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了?原来你也知道怕啊!”木氏脱下鞋用鞋底子轻轻地拍着黄婆子肿胀不堪的脸:“你在欺负我闺女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的闺女也有成为别人儿媳妇,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的那一天?”
木氏自问对两个儿媳妇不有多好,至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磋磨过她们。就是家里的日子最难熬的那几年,也没让她们空着肚子下地干活。她做过儿媳妇,知道其中的心酸和不易,且她有两个闺女,将心比心,就更不会去欺负别人的闺女了。
鞋底子拍在受伤的脸上,黄婆子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更多的却是屈辱,恨不得一口咬死木氏。此刻她忘记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冲着木氏叫嚣道:“咬破货老泼货,乃噶的噗钱货凭哈跟哦美美比你家的赔钱货凭啥跟我美美比?”
美美就是黄婆子老闺女的名字,据黄婆子担心闺女长的像自己,就给取了这么个名字,希望闺女能长的好看。奈何天不遂黄婆子的愿,黄美美大鼻粱、眼睛,大饼脸,跟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偏偏个头随了黄老头,于是一个姑娘家愣是长了副五大三粗的身材。
木氏懒得跟黄婆子这种人争辩,站起身居高临下的道:“你欺负我女儿的这口气,今儿个我算是出了,日后你为难我闺女一回,我就上门打你一回!当然,不止是你,还有你儿子孙子,就连你那宝贝闺女,我也找揍不误。”
吧,木氏穿好鞋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就准备回去了。
“呸,咬破货,乃以为老酿怕乃?”黄婆子从地上爬起来,肿的跟肉肠一样的嘴裂开一个可怖的笑:“有种乃就打屎哦,勃然哦就告续所有银,举人纵亲行凶!”
黄婆子有点聪明,清楚靠武力肯定不是木氏的对手,却知道读书人爱惜自己的名声,尤其是桑家刚出了桑榆这个举人,要是传出举人的爹娘带人行凶,让不知情的人知道了,必然有损桑榆的名声。
木氏脸色一变,直接一巴掌重重地甩在黄婆子的嘴巴上:“有种你就出去,你一次,我打烂你嘴一次。”
这一巴掌,用的力道比之前扇她的几耳光更重,打的黄婆子口水直流。口水混着血水流沿着肿的合不拢的嘴角流出来,看起来更加恐怖了。
“呜”黄婆子一声痛呼,眼泪都流出来了。
木氏欲再次动手,被桑叶拦住了:“娘,仔细手疼,还是我来吧!”
黄婆子的脸完不能看了,继续打下去,落在黄洼村那些村民眼里,难免觉得他们桑家得理不饶人。别的且不,要是真的出去乱传,败坏弟的名声就不好了。
“算了吧,这老娘们皮糙肉厚,别把你的手也打疼了。”刚刚打的那一下,确实让木氏手疼,被桑叶一拦,就打消了继续教训黄婆子的念头。
“娘,我一个晚辈哪能打长辈?您放心,我只是想跟黄婶子讲讲道理。”桑叶冲着木氏微微一笑,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蹲下身细细地给黄婆子擦脸上的脏污。
看着大女儿的举动,木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就随她去了。反正打死她,她都不相信大女儿这是心软了。
黄婆子同样不相信,她想躲开桑叶的手,只是动一下身上就疼的慌,也没力气躲开,只能任由那块带着花香的手帕,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乃、乃想干撒?”她惊惧不安,总觉得面前这个笑眯眯的女人,比动手甩她巴掌的木氏更可怕。
桑叶闻言,笑的更灿烂了,擦脸的动作没有停:“刚刚不是了吗,我要跟婶子讲道理。您看啊,咱们两家是亲家,闹的太僵了只会让外人看热闹。”
黄婆子一听,气得差点骂娘:特么就是你们桑家带头打人,是你们桑家不顾念两家之间的情分,现在打都打完了,你再跟老娘咱们是亲家?
桑叶像是没发现黄婆子快被气晕过去,继续道:“刚刚您您要把我家打你们家的事嚷嚷出去,还要给我弟安个纵亲行凶的罪名,这怕是不太合适吧?我弟弟是举人呢,要是坏了名声,恐怕就不能继续科考了。”
黄婆子听罢,肿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闪过狂喜和阴狠。显然,她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认为桑叶给她擦脸的举动是讨好,让她不要真把这件事情出去。想到桑家未到之前的算计,她脸上的贪婪几乎掩饰不住。
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桑叶下一句直接将她打入深渊:“婶子真要出去乱,摸黑我弟弟的名声,那我也只能把你那大儿子不是你男人的种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你男人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直接把你沉塘哎呀,想想都觉得可怜!”
这些话是桑叶刻意凑到黄婆子耳边的,除了黄婆子听的清清楚楚,离她最近的木氏都没有听见一个字。
黄婆子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难以置信和惊恐轮流出现在她的脸上。
不,不会的,这件事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那个人,姓桑的这个贱丫头是怎么知道的?她一定是诈自己的,一定是!
虽然心里这么自我安慰着,但是内心的恐慌还是不受控制。黄婆子知道,一旦让黄老头知道他最为疼爱和倚重的长子是她跟别人生的,定会拉她和大儿子大孙子他们一起沉塘。
她都这把年纪了,要是被婆家沉塘,死了不仅入不了黄家的祖坟,连娘家的侄子也不会管她。还有她的大儿子大孙子,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恨透她这个老婆子。
“怎么,不信?”不等黄婆子开口,桑叶又出声了,声音萦绕在黄婆子耳中如恶鬼尖啸:“你那姘头跟你男人的关系可不一般呢,如今那人也是子孙满堂,跟你大儿媳妇还是亲戚,啧啧,真想看看这桩丑事揭开了,你们黄家还能不能在黄洼村的地界立足!”
她知道了她真的知道了!
桑叶的话打破了黄婆子最后一丝幻想,整个人如失了灵魂,身子如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一双眼睛惊惧的看着桑叶,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食人的恶鬼。
“你怕了?原来你也知道怕啊!”桑叶重复之前木氏过的话,连语气都如出一辙:“你在威胁我娘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也有被人捏住七寸威胁的一天?”
“呜呜”黄婆子哭了,涕泗横流。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她单知道木氏不好惹,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更狠。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磋磨桑枝,不然就不会招来这对恶鬼一样的母女。不仅连累的男人儿子孙子被打,老底还被揭穿了,那是个能要她还有他儿子孙子的命的把柄啊!
她悔,她悔啊!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木氏特意拉着桑叶落在了人群的后面。
“你跟黄婆子啥了?这老虔婆又狠又毒,老娘那么揍她,她还敢威胁老娘,咋你跟她才了几两句话,她就差点对你磕头求饶了?”木氏好奇的很,来想等回家再细问,可是琢磨就想知道。
“没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桑叶卖了个关子,想在自家老娘面前装个叉。
“臭丫头,还敢掉书袋,欺负老娘没念过书是不是?”木氏没好气的戳了戳大女儿的头,不满她在这种时候耍皮。
“不敢不敢,在您面前哪有我放肆的份儿啊!”桑叶讨好的拉了老娘的袖子,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这事儿是个秘密,我答应过黄婆子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知道,娘,您就别问了。”
不告诉第三个人知道,是桑叶自己忽悠了自家老娘。毕竟黄婆子背着人红袖出墙这事儿确实不好回答,要是实话实,自家老娘定会问她怎么知道的,这让她怎么?难道就黄洼村的花花草草们成了,是它们告诉她的?恐怕娘她老人家听了,得先怀疑她脑子有病。
看出桑叶不想,尽管心里十分好奇,木氏还是打消了追问的念头:“行,只要黄家不作妖,这事就到此为止。”
“放心吧娘,整个黄家就黄婆子最作,如今咱们捏住了她致命的把柄,她肯定不敢再作了。”桑叶信心十足,就算哪天黄婆子脑子犯抽了,她也有办法在第一时间阻止她。
她用黄婆子的把柄,跟黄婆子约法三章。其一,不许败坏桑榆的名声。其二,不许再欺负桑枝。其三,凡是有人诋毁桑家或是桑榆,都会算在黄婆子身上。另外还有个附加要求,就是黄婆子一家明日要到桑家请桑枝回去。
至于桑枝愿不愿意回,凭她自己。
这样一来,黄婆子和黄家不仅不能给桑榆安上纵亲行凶的名声,还要在有人如此议论时去维护,也不用再担心黄婆子用婆婆的身份磋磨桑枝了。
她自己么,就是保守黄婆子红杏出墙还跟奸夫生下黄老大的秘密,不对任何人提起。
“哼,这样最好。”提起黄婆子,哪怕出了一口恶气,明儿个还能看到黄婆子一家来家里跪着求二女儿回去,木氏还是愤愤的,觉得就算打死黄婆子,也弥补不了这么多年二女儿受的委屈。
“您老别气了,留着力气走快些,我都快饿扁了!”桑叶岔开话题,抱着木氏的手揉自己的肚子,里面确实空空,要用一顿大餐来填补。
“行行行,听你的。”
回到家的时候,月亮都升的老高了。桑枝桑榆用中午酒宴上剩下的饭菜,做了足足四大桌,够家人以及请来帮忙的几十号人吃了。
那些人也很饿了,桌上的饭菜香直往鼻子里灌,于是一个个也没客气,将饭菜消灭的干干净净,一点不浪费。吃完后,就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开了。
“娘,我跟凛哥也该回去了,明儿个再带两个孩子一起过来。”
桑叶心里记挂着一天没见的两个孩子,尤其是还只能吃奶饱肚的元宵,不知道他有没有耍脾气,孟氏能不能哄的住。
木氏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
桑叶急着回去看孩子,难得没有同木氏皮。临走前,又拉着桑枝叮嘱了几句,让她做好明天面对黄家人的准备。
其实,她觉得黄家人不来更好,就算是来磕头请桑枝回去,桑枝心里怕是要膈应。可是谁让自家老娘给桑枝许诺,要让黄家人跪着求桑枝回去呢,那也只能依了她老人家了。
两口子出了桑家,摸黑往家里赶。好在有月光,路上不算难走。就是走着走着,桑叶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你怎么不话?不对,从黄家回来,你就没怎么话。”
郑凛也看向桑叶,看不大清楚脸上的表情:“我在想一个问题。”
桑叶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什么问题?”
“唔,没什么,为夫觉得你并不想听。”
郑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是桑叶跟他孩子都生了俩,哪怕他一丝微弱的情绪变化,都瞒不过她:“我猜这个问题与我有关,还不是什么好的对不对?”
“不亏是我媳妇,一猜就中。”郑凛夸了一句,顺势揽过桑叶的肩头,带着她步履一致的往前走:“今晚的月色真美,不可辜负!”
桑叶伸出一只手,拧在他的腰上,暗含威胁:“别扯淡,快!”
郑凛似乎怕了,月光下看着桑叶,声音变得低沉:“那年同你定亲后,我到你家去的次数多了,对岳父岳母他们就有所了解。当时我就想,岳父岳母他们性情平和,怎就你脾性如此火烈,今日目睹了岳母的所为,为夫才发现原来是虎母无犬女!”
罢,他飞快地收回揽在桑叶肩头的手,身形一转退到三丈之外,成功的避开了腰间那重重的一掐!
“姓郑的,你竟然敢躲,今晚你睡地上!”桑叶整个人气炸了,这厮膨胀了,竟敢当着她的面她是母老虎,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