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光二年三月初一
刚刚进春的天气,还没回暖几天,也不知老天爷突然又犯了什么病,一大早突然下起雪来。
东城
许重出了马车车厢,立刻结过马夫递过来的油伞,拢了拢衣服,顶风冒雪向吏部大门快步走去。
其实今日这雪下得并不是很大,但关键是这雪里夹杂着小雨,雨雪相交,平添了几分寒气,淋在身上那叫一个难受,若是再来两道嗖嗖的冷风一吹,体质不好的人能直接躺床上喝药汤子。
进得衙门大门,自有看门的衙役过来招呼:“许大人,您来了,快,这有刚烧好的姜茶,您喝点儿去去寒气。”
本来想直接进衙门的许重听得到这话,不由得住了脚步,今早变温太急,家里应备不足,如今他身上穿的还是春服,这一路行来,虽是坐在马车中,却也颇感几分冷意,此番看到有衙役备好的驱寒姜茶,自然有生了暖暖身子的想法。
“取碗过来。”
“是,大人您稍等。”
…………
“呼………”
半炷香后,满满饮了一大碗蜂蜜姜茶的许重长长的呼出一口白气,觉得身子内腑暖洋洋的,整个人都透亮了。
将杯子递给一旁的衙役,许重笑着夸了几句衙役懂事贴心,喜得衙役合不拢嘴,又闲扯了几句,许重正待迈步进门时,身后突然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
“伯……伯深,等等本官。”
许重回过身头去一瞧,原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吏部员外郎柳一业,许重连忙返身相迎并打了个招呼:“大人。”
柳一业是个六十上下的老头,体材干瘦,个子也不高,留着一缕山羊胡,面带三分笑,是吏部有名的老好人,不过,此时这位老好人的情况却不甚好。
“大人,快来碗姜汤暖和暖和。”
许重看着眼前穿的衣服比自己都薄,冻得已然有些打哆嗦的瘦老头,眼神闪过一起不忍,忙向旁边的衙役要了碗姜茶递给柳一业。
而这边柳一业早就冻的快受不了了,见到姜汤这等如此驱寒利物,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一把夺过咕噜咕噜就一饮而尽,而后仍觉不够,催着衙役给他再盛一碗。
…………
就这样,一连干了三大碗姜汤,柳一业才总算是以一个水饱嗝做了收尾,丝毫没有官员架子的同衙役道了句谢,柳一业才和许重进了衙门内。
今日是月初,按照以往惯例,如不是朝会日,尚书都是要在今天召集五品以上官员,在正厅开个议事会,总结一下上月的工作,然后再交代一下本月各司的差事。
路上湿滑,柳、许二人来的时辰比以往上值的时候要晚了一些,所以为防耽误时辰,两人也不去自己的厅房,径直前往正厅等待议事。
结果两人到了正厅,却被专门等在那的官员告知,今日因为天气原因,交通不便,有许多官员同僚都不能及时赶到,所以尚书派人通知今日议事会取消,择日再定。
没有人喜欢坐在座位上,听着上司不咸不淡,毫无营养的夸夸其谈,所以今日议事会取消,着实让许、柳二人颇为惊喜,再仔细确认了自己没有被坑骗之后,两人又结伴前往他们厅房所在处。
………
柳、许二人所在的职司乃是吏部重要部门之一的验封司,主掌封爵、世职、恩荫、难荫、请封、捐封等事务,权势不小。
柳一业作为验封司主官郎中之下三位员外郎之一,主要负责的是封爵、恩荫、难荫这几个方面的事务,许重是他手下的主事,也是他最为信任的副手。
回得验封司的厅房,柳一业问了看值的官员,得知郎中还没到,便叫住了想要回自己厅房许重,把其带到了他的厅房里说话。
“哦,今儿的杂志送来了。”
两人在路上就边说边聊,不一会儿就来到柳一业的厅房,柳员外郎先招呼许重坐下,又命厅房的书吏倒茶,而后自己迈步向主位走去,还没落座,他就看到了桌子放两本厚书册,不由开口笑道。
以杂志目前的影响力,很多衙门都给自家官员订了年刊当做福利,柳一业作为吏部四品员外郎,中高级官员,享受每刊送来免费五册杂志的待遇。
………
柳、许二人都是杂志的忠实读者,如今一看新刊到来,也否了畅聊一番的念头,各自捧起一册杂志,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托这几日名人访谈录宣传效果颇好的福,柳、许二人也知晓了此刊杂志一同访问了十数位大佬,身为官场中人,二人自然对此好奇得紧。
许重连以往必然先看的西游都先暂缓,房内两人不约而同的把手中的杂志翻到名人访谈录的页面。
名人访谈录作为杂志受读者欢迎榜排名前三的板块,一向所占篇幅不少,每刊至少五页,多的十三四页也有许多。
而本刊的名人访谈录,较之以往却是多了数倍有余,许重只是在阅读前随便简单一翻,就发现本刊差不多有三成都是名人访谈录,页数最少不会少于三十页。
“乖乖,怪不得我觉得这刊比以前厚些了呢,原来是加了字了。”许重心里感叹,摇了摇头,凝神仔细观看了上面的文字。
而这么仔细一看,敏感的许重立刻从上察觉到了许多道道,神情一紧,立刻抬头看向自家上司柳一业。
而无独有偶,旁边的柳一业此时也被杂志上的东西吓了一跳,转首看向了许重。
………
两人这么一对脸,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凝重神情,互相沉默了片刻,柳一业才晃了晃手里的杂志。
“如果我没看错,刑部的曹大人竟然在其上通报去年刑部所破各案,户部的燕大人是在通报赋税情况。
而咱们大人则是在通报咱们吏部去年官员朝廷对官员文选、考功的一系列事务。”
许重使劲用手抹了抹脸,仿佛只想让自己再清醒一点:“您说这事皇上知道吗。”
“不知道。”
可能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柳一业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