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冷,篮球场的椅子可以冰得我屁股发麻,那双夏天的运动鞋也撑不住了,抖抖索索的我跑去学校蹭暖气。
这半个学期快结束了,孩子们在迎接期末考试。
嗬,可真暖和。
窗户外面能听到风在张牙舞爪,我庆幸自己没有在外面跟它老人家作对。
我听说长安分手了,这对小情侣恋爱了没多久就被年级主任抓住了,他们死磕坚持了一段日子,最后以成绩平平的小女孩停课3天,成绩较好的长安家长陪读3天为结果。等到了这3天一过,校内的处罚板子上贴上那张纸,这俩人也一拍即散。女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被家长揪着回家,长安跟在她旁边送她。女孩回学校之后,两个人再也不讲一句话。
他们既不是“熟悉的陌生人”,也不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他们是场闹剧,他们什么都不是。
要知道,喜欢这东西向来是不长久的,可能仰慕会久一些,信仰会更久一些,但都轮不到喜欢,更别说是我们这种年纪轻轻的“我喜欢你”。
还不懂喜欢,还不会喜欢,还不配喜欢。
所以我一直很费解也很羡慕那些从初中谈恋爱一直到结婚的情侣,可能是两个人都在感情中成长,才不会让一切变得糟糕。
我听说看不出长安的喜悲,他跟老师、主任谈话时很平淡,也很短暂,面无表情的走出教室,再一脸平静的回到座位,好像那只是一次对于他学习成绩如何稳步提高的一次分析会。
我听说那个女孩每次被找谈话都是哭着回来。我想,她可能是在后悔,也可能有些许的心疼,心疼的还是自己。
我听说长安的妈妈大方端庄,第一天来谈话,谈了一会就踩着高跟鞋走了,也没来陪读过。
我听说了很多事情,从那些我不熟悉的喜欢三五成群、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嘴里。上帝作证,我真的不是有意打听,只是这样下了课坐在椅子上,就能听到。
我知道,长安过的不好,或者说,一直就没好过。
可能这样的孩子就是这样,以为熬完了学习的苦,以后就有好前途,无非就是一环套一环,一个枷锁扣着一个枷锁,越累积越多,带着这些铜铁入土。
那又能怎么办,这死孩子还是会管我要作业。
“我一直没来我交什么作业?”我质疑。
“那你怎么来了?”
“什么话,我不能来?”
“对啊,不来学校,你去哪?”
“去的地方多了,都能让你知道?”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
“耳朵还疼吗?”他问。
“一般疼。”
他又若有所思的点头。
“听说你晕倒了。”他问。
“听谁说的?”
“数学老师。”
“哦。”
“为什么晕倒了?”
“饿的。”
“哦。”
他不若有所思的点头了,抬着一堆作业本离开。
那是我的忽然发现——我忽然发现自己对于他的距离感变成的疑惑与些许的愤怒——老娘都说这么明显了,你为什么总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说,“带你去吃饭吧”,哪怕说是吃食堂的难吃餐盘,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头顶三个问号,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你的后脑勺,抑制我内心的怒火。
那天,终于的,下了第一场雪。
冬季,天黑得早,学校的昏黄的灯亮起来,照得整个操场都暗沉沉,像是蒙太奇的电影。
放学了。
今天长安比以前快一些,背着他的书包就走出了教室。
那我,也该回家了。
雪是刚下的,覆在地上,薄薄一层,跟我的鞋底一样薄。它们在争吵谁更薄一些,眼看就要打起来,我的鞋底先行崩溃。
我瑟瑟发抖,加快脚步。
“哎,你走那么快干嘛。”有人在后面叫,我熟悉这个声音,但我熟悉的声音多的是。于是,我没理。
我以为这个声音会再次叫住我,但我也没有等到下文,可能是我冷的听力下降了
然后声音忽然移到了我旁边。
“吃饭吗。”
是的,我用了句号,这句话真的是一个问句没错,但我却听不出来疑问的意思,却有点命令的感觉。
恭敬不如从命。
“只要你请客。”我哆哆嗦嗦的说。
“我都请客。”
“走走走,快走,不要站在那,你不会反悔了吧。”我直跺脚。
“说个事,我带你吃饭,你做我女朋友。”
“你有读心术?”否则怎么会知道我的沙雕决心?
“什么?”
雪越下越大了,风吹过来,会撞进眼睛里。
长安,长安。
那时的你还不知道,这世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世上的人们也并非你想中的浅淡,你也不会因为一件事变成一个坏孩子,也不会因为我的特别让你勇敢,你只会因你自己改变。
毕竟,这是你刚懵懂时对世界的反抗。
它实在没什么意义,在你眼里却重大无比,到后来,改变的也只有我们。
长安。
别傻了,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