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
长安恋爱了。
跟我座位旁边的女孩。
那个女孩看起来小小的,梳着一个马尾,看起来乖乖的。
原来长安在看的人是她啊。
他们开始结伴而行,他们的影子像阳光很好的那天下午我们的影子那样交在一起,只是没有那么一群人将影子踩碎。
我的心空落落,我丢了魂,我不盯着他的后脑勺,我回到家常常盯着天花板发呆,我想:人生又没了意义。
现在想来,人生哪能那么快就没了意义?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等着我去浪费,还有更多的更糟心的事情在路上堵着我,试图狠狠的宰我一笔。
只是当时,我对着天花板这样想。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梦里还是我的家,还是我的床,还是一样的天花板,只是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一张一弛,微弱又均匀。
剩下的我就记不清了。
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周末的下午,我午睡起来,头昏脑涨。太阳西沉,恍若隔世。手机会在这个响起来,那些没人管的坏孩子们邀请我去撸串或者泡网吧。我通常会爽快的答应,然后,要么被人抬着回家,要么打游戏菜鸡挨骂。总之,在那段认为“后脑勺没啥可看”的日子里,我乐此不疲。
我开始逃学。
这让我又认识的一些朋友,在这个小县城里摆着阔步、看似牛逼却没啥用途的那么一群人。我穿我爸的旧衬衫、旧夹克,胡乱的套上自己的破牛仔裤,还穿着夏天的运动鞋,我就坐在篮球场的长椅上,他们哪波人玩累了就把球丢给我让我自己投一会,谁渴了就把钱给我让我去买水,跑腿费给根烟抽。我跟着这群人从早到晚,就是没人带我吃饭。
那个时候,我经常会感慨,他们身边的女孩子可真好看。画着精致的妆,穿着漂亮的裙子。
不像我,我就是有趣而已。
他们有时会友好的向他们的女孩子介绍我:“这是小良小朋友。”
“姐姐好。”
“真可爱。”
他们有时会搂着他们的女孩子的肩膀。
他们有时会亲吻他们的女孩子的嘴唇。
他们在恋爱。
我也要恋爱。
我一向是这样一个人,直到现在也一样,我控制不住自己如此没有主见,到后来这甚至让我感到厌烦狂躁。我决定,我要做做一件比别人都酷的事情,于是,我爱上了自由。
这都是后话了。
前话是我低血糖晕在篮球场,醒来以后我见了我舅妈,操蛋的是,我又见了熟悉的饼干。如果不是没有力气,我一定把这些饼干捏成渣。
那个时候我就暗下决心,管你哪个小老弟、老大哥,能天天带我吃饱饭,我就跟谁谈恋爱。
但反正,那个决心定下来以后,是我老舅带我吃的第一顿。当时我大口大口的吸溜着面条,余光能扫到老舅胡子拉碴的中年发胖脸,心想:老天爷玩我呢?让我对这个油腻男子下手?
于是我全程尴尬着沉默。
老舅先开口:“良子啊,有些话当舅舅的还是不能不说。你现在才多大啊,你天天这是在干什么,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咱也不是上不起学,你跟学校多大仇啊,你说你不去上学,天天逛大街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啊!”
“好了,好了。”
“什么好了!”大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你越是想抚平他们的情绪,他们就越是炸毛。“你这样我怎么跟你爸你妈交代?”
“离都离了,交代啥?”我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态度你,啊?这是你跟舅舅讲话应该有的态度?”他轻轻拍桌,然后很刻意的抚平自己的情绪。“行了,咱也不说这个,你爸你妈没少给你生活费啊,怎么还能没钱吃饭,还能晕倒呢?你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呢吗?学也不好好上!明明知道你舅妈在那边当老师!你这不是摆明了给她丢脸嘛你?学习学习啥也不是,不能给你弟树立一个好榜样也就算了,你别给别人找麻烦啊?你弟明年就小升初,要到这个学校来,你这个当姐姐的这样,你也会影响他,你知道吗?”
“您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你这孩子!!!!”
“您想说**崽子就直说就行,我已经听惯了,那帮人总这么叫我。”
老舅气的直喘粗气,然后低着头很刻意的匀了气,像电视剧里那样。
他缓缓的抬起头,带着一丝轻蔑。
他说:“你,无药可救。”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我拦住他:“哎,舅,你跟我姨,那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我的生活费都哪去了,我不好意思提,你还自己叭叭的。再说姥姥的事儿,在那臭不要脸的装好人,重症监护室不出钱不出力的,分钱的时候知道你是儿子了,这你可冲在前面了。你那房子,你那车,都哪来的?你也不用你屁股想想?你可拉倒吧你。”
险些一气呵成的把面条汤泼他身上。
嘻嘻,我就说嘛,还是小孩,再口出狂言也是小孩。
嘴角淌着血灰溜溜的回家。
我又望着天花板发呆,脸一阵一阵的涨,我知道它高高的肿起来,连着我没完全好的耳朵一起。
我没哭。
我在想:我他妈还没说完呢!
长安,长安。
你说这个小县城就这么小,面条馆里我们嚷的那么大声,是不是城里的居民都会知道呢?
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只是习惯性的认为,我是对的,我眼底所见即为真实,我这样讲出来,大家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
后来才知道,哪有什么“大家”,所谓的“大家”都是站在一旁看笑话的。
如果你问我有没有一小部分特别的人的存在。我会告诉你,有的。
有的,长安,这一小部分人会对你啐上几口唾沫。
对了,长安,当时忘记说,我现在补上。
祝你恋爱愉快,希望你幸福安康。
你要信我,这话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