族太乱套了。
少婈一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嘴里嗔道:“你这丫头,脑子里想着什么呢,怎么会成为他的女儿,那未免也太让人笑话了去。我只是认了嘉顺王夫妇为父母双亲,这加封的瑞嘉二字的封号便是由此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