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的深夜,两个黑影偷偷穿营而过,找到白日里藏在林子里的战马和六位亲兵,八人骑着马踏雪朝敌营而去。
“他们出营了吗?”元煦望着远方,看着手中长蛟传回来的信。
“禀殿下,崔将军和夏将军是丑时走的,除了崔大将军无人察觉,骑的马奴婢看了,是先前陛下赐的那一批马,速度和耐力都是极好的,影大人也已经跟上了”,高从小心得汇报。
他实在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样胆大的女子,敢只身入营。他更想不到的是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崔将军二人会去探敌营。
兵行险招,他和崔大将军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成功的机会实在太小,基本是有去无回。可是他太了解崔朗和夏筠钰,就如他料定当初夏筠钰一定会替人。
一行人将马卸了鞍,藏在吉骒山的西南的林子里,然后躲过突厥一层层的巡逻,隐藏在敌方大营的西南方的悬崖上。
“少将军,敌营这么大,我们怎么能知道他们将粮食藏在哪里?”,麻秆问到,没错,上次救出三皇子之后,这几人已成为崔朗的亲卫。
“我们必须等到明晚再动手,明天他们得吃饭,只要他们吃饭,他们就会暴露粮食的来处,到时狗子就看你的了”,崔朗对身旁身材矮小的狗子说道。
“放心,将军,偷摸是我的老本行,保证成功”。
西北的夜,很冷,几人在积雪里挖了一个洞,蜷缩在洞中,不能生火,吃在嘴里的东西硬的硌牙。
第二天,八人分成两队,躲藏起来,相互取暖,不敢动分毫,怕被敌方发现,几人看着悬崖下炊烟袅袅,看着敌营中人声攒动,又看着黑暗沉幕,炊烟又起。
麻秆看着,狗子如一条黑猫,灵活无声,潜了进去,便警惕地忘了周围,藏了起来。
直到寅时,崔朗等人还未等来狗子二人的身影,洪远有点焦急,夏筠钰看着他紧搓的手,轻声说道:“下面没有传来大动静,说明暂时没被人发现,先别急”。
夏筠钰话刚说完,两天黑影就摸着过来了,对了声,洪远放下手中的刀。
“少将军,我们没找到地方在何处藏粮,他们白日取粮皆是已分配好的,我进去看了,这样的小粮仓够一营的人吃三天,他们这样的小粮仓不计其数。”狗子摸了一把脸说道。
崔朗和夏筠钰闻言皆眉一皱,“既然只有三天,那肯定三天之后还是需要去大粮仓取粮”,夏筠钰看着崔朗说道。
“可是我们再也等不起三天了”,崔朗握着拳说道。
是呀,他们出来已经三天了,再等三天,天元的将士们也到了彻底断粮的时候了。
“夏将军,我进去的时候碰到一个人,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狗子说道。
众人闻言一惊,夏筠钰震惊中从狗子手里拿过那个布条,上面用碳石写着“五月十六,欲兵分三路袭之”,夏筠钰看完递给了崔朗。
“那人可曾说过是谁?”
“不曾,看起来是一个地位极低的奴隶,还瘸了一条腿,邋遢不堪,在火柴营里,但他武功极高,两招就把我制伏,他说夏将军一定认识他,还说出将军手腕上有条黑绳,我见过所有就相信了,夏将军,那人是谁?”狗子问道。
瘸腿,武功高,她认识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贵叔。崔朗也知道了是谁。
“你明天能带我去见他吗?”夏筠钰沉思小会,跟狗子说道。
“夏筠钰,不可”,崔朗拉住了她的左臂。
“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贵叔既然能在突厥营里待这么久,那他可能知道敌人藏粮的地方”。战事瞬息而变,时不待人。
第二天晚,狗子带着夏筠钰偷偷潜入了敌营中,入了营,狗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当头一棒昏了过去。
夏筠钰赶紧打了一个滚,脱离了那人的控制范围,反身一个扫堂腿,绊倒了对方,顺势将那人压在地上。
那人全程却一身不吭,待夏筠钰接着营外的微弱火光,才看清自己手里那人,心一痛,轻轻呢了一声:“贵叔”。
此时的贵叔已经与一年前她认识的那人全然不同,蓬乱而脏兮兮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新旧疤痕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全身瘦骨如柴,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夏筠钰轻轻地掀开头发,却被贵叔那双空洞的眼睛吓住了神。她想哭,却压制自己不露出半点声来。
贵叔伸出手摸到了夏筠钰手腕上的绳结,全身颤栗起来,伸出鹤爪般的手摸了一下夏筠钰的脸庞,摸着摸着便发出如鼓风机吹出的呀呀声。
夏筠钰捏开贵叔的嘴,却见到如黑洞般一样,让人惧恐,原来贵叔的整口牙齿全拔了,舌头从中截断,口中的伤痕仍能看出当时下手之人是如何的狠辣。
她终于知道为何突厥人放心让贵叔活着了,因为他已然成了一个眼不能视,口不能言的废人。
“跟我走,贵叔”,夏筠钰颤着声在贵叔耳边说道。
贵叔闻言摇了摇头,在夏筠钰手中写到,“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突厥人的军粮之处”。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有个人也许可以帮到你”,贵叔写到,“但是要等到明天才能见”。
夏筠钰藏身在柴垛之中,昨晚狗子醒了之后让他回去报信去了,头顶上人来人往,夹杂着突厥人的骂骂咧咧。夏筠钰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敢放松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夏筠钰闻及头顶传来三声跺脚声,这是她和贵叔的信号。
她猫身从柴垛中钻了出来。
虽然贵叔看不见,但是他走的这一路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一个瞎子。
待夏筠钰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营,她立即发现了周围的不对劲,这个营中有淡淡的熏香,脚下也是软绵绵的,等她抽出随身的匕首时,一把弯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寒气从刀刃袭入了她的肌肤,她的心顿时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