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冥半眯着眼,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谢清辞,显得几分单纯无辜。
他朝谢清辞恭敬地行了一道礼,眉眼弯弯。
“止冥在此,多谢清辞的指点。”
“客气客气……”谢清辞打着哈哈,并不当一回事。
他看出谢清辞的不经意,只是笑笑,没多什么。
“此次贸然叨扰,如有缘请许止冥再来拜访,告辞。”
翩然行完一礼,他朝谢清辞点了点头,就噙着一笑翩然而去。脚步如云,身姿清琅如竹,背影也是清逸端。
谢清辞拢了拢衣服,默默地打量着止冥远去的白衣身影,啧啧出声。
没想到这止冥居然会来找她谈论……钟鸣。
上次他在和钟鸣的比赛中输了,想必一直耿耿于怀,来她这里打听情报。
她撇撇嘴,这止冥心眼比筛子还多,心脏得很,有意无意地勾引她,要是她是个纯情少女或是个色魔,早就被他撩得不要不要的。
可惜她不纯情,也不是色魔。
她突然有些好奇,这止冥过得不累吗?整天这样行礼,时时刻刻保持着优雅的风度,总是会疲倦的吧,这样是为了什么,他看上去不是那种会做无用事情的人,这般斯清雅的姿态是做给谁看呢?
人活一世,过得自在些不好吗?
谢清辞弯起嘴角,很舒适地翘着二郎腿,低声哼哼调,心情极好。
她才,可是很“不心”地告知了止冥关于钟鸣的一些信息,应该会有些用处吧?
她闷笑。
“止冥可是个难缠的家伙,心思深套路多,送这样一个对手给钟鸣,钟鸣应该很爽吧?他可得好好谢谢我才对。”
她嘴角翘起,眼中满是玩味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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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冥回到自己的洞府,静坐了一会,随即看着手里的翡翠色玉镯,低声问道:
“阿竹,你觉得谢清辞的话有几分可信?”
“飒”
他的话音刚落,顷刻间翡翠色玉镯就散发出盈盈的绿色的光。
光芒潆绕间,玉镯上面雕刻的细花纹慢慢凸起,转化成镗亮透明的鳞片,层层叠叠放置得细。冰凉滑腻的蛇身蜷缩在止冥如玉的手腕上,蛇首高傲地扬起,气势不凡,竖瞳清冷,蛇信血红。
这玉镯,竟是一条颇具灵气的青玉蛇化成的。
蛇“嘶嘶”地吐了吐信子,蕴含着危险的气息,而止冥却是无动于衷,有些期待地看着蛇。
蛇白唇颤了颤,开合之间,竟传出了人语,声音清冷。
“那个谢清辞的话,半是可信……她的神情有异,但似乎不是针对你,或许……她与钟鸣有过节?……”
蛇洋洋洒洒地分析,口吐人言却字字清晰,颇有道理的模样。
只是这话似乎有点多……
止冥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它最后总结了一下陈词:“……我觉得她是特意引你与钟鸣相争,她好坐山观虎斗。”
“嗯……我也这样认为。”
止冥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同,摸了摸下巴,眼神有些奇异,又有些欲言又止:
“她似乎知道……知道我在对她施展隐魅,而我的魅术竟然对她没有作用。”
“那个谢清辞,应该也是同道中人。”蛇懒洋洋地回他。
“可是……她的容貌很艳,气质却很干净。与我是不一样的。”
他呢喃,心中复杂,忍不住抚摸着缠绕在他皓腕上的蛇,触碰它冰凉的细腻鳞片。蛇被抚摸觉得舒畅,忍不住眯上了竖瞳,一副享受之态。
“无事,你的媚骨还得加紧修炼。眼光放长远些,这一次大比结果不必太过在意,大概能进入前二十就可以了。若我预料得不错,无道魔宗魅道的人应该已经注意到你了。”
“嗯,我省的。”
“唔……你打听那个钟鸣是为何?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我,看到了一些西,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扬起俊秀的脸,眼角眉梢蔓延着喜悦,温柔地了一声: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阿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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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有点不太寻常。
谢清辞身姿挺立地站在台上,长发飞扬,呼呼的风吹着她的衣袍,发出猎猎的啸声,气势逼人,一副飒爽之态。
她此刻也是习惯性地挂着一丝笑,只是那眼神中却带着不同寻常的慎重之色。
这战……可不好打。
站在她对面的一个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少年。此刻,他正牵着一个女孩,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上台。
少年有一双明亮的杏眼,面容清秀,一身血红色衣袍披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像穿着大人一副的孩子,有些滑稽。
在他的衣袍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密密麻麻的杏黄色符带,衣摆上也烙印着镂空黑色符,一举一动也带着不出的韵律感,颇有几分玄秘。
而他身旁的女孩则系着少女髻,穿着一身嫩粉色留仙短裙,手腕和脚踝上都缀满了金色的铃铛,行走之间铃铛清脆的“叮当”声不断,环绕在名幽台,显得活泼可爱,在她的裙裾上亦是缀上了繁奥的黑色花纹,与少年的类似。
她的瞳孔涣散无神,双目无焦距,嘴角却带着一抹甜甜的微笑,看上去颇有些诡异。
她拉着少年的手,又蹦又跳的样子像只快乐的灵雀。
“哥哥走路好慢,还不如乐乐快,真是羞羞脸!”
少年表情很是温柔,手牵着女孩的藕臂,很耐心地哄着玉娃娃般的女孩:
“乐乐走慢些,心不要摔倒了,会很疼的。”
若忽略他的身份,谢清辞看着只会觉得对面是一对普通的兄妹,没有半丝威慑力。
少年站到了台上也是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只一颗心思地哄着妹妹。
这一场比赛,台上奇异,台下也很奇异,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诡异的乖巧。
当然也有很多人在传音,彼此之间也有交头接耳,但谈话的声音明显刻意压低。
台上的裁判对这兄妹友爱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见双都站到了相应位置,就示意他们可以待命了。
谢清辞半扛着尧木枪,仰起头懒洋洋地看着少年,显得几分漫不经心和傲慢。
面对强敌,首先气势上不能输,必须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
她将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更有气势:
“炼气十二层,谢清辞。”
少年也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一丝波澜,面无表情:
“炼气十二层,宋忧。”
果然是他,熟悉的名字,传中的天才傀儡师宋忧。谢清辞暗想,眼神不自觉瞄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女孩,那他牵着的就是传中他早夭的同胞妹妹,不过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旱魃。
这旱魃女孩颇有灵性,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有些懵懂。
郭忧抓着女孩的手,指着谢清辞,温声道:
“乐乐,看到对面的姐姐了吗?我们待会又要玩游戏了呢,期待吗?”
“嗯嗯。”
女孩乐乐似乎很开心,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有些惊愕的谢清辞。
她甜甜的笑了,声音若银铃一般轻快。
“和漂亮姐姐玩吗?真好,乐乐最喜欢玩游戏了。”
台上突然开始了温情的儿童频道,台下的修士习以为常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传音。
有人在悄悄咬耳朵:
“这旱魃看上去不是挺可爱的吗,一点都不凶残啊?”
旁边的人闻言冷笑:“你倒是挺可爱的。你是没见过她把一个人的身体撕碎的样子,我看那个时候你还觉得她可不可爱。”
“……”
“宋忧长得显啊,十岁出头的少年模样,其实已经快二十了吧,谢清辞看上去都比他高。”
“据,修炼傀儡术要修炼骨骼,所以看上去年轻,你也可以试试。”
“我倒是想,可是太难了……”
也有人酸溜溜地嘀咕:“这宋忧一副乳臭未干的毛孩模样,看上去也没多特别啊,不就是有一只通灵旱魃嘛。”
“……”
谢清辞安静地看着对面的温情剧场,以及旁若无人的对话,面上淡然,其实心里已经暗自警惕起来。
这只旱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只有灵性的旱魃,远远比一千只没有灵性的旱魃恐怖得多。
“场比赛,谢清辞对宋忧,开局!”
“咯咯咯咯咯……”
他的话音刚落,上一刻还在聊天的女孩就动了。
她一蹬脚,留仙裙像蝴蝶一样飞起,整个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红润的面容也变得青白。
“这么快就尸化了?”
谢清辞心中惊讶,马上反应过来,她早有准备,酝酿已久的魔气握在手中,水桶粗的巨型藤蔓像柔韧的蛇一样拉长,锁住女孩的来路。
女孩舔了舔猩红的唇,面上还是带着甜美的笑,那身子却是像一个炮仗一样倏尔飞了过来,浑身散发着凶戾之气,无惧谢清辞的封锁直冲而来。
“好快!”
台下有人惊呼。
女孩那双黑色的眸子逐渐晕染成璀璨的碎银色,白嫩手的粉色指甲伸长,渐渐染成一种墨色的黑,双手虚握,直直地抓向谢清辞布下的藤蔓。
“嘶啦!”
坚韧强硬的藤蔓在她手里如同一块软绵绵的豆腐花,指甲深入,直接将巨大的藤蔓对中撕裂,强悍如斯,中途没有半丝艰涩之色。
“轰!”
藤蔓被碎裂成一块块,重重地从空中坠落,“啪”一声摔在台上,扬起一地烟尘,风云变幻。
宋忧宽大的红袍被风卷起,长发乱舞。
他修长的手结下一道道繁复的手印,红绳牵引,烙印在他衣袍上的奇异符与旱魃女孩衣裙上的符遥相呼应,起起伏伏宛如暗夜星辰,从衣袍间撕裂开来,静静地在半空中漂浮盘旋。
他手指灵活地弹跳,像操纵着一条无形的线,眼神犀利,锋芒毕露。
他眼神冰冷。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