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在佛祖座下听禅三百余年,那时的她在九霄云外是个没有存在感的鬼,因为会受到佛光反噬,她经历了八十一天的磨炼。
她在佛祖的钵盂中受尽煎熬,忍着痛“活”着走了出来。
那时的日子里,她的灵魂备受撕扯,从进钵盂开始她就不是人形,她被幻化成一颗树,那短短八十一天是她与树的切合。
那颗圣树不仅是她的生命寄托,也是她生命长短的关键原因。
她依稀记得离开佛祖前,他对自己的叮嘱“树在魂在,树亡魂散!”
她带着树一起在麒麟山定居,树是千年古树,她也是千年鬼!
她要“死”了吗?
长生抬头看着天空的星光熠熠,苦笑不得,心道“我为什么还舍不得世间,我都已经活了千年,难得还不够吗。”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记忆断断续续,一千年前的记忆她没有,七百年间到四百年之间的记忆她也没有,这两个阶段她似乎从没有经过似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所以这些年间她也在努力寻找记忆。
这些记忆就像她心头的一根刺,扎得很深,也扎得很牢固。
长生懒懒的伸手拔起草,从洞口望了进去,那只麒麟兽也非常傲娇,懒得眼皮都不愿抬一下,只是喘着粗气,不理会长生。
长生淡笑,轻轻地开口道“麒麟啊麒麟,你能让我看看我的前世今生吗?”长生的语气充满惨淡,传进洞中被无限的放大。声音一圈一圈在洞中迂回游荡。
麒麟丝毫不理她,长生释怀一笑,又道“麒麟啊麒麟,你能让我看看离垢的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吗……”声音如飘渺虚无的荡着。
麒麟还是不理她,不过这会儿它懒懒地伸出抓子盖住了自己耳朵,大有觉得长生聒噪的样子。
长生静默半晌,最后嘲笑一声,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麒麟这次似乎听见了,懒懒的抬了抬眼皮,轻哼一声又转的个向继续睡。
长生苦笑“还是做神兽好!”完就缓缓起身。
转身之际居然见到远处山后隐着的影子,长生身子一顿,熟悉的气息让她并没有警惕。
长生又坐在原地,看着那影子,长生淡淡的道“你出来吧!”
那人的影子摇晃了几下,缓缓走出来,逆光下他的脸渐渐变得清晰,墨色的发丝随步伐微微扬起,灿若星辰的眼,轻抿的薄唇,脸上一片清冷,飘渺冰冷。似冬日的雪花,清冽幽然,美得惊心动魄,却非凡尘所有。
那双眼比以往更加动人心魄,长生莫名心慌,转移视线不敢看他。
他走到长生面前站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半晌之后,他微微弯腰伸出修长的手放在长生眼前。
长生眼神看向远,等他竖了半晌,才无奈之下搭上他的手。
温热感从没有变过,但是这时的长生却总是觉得他的手烫得焯人。
长生被他拉起,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长生正准备推开,只听见他“不要推开我!”
长生的手缓缓松开,任其他抱着自己,淡淡的清香萦绕心头,长生吸了吸鼻子,淡笑道“离垢啊离垢,你到底是谁?”
长生到底经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离垢并没想象中的惊慌,只是缓缓拍着长生的背部,安抚着她。
半晌之后,天色盎然,离垢才轻轻回道“我是爱你的人!”
怀中的长生身子一顿,心慌意乱的退开离垢。
眼神再次闪躲着,匆忙绕着他准备离开,
忽然手臂一紧,她又被离垢拉了回来,不容反抗道“长生,看着我!”
这样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简直让长生惊疑不已,立马抬头看着他。
眼神碰撞之际,长生再没有任何疑虑,只是痴痴的盯着他。离垢浅笑,亲上了长生的嘴唇。
长生眼神飘飘忽忽,迷迷茫茫,涣散后再也聚不起光,也遗忘了他们正在做的动作,
四处一片湿润,两人在稀松的月光下迎来了初阳。
阳光倾洒,斑驳陆离的影子扫向两人,飘忽的树荫之间,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风照常吹,阳光来灼热,长生出现在竹楼时,只见瑟瑟和黑煞焦急的等待着她。
长生和离垢一前一后进入竹楼,长生顺便扫了一眼木牌,心静默的半晌,什么也没,便示意两鬼事情。
瑟瑟愁眉紧锁,轻抿红唇道“长生,结界波动来严重,不出三天,大量的死尸都会涌入麒麟山,到时”
长生杏眸浅垂,遮住了一片思绪,淡然道“到底是谁!”
清淡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仿若冬日的风,让人又冷又刺骨。
瑟瑟紧张的看着长生,似乎没有明白长生的话,黑煞却沉着冷静道“对麒麟山最熟悉的人!”
黑煞的谁,长生很明白是什么,只是她总是不敢往他身上想。
“对,妹九最了解你的情况,他也是跟你最久的,除了他谁知道麒麟山这里的事情!”瑟瑟愁眉道
长生抬眼看了看瑟瑟,心下有些奇怪,她怎么有板有眼,许久没有开过玩笑!
离垢忽然一动,缓缓起身走进内屋,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托盘走出来。面容清淡,眼神只盯着长生,不过嘴角却是淡淡的勾起。
最后坐在长生身边替她斟了一杯水,温然道“喝了水休息一下,云双离开前叮嘱我看好你,不能出麒麟山。”
长生接过水杯点点头,然后又对黑煞道“你去北冰皇宫告诉妹三,遇见妹九就给我抓回来!”
黑煞点头应答,瑟瑟又接着道“据消息,帝京的十万士兵还有三天也抵达麒麟山,我们该怎么办?”
长生修长的手在斑驳的阳光下透着淡红色的光,懒懒散散的把玩着杯子。丝毫没有急切的心情,仿佛此时与她无关似的。
离垢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曼妙眸光盈满笑意。
“长生?”瑟瑟轻喊一声
长生望她一眼,莫名的莞尔一笑,道“放心吧,谁也进不来麒麟山。”这样自信盈然的笑意仿若一朵娇艳动人的鲜花绽放双颊。
瑟瑟莫名其妙一征,似乎是明白了,淡淡一笑,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这一抹笑容在长生眼中格外惨淡,长生顺着她的身影移动着视线,当她走到门口时,曼声道“瑟瑟的相公找到了吗?”
瑟瑟缓缓站住,一只手扶着门框,微微侧身,长生只看见半张侧颜,忧郁而又落寞,几缕发丝在额间逗留。这样子分明不像很久之前那个活泼开朗的下堂鬼。
她沉默了许久,才回头道“没有。”然后就离开了。
夜晚十分,天空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巨大的狂风怒号,吹倒了不少花草树木。
竹楼中一盏昏暗的孤灯一闪一闪,马上快要熄灭。
孤灯下映照着地上的残影,两个人平躺在一起,一人睁着眼睛看床橼,一人闭眼抿着笑。
风从缝隙间穿过,将床吹着咯吱咯吱响。
为什么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呢?
因为长生很久以前只喜欢睡树枝,直到遇见离垢后,她不得以睡床,但是床睡得极不舒服。她便给自己做了一个吊床,睡在上面摇摇晃晃,晕晕乎乎,实在是舒服极了,所以
两人躺在一起,也不是第一次。但之前是没有表达过情感,睡在一起长生只把他当作孩子看待而已……
不过现在,似乎是变得不那么简单,长生现在实在是口干舌燥,难以入睡。
离垢反而没那么拘束,紧紧握着长生的手,睡得安祥入迷。
长生抿嘴蹙眉,稍稍转头看看离垢,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慵懒的睡姿,有几分莫名的冲动!
他温润如玉的手一个握着她,一个随意搭在胸前,修长的乌丝散开却不凌乱,灯光下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气,月白色里衣规规正正,不露不褶,静默的如同美玉雕塑一般。
长生稍稍转身静静地望着离垢,她想到了什么!
似乎在他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做噩梦,一做噩梦便叫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起初她只是在自己房间偶尔听见,心中还分析了那个叫“一舞”的名字。分析来分析去,她觉得这孩子肯定早熟……
她也找了这个“一舞”许久许久,想圆他这个梦。不过她总共找着了上千个叫“一舞”的!
她最后挑挑选选找了几百个最好看的拉到他面前,让他找一找他梦中情人“一舞”。
不过他好像并不领情,只是冷眼相待,年纪便暴露了煞气,实话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生气!
最后这件事情就是一场空,还被好心当做驴肝肺,三个月没理她!
长生想着想着便浅浅一笑,不过从那之后她再也没听过离垢梦话。
那个“一舞”似乎也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长生抬手准备摸摸他的脸颊,却被翻身的离垢禁锢在怀中。
长生吓得心慌意乱,惊讶地看着上熟睡的离垢。怀中的长生大气也不敢喘,一双手都被离垢禁锢,她非常的不舒服。
离垢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屋外的雨声风声有种催眠的效果,长生不敢动,也不想动,便那样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照着在窗口,床上的长生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摸了摸身旁,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人。
长生立马清醒,看了看床,又看了看房屋,一丝声响也没有。
长生走出竹楼看了看,只看见竹楼的不远处一个青衣少年正在种植西。
风起时,撩起他的青衫,美如画卷。
长生轻轻一笑,朝他走去,才发现竹楼附近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不仅扎上篱笆,还将昨夜吹倒在花草重新种上。
竹楼的右侧是一片空旷的草地,部种上了十里竹林。
左侧的大树是各种鬼经常栖息的地,居然剃干净了杂乱不堪的树枝。
茂盛的树荫间能看见几处非常不错的栖息之地,可以直接在上面休息。而且树干下还吊着一个格外长的秋千。
看到那个秋千长生还是忍不住的嫣然巧笑,长生一一扫过,然后走到离垢身后,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种植手上的花。
这花!长生苦笑!这花不就是水晶兰吗!他怎么找到的?
“你怎么找到这花的?”长生莫名笑道
离垢擦擦脸转身笑道“你的山后居然有这么多好西。”
长生看着他满脸汗水,反而有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扎入心底,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