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玄定下此次便由慕梓和雪含烟及楚玉三人入卫后,入卫出发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三日后。
这段时间里,叶玄去寻了苏仪,王翰和徐林三人,告知了他们萧冰月带回来的消息,以及自己欲派三人前往卫国,劝说萧邺与他们同盟的计划。
三位将军听完一合计,也觉得可行,毕竟派出去的不是什么普通人,而且三人在晋**中的事也并未天下皆知,此行若能顺利劝得萧邺与他们合作,那么击退东胜敌军便指日可待了。
不过也有三人担心的事,若是那萧邺狮子大开口,对他们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他们是否要答应?又或者在打退东胜敌军后,萧邺却反咬他们一口,那他们又应当如何?
对此,叶玄的说法是,如今萧邺其实并没有与他们有谈条件的权利!
如今东胜军的矛头是指着晋**,才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现在东胜军不对付他们,除了要主攻晋国外,也是认为他们还不足为惧,可若有一天东胜军觉得他们强大了,需要铲除了,到时再掉转枪头对准他们,只怕是又一场屠杀。
而晋国又没有相助他们的必要条件,便大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所以如今的萧邺会接受他们的建议,与他们合作可能性更大。
至于打退东胜敌军后反咬一口,那便更不可能了,且不说共退东胜敌军,萧邺必会损失部分将士,就说如今已经民不聊生,千疮百孔的卫国,早已支撑不起他们与晋国打一次。
且还是有楚国作为盟友的晋国!
听叶玄这么一说,三人又都觉得甚有道理,最后除了点头应承外,便只交代了慕梓他们入卫后,需记得时时保持与他们的消息互通,接下去便没再说其他了。
慕梓他们出发前的一夜,难得地没有雪云盖天,而是一轮圆月高挂在天空之中,冷光照得华州城一片寒白。
正在屋中收拾东西的慕梓,也注意到了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明月,十四的月,将圆未圆,孤零零地悬在夜空之中。
看着这轮明月,慕梓忽地觉得心里莫名的孤寂。她其实,也是孤零零地自己一个人啊!
慕梓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想驱赶掉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明日就要出发了,她今晚需得好好消息才行。
可正当她欲离开窗边的时候,忽然却闻得窗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琴声。
这琴声散入寒风里传来,且曲子本就凄凉清冷,在这深夜里,更让闻者尽添愁绪。
弹琴者是谁呢?慕梓垂眸想了想,能在州府内弹琴,且她还能听到声音,说明此人身份不低,而且弹琴之人住得地方离她并不远。
慕梓看向窗外院墙的另一边,那是雪含烟的院落。
看来今夜心有愁绪,胡思乱想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啊!
雪含烟的院子中,此刻他正大开着自己屋子的窗,借着月色拨弄着摆放在窗前的琴,他仰望着窗外明月,而手却精准无比地弹出每一个音,仿佛这首曲子他已弹了无数遍了。
当他收回看那月亮的目光低眸之时,余光却瞥见了院中站立着的一个人影。他手一顿,琴声戛然而止,再一凝眸,细看院中之人,竟是慕梓!
“慕姑娘?”他有些惊讶地起了身,迎出院去问道:“慕姑娘怎么这时过来了,是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慕梓上前笑了笑回道:“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是在隔壁听到了你的琴声,觉得这曲子清冷幽寒,似有无尽的忧愁难言,我便过来看看。”
雪含烟听到这尴尬地一笑回道:“含烟都忘了,天音瑶琴与其他琴不同,琴声更为浑厚悠远,深夜搅扰到慕姑娘休息,真是抱歉。”
“抱歉倒是不必,”慕梓笑道,“我也未曾休息,只是,雪公子有心事?”
慕梓此问一出,雪含烟也微微暗了神色。
看来,他是真的有心事!
慕梓看着雪含烟,正色道:“若雪公子真的有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雪含烟看着慕梓一脸郑重的神色,微微一笑道:“慕姑娘你……”
这是要开解安慰我吗?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慕梓看着他,歪了歪头,等着他把话说完。
雪含烟看了慕梓好一会儿后,微微垂眸,笑意敛了几分,神色变得有些悲戚:“慕姑娘你可知方才,我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慕梓看着他摇了摇头。
雪含烟长长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天空道:“方才那首曲子,叫《流辉》。”
“《流辉》,”慕梓侧眸想了下继续道,“明月流辉,月冷光寒,难怪这曲子这么……江湖都说,雪公子的天音神功与曲子《弄影流辉》相辅相成,那这首《流辉》?”
“从曲子《弄影流辉》改编而来,”雪含烟神色黯然道,“那是我小时候,我娘亲自改的,也是她教我弹的,而今天,也是十一年前我见他们最后一面的日子。”
“你是说,你爹娘和你分别,就是在十一年前的今日?”
“嗯,”雪含烟点了点头,“那时候,他们答应我说不用过多久就会回来接我,可我,却一直等到了现在。”
“你是说,你爹娘离开后,便再没回来过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
一瞬之间,两人之间就此沉默。
慕梓看着雪含烟,眼中情绪杂乱,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自小没有亲人,也没有亲近之人与自己生离死别过,不知道失去亲人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所以那些什么“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话她是说不出来的。
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就自然无话可说!
许是雪含烟也觉得自己的谈话过于沉重了,他回神看着一直眼神复杂看着自己的慕梓,扬起嘴角笑了笑道:“含烟失态了,望慕姑娘见谅!天寒,我们先进屋再谈吧。”
看着雪含烟为自己侧身相让作请的姿态,慕梓微微点了点头,与雪含烟一同入了屋中。
在席上坐下后,慕梓看着案上的天音瑶琴,想着这瑶琴也是当初风长云为雪含烟的父亲所制,如今雪含烟传承了这把琴,他怕不是每次弹起这琴的时候,都会想起他的父母。
想到这,慕梓转回头,看着为自己沏茶的雪含烟,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雪公子,方才你说,二位前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二位前辈该是生死未定,当初千羽楼可有曾大力寻找过吗?”
雪含烟沏茶的手一顿,随即低头继续沏茶道:“出动了整个千羽楼暗羽阁与各地分堂的力量,寻了三年,一无所获!”
雪含烟说到这,将茶给慕梓递了过来。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被韩叔从归幽谷接回了飞羽山庄,亲授行商治商之道,也慢慢将千羽楼的业务交到了我手里,直到我十七岁亲手接掌千羽楼的那一天,寻找我父母的任务才被我停了!”
“为什么?”
“五年了,以千羽楼的实力,要寻人,那么久的时间总会找着些蛛丝马迹吧,可没有,一点都没有。”
雪含烟说到这,转头抬眸看向窗外的明月继续道,“其实,我也想过我的父母没有死,自他们失踪的消息传来那时起,我便一直这么坚信着。可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次又一次毫无所获的消息传到我这里后,我的坚信,也被慢慢地消磨殆尽了!”
“而且,”雪含烟说到这回头看向慕梓,“若非如今风前辈告知,我可能连我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可讽刺的是,即便知道了,我如今也不能立刻杀上门去找她报仇。甚至,我有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雪含烟的神情已然由低落转变成了愠怒,慕梓看着他置于桌上握紧成拳的手,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仇恨!
“慕姑娘你知道吗,”雪含烟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语气中尽是不甘,“十多年前,我爹娘乃是整个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能敌他们二人者无二三,可我爹娘和君前辈合力还都败在了那人手下。而我,功力如今远不及我爹,我想报仇,也是痴人说梦罢了!”
听完雪含烟这长长的一番话,慕梓也低了头。严格来说,仙瑶也出自天玄观,也曾是天女的传承人,即便她已经叛逃了,也改变不了她曾是天玄观弟子的事实。
而她自己却与雪含烟的仇人同出一门,不知雪含烟在面对自己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雪公子,”慕梓声音沉沉地开口了,“那些十几二十年前的旧事,天玄观内从没有一个人与我提起过,不过我前两日已经修书一封回天玄观,信中只问十几年的那些旧事,如今就等师父回我的信了。或许,问明白了那些旧事,我们就能知道,她当初为何要取你雪家神功心法,目的又是什么了,而我也能得师门之命,助你一同报此仇!””
“雪公子,慕梓不能帮你什么,但,仙瑶叛出天玄观,在九州江湖滥杀无辜,搅弄风云,已违师门宗旨,她是你的仇人,也是我天玄观要清理的门户,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雪含烟听罢,看着慕梓笑了笑道:“慕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会保持理智,绝不会一时脑热冲动就跑去报仇的。况且,也是她先找上我们的,我看她也没打算放过我们,那我在帮慕姑娘对付她的过程里,就已经是走在报仇的路上了!”
“可那一天,也许要等许久!”
“无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雪含烟等得起!”
慕梓闻言一笑:“这才像我认识的雪含烟,那,现下雪公子的心事可排解些了?”
听慕梓说完,雪含烟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紧握成拳的手。
他笑了笑,手松散了开去,随即说道:“多谢慕姑娘过来陪我说了这么多,我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
“既然如此,”慕梓这时起身说道,“明日一早便要出发,雪公子早些歇息,慕梓,也先回去了!”
雪含烟也起身点点头。慕梓看着雪含烟,对他一笑,然后转身离去,待走到门口处时,她又忽然回头对雪含烟说道:“雪公子,你爹娘,定是很美好的人吧,有你这样的儿子,我想他们肯定也特别骄傲。”
慕梓说完,再朝雪含烟微微颔首后,便跨步出了院子。雪含烟看着慕梓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知怎的,他竟忽然觉得慕梓方才的话带了几分羡慕,也因此多了几分烟火气,不再像平日里他看到的那个对任何事都淡漠如水的姑娘了!
她,原来也是会渴望七情六欲的吗?
许是因为多年来她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人,内心深处,总是孤独的!
雪含烟在心里这么答自己!
“你放心,江山大业这条路再难,我也会一直陪你走下去,只需你不再感到那么寂寞,便够了!”
低声的沉吟飘散在寒冷的夜色中,这个诺言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