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寻来。”柳清槿愁然道:“赵婆婆身子已一日日好转,小宝竟还不知去向。”
“小姐。”文秋欲言又止道:“文秋不知小姐为何要寻他,若是他逃了,对小姐是好事的啊。”
“你怎么这么傻。”柳清槿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害过人还觉得自己好的人,如何能改?”接着她颓然地叹气道:“若是寻不到,难保他又做出什么蒙了心的事来。”
柳清槿抬起头,初春的空气依旧是凉飕飕的,她注意到那门廊中的栏杆之上还挂着上元节没摘下的红灯笼,在一片荒芜的院子中更为显眼。
“你瞧那灯笼。”文秋顺着柳清槿的指尖看去,那是一盏做成花篮样子的花灯,远远瞧着,都分外讨人喜欢。
“小姐……”文秋看着走到花灯跟前伸手费力去够的小姐,心中虽疑惑,可还是踩着栏杆,将那灯笼摘下,递到柳清槿手中。
“你可知道这灯笼是何人所做?”柳清槿蹙了眉头,打量手中这个花灯,若有所思。
“应是后院的小厮吧。”文秋想了想说到:“可这院中的人实在是多,文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啊。”
“这几日过节,府上可有新来了帮手?”柳清槿认真地看着文秋,一时令文秋不知所措起来。
“大抵是有的吧。”文秋盯着小姐手中的灯笼,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王姑姑那几日实在忙的抽不开身来,确实叫人拿了几吊钱雇了好些个帮工。”
“糟了!”柳清槿将这灯笼“啪”地扔到了地上,扭头便向前院跑去。
“小姐!”文秋见小姐这样,自己也慌了神,跟在小姐身后。
“不对不对。”柳清槿突然停住脚步,身后的文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小姐你这是……”文秋满脸疑惑,心“砰砰”跳的厉害,脑子也变得糊里糊涂的。
“文秋,你去找老爷,一定要快,若是寻不到,大少爷也好,二少爷也好。”柳清槿慌着一口气没断地接着说:“先找人看着赵婆婆,哪都别让她去,记住了此事千万不要声张,找到了人,便让他去后院寻我,千万要快,快去啊!”
文秋见此,也没敢问清缘由,扭头就向后跑去,柳清槿定了定神,转过身,将那掉了的灯笼拾起来,快步向前院走去。
这陈府构造向来遵循“内三外四”,等级很是森严,后院多是主子起居之地,中堂为高等仆人的休息之所,前院才是下人忙碌,居住的地方。因而柳清槿到这样的地方时,着实令他们吃了一惊。
“小姐。”管家娘子走到柳清槿身旁来,试探地问道:“小姐可是迷路了?这里可不是小姐这样高贵的人该来的地方啊。”
“姑姑说笑了。”柳清槿笑着对管家娘子,举起了手中的灯笼道:“我瞧着这院中的灯笼做的着实讨人喜欢,今日就是来问问到底谁做的这么个小玩意罢了。”
管家娘子好似松了口气似的,笑着对柳清槿道:“这么个小事,竟劳烦小姐亲自来一趟,您只需差人通告一声,我便打发他去找小姐就是了。”
“我想见见他,麻烦您了姑姑。”柳清槿望了望管家娘子疑惑的眼神,向前院的深处继续走去。
“你们几个快去把那些做灯笼的小子叫出来!”管家娘子冲着身边的粗使丫头故意放开了声地喊着:“都快些,小姐等着呢!”
柳清槿站着院前也没等多久,许多人便被那粗使丫头都叫了来,他们眼中也同样是疑惑,看着人到的差不多了,柳清槿便问道:“你们当中,可有人会做这花篮样子的灯笼啊?”
“我会。”有几个人稀稀疏疏地站了出来,柳清槿大略扫了一眼,又说:“你们有谁是去年年底刚来府上的?”
站出来的人都没人再言语了,全都低下头,此时站在柳清槿身旁的管家娘子也按捺不住地问道:“小姐,您这是何意啊?”
“这是老爷的意思。”柳清槿不动声色,眼还瞟着那群人:“姑姑还是不要问的好。”
这一句“老爷”着实唬住了管家娘子,她不敢再多问,而是帮着柳清槿问道:“你们这群新来的小子里,没人会折这灯笼吗?”
“阿……阿维会折。”人群中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说话的人瘦瘦小小,也是年底新来的帮工。
还没等柳清槿说话,管家娘子就先开了口道:“阿维那小子为何不在?我说的话何时不管用了吗?”
“他说他闹肚子!死活不肯过来!”那小厮道。
“我可有一事拜托各位。”柳清槿听了这话,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道:“各位帮个忙,帮我把这个阿维带过来,若是谁动作快,我便上报老爷,必有重赏。”
下面的人听了这话都兴奋不已,什么工也不做了,一群人满府的找“阿维”。
“小姐小姐!”没多久他们一群人便拖着满脸不屑的“阿维”回来了,柳清槿定睛一看,轻笑了下,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熟人。
“小姐你可不知道,这家伙见到我们的时候居然想逃。”为首的帮工气哼哼道:“还对我们动手,要不是我们人多,可能我早就被他打个半死了。”
“辛苦你了。”柳清槿笑盈盈道:“见到老爷,定要好好夸夸你们才好。”
“我们就把他绑这儿。”那些人将阿维拽到门廊的柱子旁,将他结结实实捆了起来,他们倒是很识得局面:“看来小姐是有什么事找他,我们就不打扰了,把他绑起来是免得他伤到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当真是辛苦你们了。”柳清槿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扭头看着柱上被五花大绑的人来。
“小宝,我还记得上次去婆婆家拜访之时,那屋前挂的花篮灯笼模样甚是好看呢。”
“不要叫我小宝,我叫顾维!”顾维咬咬牙,狠狠瞪着面前的柳清槿道:“事到如今我真后悔没在巷子了将你埋了。”
“你如今留在陈府,不还是为了你阿婆吗?”柳清槿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董大人为了灭你们的口,让你怕了吧。”
顾维没再言语,似乎是在默认柳清槿的问题。
“我听你阿婆说了。”柳清槿伸手,试图解开顾维身上的绳子,轻声道:“你是赵院首的曾外孙吧。”
顾维惊愕了一下,眼中闪了闪,转而又叹了口气,柳清槿不明白他这一叹是叹他十六年前江廖兵变为救先帝一起殉国的祖父,还是叹他落此局面,甚至性命难保。
大抵两者都有吧。
绳子解开了,柳清槿其实心里是怕顾维冲上去掐她的脖子的,心里直嘀咕为何文秋不快赶来。
“阿婆都与你说了啊。”顾维拍拍身上的土,静静地站着,目光不知放到何处是好,他苦笑道:“爹爹去的早,阿婆便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据说那次兵变之后,我们家就变得一无所有。我出生之时,江廖早已被当今的陈丞相杀的是片甲不留了,可我还在接着他们前朝代代怨恨,我从未见过先帝,我只想好好和阿婆生活,有时我甚至想,我与那些人手上的利刃又有何区别?”
“你可愿结束这生活?”柳清槿牢牢盯紧顾维的眼睛,这孩子常年漂泊,面上早已看不出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苍白的皮肤,清瘦的脸,棱角分明,远看便觉得分外锐利。
“来不及了。”顾维苦笑,眼睛狠闭又睁开,咬咬牙望着柳清槿:“就是今天了。”
“什么……”柳清槿怔了怔,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小姐!”柳清槿身后突然传来文秋的喊声:“小姐你听我说!”
柳清槿忙把头转过去,见文秋慌张地奔过来,脸被风吹的通红,气还有些喘不匀,一直冲她挥着手。
“小姐……老爷和大少爷去了北郊大营,奴婢实在是不能叫,二少爷去了洵仁书院,文秋跑了一圈,一个人都没寻着。”文秋说这话时恰巧一阵风吹过去,惊得文秋喷嚏连连。
“洵仁书院。”柳清槿一字一字地念出,眼中的水波愈发地波澜,她心中自然是清楚,如今洵仁书院的院首,恰正是董轩承本人,
“你且找人看好他。”柳清槿看了眼顾维有些黯淡的眼睛,示意道:“文秋,你随我去趟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