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屏幕上镜头切换,显示出如是两个血红色的加深粗体字。
接下来是一连串镜头:
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坐在舞台之下的座位,用欢快的眼神看着舞台上正在放声歌唱的白鸽小姐,白鸽小姐放声唱出的歌儿,画外音显示的是“教我如何不想他?”。
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与白鸽小姐共坐在一张餐桌上,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对白鸽小姐敬酒,在这个动物拟人的动画中,餐桌上放的却是一只烤乳猪,让人感觉很奇怪。
白鸽小姐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对视,脸上还是那种单调贫乏的笑容。
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笑嘻嘻地将肉切碎了,然后将肉放入烤箱,嘴角流出口水,身体跟着老式动画画面的抖动而左右摇摆着,很期待的样子。
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又一次对坐在餐桌上,胸前穿戴着餐巾,这一次他们共享的是一只曲起身子、毛被拔光、全身被烤成粉红色的鸽子。
“大飨食粮之刻已至,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都明白这样的道理,如果不能赎罪,他们就将是下一个被分享的食粮,所以他们必须出现在这里,确定的时间确定的地点,梦魇森林。”旁白怪笑着说。
再度切换镜头,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走到梦魇森林的深处,被迷雾环绕,两侧森林的树上,都倒吊着各种各样动物的尸体。
他们在森林最尽头一棵高大的白色树下,看到了一方墓碑,墓碑上的铭文是“白鸽小姐,她的朋友们永远记得曾经的她是多么的甜美可人”。
笑呵呵的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开始用铲子挖掘坟墓,从坟墓里挖出了一具棺材,打开棺材,里面是一只烂到只剩下骨头的鸽子,但是鸽子的胸口处,长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兔子先生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大到夸张的锤子,鹿角先生从身后拿出一杆猎枪,他们就在棺材旁边,相视而笑。
“源之种是罪与血浇灌才能绽放的种子,兔子先生和鹿角先生都早有觉悟,为了美好的新世界牺牲一切,只有如此赎罪,理想才有一丝实现的可能。”旁白这么做着解说。
兔子先生高高跳了起来,用那把夸张的锤子重重砸在鹿角先生的头上,与此同时,鹿角先生举起猎枪,一枪打爆了兔子先生的脑袋。
两具尸体倒在开到一半的,白鸽小姐的棺材之前,然后棺材里的骨架突然动了起来。
只剩下骨架的白鸽小姐,从棺材内艰难地爬了出来,站在兔子和鹿角同归于尽的尸体中央,她胸前的花朵绽放的越来越灿烂,娇嫩欲滴。
白鸽小姐将双手放在胸前,又一次放声歌唱,这一次随着她的歌声,身后白色的大树,在一眨眼间枯萎凋零,然后有一颗金色的苹果,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在白鸽小姐高高举起的手中,白鸽小姐将金苹果捧在手心,苹果上绽放出无比夺目的光芒。
“就这样,新时代的源之种开花结果,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一切的牺牲都是理所应当的,这就是我们作为四元体的觉悟,一切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旁白用这种庄严肃穆的语气为这么一篇画风滑稽可笑的动画作为总结。
然后屏幕熄灭,再也打不开了。
袁曦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电视,完全意义不明的奇怪动画。
然而等到袁曦回过神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又不在那间熟悉的卧室了,她现在正坐在一间华丽的客厅内,她慵懒地摊着身体,靠在舒服的皮革沙发之上,举目四顾,房间的装饰是典雅的欧式风格,主色调是并不刺眼的猩红色。
地上铺着一层暗红色的丝绒地毯,遮住窗户的是天鹅绒帘幕,照明的是悬挂在客厅中央的七枝英伦风吊灯,高大的书柜里堆砌着一本本精装的厚皮大书,墙头挂着一张张属于西欧贵族绅士的肖像画,正对着袁曦沙发的,是嵌在墙内的壁炉,现在壁炉里还点燃着木炭,散发着温暖的光……
室内唯一和之前相似的,是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现在这台电视被突兀地放在壁炉上的置物架,其破旧陈腐和四周的华丽风格显出极度的突兀。
“你觉得这一期血月之屋怎么样?说实话,我一直不喜欢这个节目,它简直就是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玩笑,直到实际发生之前,你永远猜不出它究竟在暗示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少年声音,明明听起来是个少年,却有着浓浓的疲惫和厌倦,除了这声音之外,还夹杂着轮子滚动的轱辘声。
袁曦转头,看到有人正推着一台轮椅朝她走来,轮椅上坐着的,是一个满脸病容的憔悴少年,少年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头发是完全的苍白,眼睛总是眯成一条长长的缝,少年的面孔很清秀,但是他的脸上却佩戴着呼吸器,室内回响着他沉重的呼吸声,大概呼吸对于现在的他都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
而更加令袁曦感到诧异的是,推着轮椅的人她也认识,那竟然是洛灵雅!
本来袁曦以为已经凶多吉少的洛灵雅,现在面无表情地推着少年的轮椅,脸上是冰山一般的冷漠表情,两眼空洞,完全没有神采。
“洛灵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没事吧?”袁曦站起身来,担忧地问,但是洛灵雅看都没看袁曦一眼,完全没有搭理袁曦。
“请放心,我只是……暂时压制了她的记忆而已,”病态少年,半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他说话的节奏慢条斯理,每说一个字都很吃力,“要喝茶吗?这是临杨夜见山的巫女们播种的三霄茶,能够清心明神的。”
随着少年打了一个响指,袁曦看到一道红光闪过,之前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男孩也突兀地出现在正对着沙发的茶几之前,男孩用困惑的眼神扫了一眼袁曦,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犹如一个完美的侍者一般,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小瓷杯轻轻放在了袁曦面前,瓷杯里是弥漫着芬芳的红色液体。
男孩再度闪现消失,下一面,面具男孩又出现在轮椅少年和洛灵雅的身后,将双手叠在背后,不合身的黑色军服还是十分违和。
“抱歉了,我暂时不渴,”袁曦可不敢在这种地方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只是紧张地看着那神态平静的少年,“请问您知道我现在在哪吗?洛灵雅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您又是哪位?”
“初次见面就抛出一大堆问题是很失礼的事,更何况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对‘血月之屋’的看法,不过都无所谓了。”少年被洛灵雅推到袁曦的面前,他用审视的眼睛深深凝视着袁曦的幽蓝眼瞳,“你现在还在耶稣之剑号的最顶层,我的房间里;那个叫洛灵雅的小姑娘,只是个抱着天真愿望的孩子罢了,我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至于我是谁……”
戴着呼吸面具的少年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是路雪松,四元体科技的创始人,被我最信任的人背叛,然后抛弃,永远地蜷缩在这片荒芜的灵界,注视着一切重现又消亡。”
袁曦这时才注意到,自称“路雪松”的少年,按在轮椅上的双手,虽然戴着手套,但是手套和袖子之间露出的手腕,只有白色的骨骼。
路雪松披挂着的毛毯和那身单薄的便服之下,瘦削到触目惊心,仔细一看,发觉这个男孩除头颅和上半身之外的身体,竟然都只剩下了完全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