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运气凝神,跟随着桃木剑的踪迹,疾掠而去。待行至后山林间,那浓雾便往一处山涧飘散,他急忙自袖中拿出罗浮盘,口中念诀,顷刻间,金光大盛,水面波光粼粼,沸腾翻涌,凶猛气流反转不散,只听一声嘶哑痛苦的惨叫,那团浓雾渐渐消散
水面恢复了平静,罗浮盘化为一束金光,闪进袖中,一张泛黄的纸条飘落至清玄手中
大约是年岁已久,纸张上字迹模糊,倒也依稀可辨上写着,“乾造己未丙子丁丑庚子”,赫然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旁边又有三个小字,写着“郧子璐”
难道郧府还有个小姐?清玄住在郧府已月余,未曾听说郧老爷还有个女儿
但是商贾大户,男子风流在外,恐接进家中争宠夺财,拈酸吃醋,外置房屋,藏得几房美妾,也是常有的事
修道之人,修身养性,潜心问道,只管降妖除魔,不管人家的私事,一概是非,自在问心
于是乌贼精一除,清玄顿时如心头大石一落,自云游以来,没有遇见过强悍的妖魔,这乌贼精扮作管家,机敏狡诈,常常形影不离地跟着郧老爷,不便动手,今日可谓是天助我也,待他赶到时,乌贼精已经是疲态毕现,强弩之末,如此顺利除妖,清玄略感意料之外确实心中振奋不已
***
暮色四合,新月渐升,偌大的郧府里,万籁俱寂,自东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向院中一口幽深的古井靠近,只听见若有若无的低语,很快,那身影蹑手蹑脚地离开
元邶在房间打坐歇息,不觉已至傍晚,郧府看似一派祥和安静,却总透露着诡异之气,忽想起颜宵不安分的性子,大半天来没找自己,于是犹豫了一会儿,前往芷芜院
只见一妇人打扮的仆从,正坐在门口的廊下穿针引线,看见元邶走来,连忙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将手中衣线一裹,放进绣筐里
“仙师可是来找姑娘的?”仆妇见眼前男子神色淡然,又一派神圣不可靠近的凛然气质,不由不敢直视,遂低头问道
“她可在屋里?”
“姑娘出去有好一阵了,说是去找仙师商讨事情去了,您没见着姑娘吗?”仆妇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回答
元邶震了震,心中莫名慌乱,推开房门,房中一切都很整齐,但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不告而别,琉璃梳妆台上放着一只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鲛螺,曾见她挂在脖子上
没有注意到仆妇的迟疑,他转身奔往郧府待客的前厅,但不分方向的元邶左转右行,府邸各个院都按照统一的装饰风格置放花草,看起来相似,所以他绕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前厅
元邶正懊恼着,恰逢遇见三两仆从自一方庭院中走来,边走边聊
“晌午刚从集市上买来的一只鸡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也不知被哪个馋嘴烂心的人给偷吃了,明明拴在灶房里的。”一个仆从气呼呼地说
“这要是被管家知道了,又是一顿板子好受,还是不要声张了。”另两个仆从一致地点了点头
那生气的仆从撇了撇嘴,忿忿不平地说,“还是我们老爷仁慈,如果不是老爷信任他,就他一把年纪了,还整天拿着鸡毛当令箭,对我们下人如此严苛。哼!”
“也别这么说,人家对老爷可是忠心耿耿……”仆从见到元邶,纷纷收起玩笑之色,躬身行礼
“灶房在哪?”
仆从们指着方才进出的庭院,心中却不由吃惊,听说修仙之人不食五谷,没有饥饿和饱腹感,这位仙师莫不是骗人的江湖术士,来这里白吃白喝的?
元邶无视众人的眼光,奔向庭院,释放出神识搜寻一遍,见东南方有一影影绰绰的“东西”,待过去一看,只见一只浑身沾满了稻草,毛发纠结在一起的青色小狐狸,四肢并用地按着一只活生生的鸡,正要下嘴
见此情形,他只觉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
却被一只手从中按住,接着自己便翻滚到一片温暖的怀里,颜宵抬起好奇的眸子看了看,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写满了鄙夷
“你要将它生吞活剥了?不嫌恶心?”
颜宵以沉默证明了他的猜想
元邶走进灶房,手法极为笨拙地将那只瑟瑟发抖的可怜鸡,一指毙命,生疏地拿起刀,连毛带皮削了个干净,在锅里兑上水,洗好的鸡放在锅里,烧了起来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颜宵在旁边慢慢地看着,十分好奇他的身份,像仙人灵力纯净绵厚,却又不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像妖一样俊美,却又没有一点妖气
不消片刻,锅里滋滋地冒着沸腾的水汽,他将灶台下的火简单粗暴地用水浇灭,盛出了整只鸡,审度了一会儿,才端到她面前
颜宵自变回原形后,也顾不得先去找他,一日未曾进食,此刻已是饿得两眼昏发,不用爪子代劳,嘴巴一叼,也没仔细品什么味,便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怎么样?熟着吃是不是才香?”元邶见她吃得香,不自觉地嘴角微微扬起笑意
“嗯嗯……”颜宵也顾不上回答,只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嚼,抹了,还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巴
“以后不要生吃活物了,行走于人间,你要慢慢习惯人的生活习性。”
颜宵若有所思,很久没有变回原形,自由自在地在丛林里奔跑,山间的风总是那么清爽和畅,不似人间的风带着五味杂陈的烟火味
见颜宵沉默不语,神思不在身上,他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将她身上的稻草细致地一一摘净
***
夜空中月华似练,繁星点点,庭院里静水流深,落木萧萧。一片清辉匀匀薄薄地洒在满院秋色里,平添几许寂寥
房间内,颜宵看着自己枯燥的毛发,恹恹地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两只耳朵,有些意兴阑珊
望着眼前香炉,她陡然想起自己在书房偷听管家和郧老爷讲话时,熟悉的香味在哪里闻见过了
那是安魂香
于是,便将下午所见所闻的情形对元邶说了一遍,“定是那乌贼精借着管家的身份躲在郧府,将人掳到郧府,吃了。”颜宵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