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春景初至。
零零散散开了一地的野花,各色纷呈,异香缥缈虚无。
一清晨,鸟声清脆,熹微渐暖。
晨起颇凉,肃千秋步出门槛,见地上有一根不长不短的竹竿,直接走过去,似是不经意间抬脚勾起竹竿,再抬手接住,接下来就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在她手上绽开。
多日未曾习剑,也还不算生疏。
她走到一旁的台阶处坐下,然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今日是四月初九……也不知还要等多久。”肃千秋喃喃道。
“喵……”鱼渊忽然出现在她身边,见她看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你是怎么了?也学着撒娇了,我瞧着你对相里贡可不是这番样子。”肃千秋笑着说,眉眼弯弯,恍若明月。
“我看啊,你这只小狸猫,可真是古灵精怪善变得很。”
“你看看天上那一块云,像不像你?”
“鱼渊,你会跟着我一起回京都吗?”
“你要是去了京都,会不会过得不适应?”
“京都里有很多好看的人和景,有巍峨的皇宫,如星盘一样分布着的大街小巷,有许多的人和故事,还有高高的天穹。”
“那里的天不似这里这样低,也不比这里的让人迷醉。”
“那里的云似乎也是规规矩矩的,不像是这里的云这样肆无忌惮地变换。”
“那里的人和故事,多数都没有好的结局。”
肃千秋瞧着玫瑰色的天际,忽然勾唇笑了笑,然后垂眸看着乖顺的鱼渊,“比如我,比如相里贡,再比如就是许许多多的人了。”
“喵呜……”鱼渊眨了眨眼,似乎是对她的一声回答。
“你瞧,太阳升起来了,一如昨日的耀眼,可是却不见昨日傍晚的那些昏黄,只是带着初升的辉煌。”
鱼渊缓缓脱离她的手,然后朝院子里走去,悠悠然像是归了自然的老翁一样。
“你去哪?小狸猫?”肃千秋撑着膝盖站起来,抬手撑着腰看她。
“喵呜……”鱼渊回过头看她一眼,然后径直朝外走去了。
肃千秋笑着跟出去。
吹着微凉的风,晒着微凉的阳光,踏上微凉的路,看着四下微凉的景色。
不知不觉中,已离开那处院子很远了,肃千秋回头望了望院子,又看向前头走着的鱼渊。
“鱼渊,咱们该回去了,江恪会找我们的。”
“喵呜。”
肃千秋只好继续跟上去,一条路走到底,她越来越觉得放松。
起初还因担心江恪来寻,越走越觉得他一定会来寻,索性也就不顾及那么多了,直接走下去,走到底。
鱼渊的步子缓缓停下,她跟着的步子也停下来。
眼前一派盛景。
生于京都长于京都的她还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色。
这是一处不高的小悬崖,绿油油的地皮上开着星星点点的零散野花,野花长的很好看,四瓣的端正,五瓣的妩媚,浅黄的让人眼前一亮,绯红的让人看得出娇艳。
馨香四溢,各有不同。
再远处可见一座座小小的山丘,也都是一应的绿色,但是瞧起来又似有不同,仿佛是浓淡不同的缘故,又好像是形状各异的缘故。
每一座都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屹立在这里,也不知一站站了多少年。
俗话说沧海桑田,可是这些个山丘像是站了许久,只要你细细的看过去,就会发现其中的韵味,他们像是在徐徐地说着各自的故事,而这些故事还要自己去听,去想,去感受。
再往上看去,是斑斓的天色。
骄阳初升,金光四溢,像是一层一层的金色纱幔缓缓铺陈在天际,底色上渲染着各色的云彩。
一条柔软的淡蓝色的云彩横在太阳上,微微遮住了一些日光,金光就从云彩的边际照出来,像是找到了自己的路一样自然地照出来,勾勒着云彩的轮廓,在天际上展现着属于自己的光彩。
一块一块的小云朵在西南部分缓缓铺开,太阳已经升到了他们上边。
想必她未到的时候,那一块一块的云朵是被金光照射着勾勒轮廓的,可是她未瞧见那是怎样一派盛景。
一队飞鸟缓缓自山林而出,越过天际,朝远处飞去。
又一队,又一群,又一片,越来越多的鸟儿苏醒,一只一只朝天际飞去。
她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清晨时刻成群结伴飞起来的林鸟,也从未仔细观察过这样美好的天色。
每一瞬,每一刻,千变万化,难以捉摸。
鬼斧神工,天法自然,才是最好的风景吧。
肃千秋缓缓坐在草地上,然后一手抚着地上嫩嫩的青草,一手摸了摸鱼渊的脑袋。
“鱼渊,你是怎么找到这样的好地方的?”
鱼渊蹲坐在她旁边,然后蹭了蹭她的手,低声喵了一声,像是在邀功,也像是在撒娇。
“我没有养过猫,我不知道养猫都要做什么,所以我做的不好的地方,还希望鱼渊你能多担待担待。”肃千秋笑着说。
鼻翼之间萦绕着自然的香气。
她瞧着眼前的美景,连眨眼都不舍得,瞧着这一云一景的变化,像是在瞧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这本来就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眼前的任何都是今日难得的存在。
独一无二,别具一格。
今日的花草树木,今日的天光盛景都只是今日的美好,明日再有的日出日落,都是明日特有的,而不是今日所见的美好。
“鱼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是谁送你来的呢?”
肃千秋歪歪头,垂眸看着鱼渊,睫毛在日光的照耀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眸子映着日光也成了半透亮的褐色,鼻尖的细汗微微能看得出来,是奔波了许久才有的。
鱼渊微微低头,嗅了嗅地上的一朵野花,将野花都吸的变了形状。
她忽然笑出声,然后顺势躺在地上,睁着眼看着变幻莫测的天色。
心里头闪过许多念头,许多故事,许多以前的以前所经历过的事。
若是天依旧,此刻的她该是什么样子?
或许会永远没机会看这样的天光,永远不知道西疆是什么样子,永远不知道这天下的美与恶,永远看不见百姓。
“千秋姐!”
江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肃千秋微撑起身子往回看,笑着说,“你来了,快过来一起看吧,今天的天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