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三人。
有一个恬淡伊人的女子,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子,却因那女子而止了干戈,痴痴地望着那女子,短暂的画面就像是泛黄的宣墨画,满是昨日的旧时光,不忍打破。
不多时,小二端上水来,清澈的水面睡着几张薄荷叶子,少女低着头喝起水来,眼里尽是满足。
少女拍着胸口,捋了捋饱满的肚子,她已有些撑了,便对店小二说道:“小山哥,我得走了。阿爹应是卖完了茶叶,还在牌楼那里等着我呢!”
“好勒!路上小心一点!”,店小二眼中略有伤感地说道,这一去再得等上十日,方可见着白芷了,可自己还有十日的时间吗?店小二不得而知,也不敢去想。
少女起身走向门外,临走出店门前,白芷停下脚步,回眸笑道:“还有,谢谢你给我看手相!”
“不客气!”,不三面色潮红,一脸不自然地说道。
白芷的背影渐行渐远,店里的二人便这么看着,直至少女的背影逐渐模糊了起来。
店小二面带几分惆怅,转头地叹道:“她走了,客官怕是要留下来了。”
既然是留下,当然是永远地留在此地,也只有死亡才能将一个人永远地留在一个地方。
不三对此毫不在意,先前二人收起肆虐的杀气,且是因为一个女子,一个二人都很在意的女子,如今女子不在了,那么二人之间也仅剩下了杀气,肆无忌惮的杀气。
不过,不三却有了不一样的计较,一个人能有所爱,全心全意地珍视另一个人,不求有所图,这样的人怎能是穷凶极恶之辈呢?
“我留不留于此,又如何?你本该是个死人,借他人寿元留存于世,可即便如此,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三面无表情地说道。
店小二不作声,不三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戳破了他最大的秘密,店小二不得不再一次审视,条凳上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
人生在世,自有所求,区区数十寒暑,何其短暂!本就是世间匆匆过客,死亡也显得不那么地可怕了,只是他还有一些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事情未完,今日绝不可能死在此地。
“我知你是谁!”,店小二手掌死死地按住腰间的布袋,只待那一瞬必杀之机。
不三挑眉道:“哦!?”
“你是那老不死的,自孤山外请来的鹰犬!”
店小二嘴里蹦出“老不死”三个字时,那种恨意之深,即是不三都有些毛骨悚然,那是一种恨不得“生啖其血,痛饮其血”的仇怨。
独孤方究竟与这店中小二有怎样的过往?不三尚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二人之间的恩怨,想来应是不死不休!
仅是刹那地失神,已让店小二寻得了可趁之机,店小二猛地解开腰中布袋,一间黄纸糊的屋子自布袋飞出,黄纸屋似有灵性一般,不断地变幻大小,直至恰好能将不三一人扣在其中。
“轰!”地一声,黄纸屋直落而下,将不三困在了纸屋之中。
眼见不三得困,店小二略有喜色,袖中抖落出几个纸人,赫然是不三在秦老头儿那间义庄的屋顶之上,遇上的纸人。
店小二大喝一声“去!”,几张纸人轻飘飘地飞进了黄纸屋里。
“又是这个把戏,无趣!”,不三懒散地说道。
“咦,还有灵纸人?”
看样子,昨日几番试探不三之人,便是这家“伤心凉粉”的店中小二了。
不三单手掐诀,口中念道:“神兵道火,急急如律令!”
一道火光应声,疾射而出,直奔几个灵纸人而去。
与之先前,义庄屋顶所遇纸人不同的是,这几个纸人并没有烧做余烬,它们竟是避过了不三口中的道火。
“客官,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厚礼,好好享受!”,店小二的声音如同天音那般,响彻纸屋的每个角落。
不三冷冷回道:“且等我出来!”
“火,我要更猛烈的火!”
一帘火光,横击而过,几个灵纸人拦腰而断,在满天火光里化为飞灰。
不三喃喃道:“黄纸屋与灵纸人相辅相成,灵纸人在这方世界竟有如此实力,却有几分门道。”
店小二眼见不妙,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离开了这家住了十余年的小店。
不三袖口展开,一式“袖里乾坤”屡试不爽,袖中凭空多出来一间纸屋子,随着纸屋入袖,不三也是回到了店铺之中;事实上不三从未离开过这间铺子,只不过是困在了店铺中的纸屋之内罢了。
店里,已人去楼空,哪里还瞧得见店小二的踪迹。
不三也不急,翻开手掌,一个身影显现其中,观其身形,同店小二七八分相似;
先前扣留店小二命门之际,不三已是在店小二体内种下了一纹道痕,如今只须静观其行,放了长线方可钓来大鱼。
店铺,先前易与而处的三人,如今只剩下不三一人;虽说店小二人已离去,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再谨慎的人也难免留下蛛丝马迹,此乃人世之常情。
不三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在这间一进三通的铺子;外堂只是随意地摆了几张桌椅,桌椅上布满了油腻,这种油污即便洗也洗不干净,那是陈年累月下来的油渍。
这些都是酒家里,再普通不过的装潢,哪里看得出什么门道来!?
跟着,不三便进了后厨与卧房,一圈勘察下来,要么是些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系厨房做食的必备之物,要么就是床、柜,一干起居行头。
“倒也怪了,难不成是自己疏忽了?还是这天底下,竟真有如此谨而慎之的异类?”
不三这般想着,又在后厨与卧房转悠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
这店小二行事,可谓是滴水不漏;无奈之下,不三只得悻悻地走出了堂门。
“不对!”
不三搓了搓手,双掌之间油腻得有些过分。
适才,不三候着店小二做凉粉之际,随手在桌上揩了几下,手掌之上竟留下了如此多的油渍,跟着时间一起浸润下来的老油,绝不能是这般。
“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欲盖弥彰!”
不三返身进得屋内,来到先前所坐的那方木桌,一掌拍下,木桌随之裂成两段,不三翻开断痕处,细细看了起来。
不三惊道:“回阳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