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辰告别了克里斯蒂娜,他带着法蒂玛、两个孩子和叶利谢伊并在谢苗的护送下往华沙赶去。
在维尔纳,他们稍作停留。当彻辰得知安杰伊·克米奇茨和他的妻子奥丽娜·比尔勒维奇此时正在维尔纳城中,他便和法蒂玛一同去拜访。
安杰伊夫妻二人此时住在一间旅馆内。在早些时候,战败的扬·卡齐米日国王签署了累格尼察协定,他特赦了所有参与叛乱的贵族,并恢复吕保玛茨基元帅的名誉和财产。而国王和王后被迫放弃所有的改革计划和选举计划,废除所有已经实施的改革政策。
原本的,跟随吕保玛茨基的那些守旧贵族还要追究那些漏网的国王的支持者的战争罪行,但扬·卡齐米日国王以死相逼并且吕保玛茨基元帅也主张网开一面,所以安杰伊等人才免去了牢狱之灾。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安杰伊被解除了一切的职务,并被勒令留在维尔纳思过。
当彻辰和法蒂玛走近安杰伊寄宿的房间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在房间大正中心,安杰伊瘫坐在一张靠背椅,他手中握着、脚下躺着的全是酒瓶。而他那副模样,彻辰差点没认出来——他胡子拉碴、内里白色的衬衫的扣子胡乱地解开着,露出那酱紫色的、毛茸茸的胸膛,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那握着酒瓶的手则在不住地颤抖。
“安祖。”彻辰怜悯地小声叫道。
安杰伊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是彻辰的时候,这位前波洛茨克的领主如一头雄狮般大吼一声扑向了彻辰并试图掐住他的脖子。
“叛徒!叛徒!”安杰伊大吼道。
站在彻辰身边的法蒂玛当然不容有人伤害自己的丈夫。她提步向前,一手肘击打在了安杰伊柔软的腹部。
醉酒状态的安杰伊完全没有防备法蒂玛的这一招,他疼的整个人蹲在了地缩成一团虾米。
这时,在里间的奥丽娜·比尔勒维奇端着脸盆走了出来。她看到安杰伊倒在地,赶忙放下手中的脸盆扶起自己的丈夫。
当奥丽娜·比尔勒维奇扶着安杰伊坐好,彻辰解释道:“安祖,奥丽娜,法蒂玛是为了保护我。”
可彻辰的话还没说完,安顿好奥丽娜·比尔勒维奇小姐冷笑着说道:“彻辰伯爵,您不在华沙和吕保玛茨基这个叛国贼在一起享受胜利,来找我们这些失败者做什么?”
彻辰的面皮有些发窘,他一时不该说什么好。
又或者他没想到,所有人都以为在战场指挥佣兵团的是自己。
这时,法蒂玛看不下去了,她为自己的丈夫辩护道:“你们都冤枉了彻辰,他和我一直都在瑞典。在战场的是我们的叔叔皮德罗,他擅自带着佣兵团帮助吕保玛茨基作战,我和彻辰也是刚知道的这个消息。我们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奥丽娜·比尔勒维奇小姐听法蒂玛这么说,又看了看发窘的彻辰和激动万分的法蒂玛,她一时有些犹豫。
“以帝的名义,你说的都是真的?”奥丽娜·比尔勒维奇问道。
法蒂玛点了点头。
这时彻辰说话了。
“奥丽娜姐姐,安祖大哥。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我也不想为自己辩护什么。虽然我的确受到了叔叔的蒙蔽,让他带着佣兵团的所有人站在了吕保玛茨基那一边,可我作为佣兵团的团长,这是我的失察。你们怨恨我是对的,我接受。”
说完,彻辰在安杰伊一声声醉酒的“叛徒”声中扬起了头,两行泪水落下。
奥丽娜叹了口气。她搬过一张椅子示意彻辰坐下。
“抱歉,我和安祖或许真的误会了你。可请你谅解,毕竟在马特维的战场竖起的是你们阿勒瓦尔家族的旗帜;挡住我们骑兵冲锋的也是你们的长枪兵。安祖他现在这糟糕的样子也全都是因为在马特维的战败。他懊悔于没有帮助国王铲除吕保玛茨基这个国贼,使得国家沉沦。”
听了奥丽娜的话,彻辰沉默不语,可他那在大腿攥紧的拳头显露出他正强烈忍住自己的情绪。
法蒂玛看着彻辰的样子,眼神中流露出不安和担心。
半晌,彻辰对奥丽娜说道:“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奥丽娜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用。”奥丽娜爱怜地看了眼醉睡过去的安杰伊,说道:“你别看安祖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他很坚强,等过一阵子,他就会回复精神。国王陛下的改革虽然失败了,王后也去世了,可是我们还活着……”
奥丽娜的话说到这里,她被彻辰的一声惊呼打断了。
“王后去世了!”彻辰再次震惊了。
他没想到路德维卡王后竟然在这个时候去世了。
奥丽娜见彻辰还不知道,于是她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彻辰:“因为战败,国王的威望跌落谷底,捎带着中央政府也颜面扫地。心力交瘁的女王陛下病恨交加,在半个月前就去世了。国王陛下或许自感自己越来越难以在波兰立足,王后的去世更是让他心如死灰。于是陛下他决定主动退位,并且离开波兰前往法国,在修道院服侍帝了此残生。”
奥丽娜说着,眼神中露出坚定无比的光芒。她接下去刚才未说完的话:“可只要我们还活着,那么我们将来就会把国王和王后未尽的事业进行下去。”
接着,奥丽娜又对彻辰说道:“而到了那是,我希望彻辰您能和我们是同路人。”
“我会的,”彻辰坚定地说道,“我会的。”
彻辰攥紧了双拳,他说的话斩钉截铁。因为他想起了吕保玛茨基的残暴,想起了在马特维被屠杀的四千人。
离开了维尔纳,彻辰一行继续向华沙出发。
在明斯克他没准备多加耽搁,他的马车驶进城门便准备直接从另一侧的城门离开继续赶路。
可在明斯克城内的市场,彻辰见到一支庞大而华丽的队伍。
一路行来,彻辰虽然见过不少的贵族行列,可这支队伍的华丽程度却是他迄今沿途从未遇到过的:侍从们的服装色彩斑斓,鲜艳夺目;半个团队的外国雇佣步兵身穿着亮银色的半胸甲,他们头戴着软毡帽,帽子插着五颜六色的翎羽,他们护卫着满是镀金的轿式马车,马车后面是载有用来点缀沿途落脚酒肆的锦缎、挂毯的货运马车,载有食柜和储备粮食的大车。
彻辰的马车从这支队伍的左侧经过,传入耳内的都是德意志的语言。突然的,马车停了下来。
彻辰从马车里不悦地探出了头,只见一个穿波兰传统服装却头戴宽檐帽的人挡在了马车前。
“谢苗,发生了什么事?”彻辰问道。
正在马车前面和那人交涉的谢苗打马回来,他对彻辰愤愤不平地说道:“团长,这人要我们等他们的车队走了以后再前进。”
听到如此霸道的话,彻辰面露愠色。他一把推开了马车的门,边把一只脚伸出马车,边开口问道:“你们是谁家的?”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大,以至于那位拦在马车前的侍从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侍从趾高气昂地回答,道:“如果不是我们的主人立陶宛御马监王公,谁家能有如此的赫赫威势?”
“谁?”彻辰难以置信地再次问了一遍。
“你是耳聋了吗?我们是博古斯瓦夫·拉齐维乌亲王的侍从,这支队伍就是他的。我们正要去华沙。”
彻辰脸色巨变,他从马车跳了下来。
彻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博古斯拉夫。
“走!”他冲那侍从说道,“让你的主子来见我。”
那侍从被彻辰的口气吓了一跳。
从来都是别人趋炎附势地拜见自己的主人,可没见过谁敢说“让你的主子来见我。”
就在这时,正下车准备入店休息的身穿德意志服装的博古斯拉夫亲王恰好看到了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的彻辰。他,这位波瑞战争结束后在他的舅父,弗雷德里克·威廉选帝侯麾下充当将领,出任普鲁士公国总督的波兰人朝彻辰走了过来。
“哎呀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共和国的英雄阿勒瓦尔·彻辰。”
博古斯拉夫亲王那一声“英雄”听在彻辰耳里格外的刺耳。
“我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阁下。亲王这也是要去华沙吗?”彻辰明知故问道。
博古斯拉夫捻了捻唇的胡须,他傲然说道:“是的,扬·卡齐米日国王要退位了。不过他到目前为止都还是我的国王,我也是他的臣子,做臣子的要去送马要退位的国王陛下最后一程。”
听着博古斯拉夫这略显温情的话,彻辰误以为博古斯拉夫是感念扬·卡奇米日国王曾经宽恕他的恩情,他正待说几句感同身受的话,可这时博古斯拉夫的话音一转,他说道:“而且呢,扬·卡齐米日退位后,共和国的王位就出现了空缺,按照法律,这之后共和国将选举出新的国王来。我作为显赫的拉齐维乌家族的家主,当然有资格也有能力成为波兰的国王。这时候我真该感谢我们拉齐维乌家族没有生活在西班牙,在法国,抑或生活在瑞典,因为在那些国家里,子袭父位,君权神授,除非是发生什么内战,除非是哪个王族灭绝,或者出现什么非常**,在一般情况下,国王的位置会一直传下去。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只能效命国王,以荣膺达官显爵为满足;但在这个国家,国王没有奉天承运、神授君权作后盾,而是由贵族们拥戴,在这里一切都靠选举,而既然瓦萨家族的人可以,拉齐维乌家族的人为什么不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博古斯拉夫那模样、那态度,好像他已经是国王了一般。
接着,博古斯拉夫亲近地用手臂挽过了彻辰的后背。
“彻辰,我们之间虽然有些矛盾,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早就成了过眼云烟。你曾经伤害过我,我也曾经帮助过你。而这一次,我希望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说到这,博古斯拉夫更加凑近了彻辰。
“我的舅父为了让我参加选举给了我100万的塔勒,我自己又准备了100万。如果你支持我,我就给你其中的十分之一。怎么样?这笔生意划算吧。”
彻辰厌恶地拿开了博古斯拉夫搭在自己身的手。
“对自己仁慈点吧,亲王阁下。你让我感到恶心。”彻辰说道。
说完,他回到了马车,然后“砰”地一声关了车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