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眼下是2019年的4月,我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大学生,成绩一般,活跃度一般,混入人群一眼找不到我。我照照镜子,找不到我的戾气,看久了还有可能寻到一丝凶狠。我被这个世界驯服了,我没乖,我就是妥协了。
我有一堆工作,但只要在电脑前沉下身子,熬个夜再早起,几乎就可以完成的差不多。我有一些目标,比如,四六级、考研,但天天仍然毫无生机的在宿舍发霉。我仍然热爱自由,为此我把它纹在我的身上,我怕我被打磨得什么都忘了,成了一个标准的人类。
我试图保持清醒,很多时候却感到徒劳。时不时会变的很丧,一切都没意义起来,想大哭一场却发现泪早就流干了。
我已经没那么想你了,甚至都想不起你的样子了。
我去操场夜跑,精疲力竭。我的低血糖又犯了,眼前发晕,跑道颤抖起来,这时一抬头就能看见你,,站在跑道旁边的足球草场,对着我喊:“快点,快,就要终点了。”
长安,我不想你了。我抽着烟,试图冷静,长安,我不想你了。我的生活在最正常不过的轨道上运作着。长安,我也没梦见过你,我也没在街上的某个转弯处出现幻觉以为某个人是你,我也没有听到与你相似的声音心底会猛然一惊,我也没有一喝酒就流泪,我也没有向别人打听过你,总之,我不想你。
我如此骗自己。
学校里一些花的花期已过,凋败了下来。
那是我们都无法回到的过去。
如今我也没再吃过早餐,甚至一天一顿饭,我的胃也坏了,脑子转的也没那么快了,嘻嘻,我知道,我老了。
我老的太快了,我说的不只是掉头发,也不只是记忆变差,而是很少再热泪盈眶了。
2013年期末考试,一切一如既往。
在放寒假以前,一切也是一样,日复一日着。中午睡醒,胡乱洗下脸,抓起自然卷的头发,然后去学校,这个时候大家都放学了,教室空无一人。我桌上的早餐从热乎乎的包子豆浆,变冷。然后我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唯一在变的是,我的头发在变长,风会把头发吹乱,糊住眼睛。
我跟长安其实没啥互动,他在忙期末考试,我不愿打扰这个好孩子,那时,我只愿意在我想起他的时候静静的看着他。长安的成绩可想而知。
我们迎来了初中的第一个假期。
对我来说,日子没啥区别。我甚至为它的到来感到悲伤——我的凉饭没了。但事实证明,长安时刻记得他的动物饲养员的角色,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好孩子,答应会带我吃饭就管到底。
当时我很佩服他,一是佩服他好像有花不完的钱,二是佩服他可以日复一日的过活,不觉烦闷。
假期过半的时候,就要迎接新年了,街上张灯结彩,热热闹闹。我的家里仍然是冷冷清清。大家都在忙着置办年货,球场的人少的可怜,但我也在那里坐着,装出一副少年不为俗世所扰的样子,实则兜比脸还干净。
也不知道是爸爸还是妈妈从外面寄钱过来,我富裕了。我迅速把它取出来,藏到家里。一气呵成,甚至喘着气,得意洋洋着居然流下激动的泪水,真是没出息。我快乐的给长安发消息,说可以请他也吃一顿。这老小子觉得是我良心发现,没拒绝。
长安陪我买了超市里大减价的面包和泡面,以便于我成功撑过这段小县城这段店面都关闭的日子。我们穿梭在被灯染红的街道上寻找小饭馆落脚吃饭,长安顺手接过我的购物袋。
他嘲笑我的日子过得好惨。
我说:“就我自己一个人过,随便一点就好。”
他说:“我陪你过吧。”
“想什么呢,你妈咋办。”
“今年没人回家过年。”
我笑嘻嘻的,我说:“你也好惨,你那好成绩有啥用啊,傻孩子。”
“有钱呗。”
“你不学习好,他们也不能让你饿死。”
“我还是想有点话语权。”
我拍了他一下,我说:“你有个屁话语权,傻子东西。”
“过得不比你强?”
“注意点你的态度,小心我打你,知道吗?”我梗起脖子。
“好的,一米四。”
“我净身高一米五八!谢谢您!”
然后我们拌着嘴走到离我家比较近的饭馆,冬天的风吹过来也没那么刺骨。
几个小炒菜,两碗米饭。
香喷喷。
他开口:“那我们说好了。”
“说好什么?”我扒拉着碗里的饭。
“一起过年啊。”
“过屁过。”我好声没好气。
“有意义点多好,咱俩一起放放鞭炮,看看春晚,做做饭什么的。”
“我不会做饭,你死了这条心。”我夹了一块肉,他抄起筷子把肉打回盘子里。
“你干啥?”我瞪他。
我盯着他的时候发现他的目光早就落在我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吓得我马上收回眼神,漫不经心得再夹起那块肉,送进嘴里。
“哎。”他叫我。
“咋?”
“那你想干嘛?没必要。我家又有好吃的,又有电视看,又暖和,旁边又热闹。对了,你别担心没地方睡觉啊,我家那个沙发,可舒服了,你的了。”他嘿嘿一笑。
“我越来越发现,你的话很多。”
“就跟你比较熟吧。”
“也没认识多久吧。”
“怎么说,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行了,行了,别咬文嚼字了。床归我。否则没商量。”
他把盘子里最后的肉迅速消灭,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都行。”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发现,长安喜欢说“都行”,他不擅长做出选择,不擅长制定计划,只知道一直往前走,不能停下。
“郑长安。”我抬起头。
“嗯?”
“你喜欢我吗?”
“我都说了,我不信这个。”
“哦。”我扒拉完最后一口饭。
“郑长安,我们在一起多久了?”我问。
“82天。”他不假思索。
“哦,你记得挺清晰啊。我都不记得。”
他不做声。
“我吃完了,我们走吧。”我说。
“成。”
“你跟我这个坏孩子相处学会什么了啊?”
“没学会啥。”
“那你还觉得我坏?”
“我发现你总喜欢问相同的问题。”
这次换我不做声了。
半晌,他说:“还是觉得你很特别,很可爱。”
长安,长安。
不管过去怎样,现在怎样,未来怎样,我都是感谢你的。
万分感谢,你让我重新认识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