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大磐微微点头,北莽那位拓跋菩萨如何,与他来说倒是没太大干系。总不见得北莽那位跨过大半个离阳来找他?若是真来,走两辽顾剑棠麾下大军,或是走北凉更走不通。他略有些担心的望着羊皮裘老头,问道:“你怎么样?一步回了那境界,又是一剑开了天门。还撑得住?”
羊皮裘老头儿摆了摆手笑道:“不妨事。多活几年少活几年罢了。这次回当年境界欠你的人情,老夫当还上了。”
轩辕大磐摇头微笑道:“不成,这算轩辕敬城欠你的,你得活着,说不得日后还得再麻烦老剑神几次。”
老头儿听得脚丫子痒痒,想脱了脚下草靴扣一扣,哪有这么无赖的性子?还几次,徽山顶上一次差点就要了他的老命。
不过江湖顶尖剑客齐聚,剑仙基本是都到齐了,齐刷刷的一次借剑,万剑齐出一场剑来,怕是五百年内的江湖,是少不了他李淳罡的传说了。日后用剑高手,不说凑不凑的齐这么多陆地剑仙,便是凑得齐,又有谁能引的天下剑客无论敌友齐齐借剑而出?
这么些年,也只是出了他李淳罡一个。徽山山巅那一剑,足以是当做收官之战了。当年与他互换一臂的隋斜谷,也不知如今是如何了。
习惯性的又伸手掏裆,裴南苇倒是看惯了这羊皮裘老头的洒脱,轩辕青锋拿手捂着,却是偷偷露出一点缝隙,想要看看这看着毫无高手气派的老人,怎么就能驾驭万剑齐齐上天,将那武帝城主轰飞了多远?
李淳罡摇了摇头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曹长卿先带姜泥走了。若是离阳那群人不顾一切想先杀他,这一局,他不一定能带姜泥回去。轩辕敬城说徐骁大抵是会在知章城接走他们,老夫将徐小子送过去,也就去找姜丫头了。说不得还有几年活着,能再见到一位女子剑仙。前有吴素,后有姜泥,这江湖,才不寂寞。”
一言罢,羊皮裘老头儿转身离去,上代四大宗师的江湖,若是不差,他一隐退,也就散了。徐凤年苦笑一声,与轩辕大磐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准备离去。
秋风萧瑟吹过,常青树倒还是常青,不知何处飘落那扇叶般的银杏叶自那羊皮裘的身影边走过,突然,羊皮裘老头转身洒然一笑,伸了伸腰道:“想想,王仙芝成名太晚,没够得上上一代的江湖。老夫那一代,不算齐玄祯那个转世,貌似就是剩下你轩辕大磐了。高树露不知是死是活便是活的,但即便是活的,他也只能算上上不知多少代了。老夫若是不在,上代江湖扛鼎说不定是你了。”
轩辕大磐摇头,当年那位徽山老祖宗当年也是问剑李淳罡,拼内力与齐玄祯,与那如今刀道第一人对过刀的。道道通玄,道道做不得第一。
突兀,羊皮裘老头儿面色微变,盯着山腰一处,手中半柄木马牛出鞘,已是一步挡在徐凤年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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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章城如今早已是大不似从前。徐骁三万大雪龙骑自北凉一路南下。星夜之间过了襄樊再跨过青州,直至知章城将这一城一击而破后整个驻军定住不动。
随后这位马踏春秋的北凉王由着那与广陵王赵毅号称南北双肥的义子褚禄山坐镇知章城,一人亲带一千大雪龙骑再南下。
本想着南下估计是要与广陵王麾下那同样踏遍春秋的背魁军一场恶战,可到临头一个广陵王的私军没碰得上,反倒是那位江南道刺史张衔烛带着江南道所控不多的兵马一路尾随。
春秋年间这位还名声不显的将军倒是深谙兵法,步步结寨扎营,留着四万步卒于知章城外北方扎下三座大营,互为犄角布下不知多少陷马坑,防着这支踏遍春秋的铁骑自此地向北直插太安城。
仅有的五千骑兵由着他亲自带领,死死咬着徐骁那一千大雪龙骑屁股,也不近去追,只吊着后方十里左右,反正江南道不是他徐骁的地盘,几处地方皆是江南大家族的地头,远远有通报,也不怕跟丢。
剩下还有五万余江南道兵马隔着二十里扎下一座坚寨,防着已经踏过的大军,不至于原路再回头。
未到知章城,徐骁便是已遇到天上那骑鹤的年轻道士下方护着的一行。骑鹤很是亮眼,旁边江南八家的家丁与赵勾震惊于那骑牛的一手江水灌山的本事,倒也不敢太近。
这位北地藩王与吴素对视一眼,倒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吴素一行人不少。徽山地府差不多是倾巢而出。除了后山内那些进出不便的文职人员,其余大抵都是穿着徽山家丁打扮一起出行。
老黄,白狐儿脸,几人尽数是跟着,轩辕大磐不在,徽山武库基本看了干干净净,留下除了被赵勾死死盯着,也再无别的用处。倒是轩辕国器一人留在徽山,这位年迈剑客,与那位书生一般无二,舍不得山上呆久了的风景。
徐骁望着下身全无的荀平先是惊愕,再是微微点头。整个离阳天下,晓得荀平还活着的人,只怕不到一掌之数。
荀平微微点头,对着徐骁道:“先去知章城,等安定了,便麻烦北凉王送我等去西域了。若是我们直接前往西域,怕是阻碍重重。”
徐骁点头,多几个人,少几个人的问题。只是今次南下,离阳朝堂那边,北凉少不得得又割点肉。徐家,赵家,本就不深的情分,自徐凤年世袭罔替之后,又得淡上几分了。
王明寅推着轮椅小车继续前行,直至徐骁与这位算是帮着他前头定鼎北凉基业的春秋法甲擦肩而过,他轻叹一口气后小声道:“当真不想去太安城?她还在九九馆里等着。所有人都当你死了,她过得,很不好。”
荀平闭目养神,直至与徐骁侧过一个身位,他才睁眼,推车的王明寅头次觉得,这位半截身子的老人,身上透露着杀气。
轮椅扶手咔嚓一声折断,那半截身子的老人嘴中只轻声飘过一句道:“赵稚不死,我岂不白活?”
赵稚。离阳当今皇后,那位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徐骁闭目,一言不发。天下百姓皆享受那碧眼儿张巨鹿的新政,但离阳众生皆欠这位半截身子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