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虽然颜林并未拍着胸脯保证睡眠,但卓南已经从前者的话里听出点弦外之音来,毕竟他跟病人交流时,也不可能把话说的太满,疾病这个东西是最难掌控的,就算是个感冒也会因为种种不可预测的原因发生转变,转变成其他严重病症,比如病毒性心肌炎什么的。
听得颜林似乎有不少的把握,尤其是听得那句“效果应该还是不错的”时,卓南已经明白颜林所要表达的意思了。
待颜林开完处方后,一旁的钱大叔心有好奇,打算拿过处方瞅上一眼,想要了解颜林给自己开了些什么药,未曾想被卓南先下手为强,只得半仰着头,微眯着双眼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
活到钱大叔这把年纪,再加上哮喘这毛病反复发作,看过的医生可能没有上百,但绝对是上了十指之数,即便是住院每年起码要住个三五次,临渔市大大小小的医院都住了个遍,形形色色的医生见得太多了,可谓是人老成精,看人听话那也是相当的老辣。
所以,颜林心中的那点小九九完全逃不过钱大叔的火眼金睛,只稍听了片刻,便已从两人的对话里听出颜林对自己的疾病把握很大,只是没把话说满而已,不由得会心一笑。
哮喘虽然不致命,但也相当麻烦,这病一旦上身,时时刻刻得注意天气变化,不能让自己受凉,饮食也要注意这注意那的,生冷的食物不能吃,有些性凉的蔬菜也不能吃,甚至有些水果也要少吃。
要说最痛苦的时候莫过于夏天了,眼看着别人吃着冰激凌、冰西瓜什么的,而自己则只能喝凉开水,还是喝那种常温下的凉开水,钱大叔不禁大感憋屈。凭什么别人能吃,我就不能吃呢!
有一次钱大叔抱着这样的想法,偷偷的吃了一块冰西瓜,过了一把冰爽的瘾。可接下来的事情并未朝他侥幸的方向发展,反而朝着医生提醒的方向发展,先是胃肠道受凉拉肚子,然后是打喷嚏、流鼻涕,紧接着就是哮喘发作,吃药、喷药不管用后,不得不抱着带病之身再次入住医院。
事情如果到此打止的话,钱大叔心里也不至于太难受,吃冰西瓜这事不知怎么被老伴和儿子给知道了,足足被他们埋汰了好几天,虽然知道老伴和儿子的出发点是为自己健康着想,但他终究还是难以接受,在一段时间里,总觉得自己成了家里的负担,总有一种负罪感深藏在心底。
所以至此之后,钱大叔再不敢去碰冰西瓜什么的了,即便是嘴馋的要死,也不得不强行忍住冲动,直接走开了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而今听得颜林对自己的疾病信心十足时,怎能不让钱大叔激动,差点就要热泪盈眶了。
而钱梓龙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卓南手中的处方上,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处方,似乎生怕一眨眼,处方便会不翼而飞的模样。故而,他并未注意到钱大叔脸上的异样来。
明白颜林的心思后,卓南目光快速在钱大叔两人脸上一掠,当见得钱大叔脸上的异常时,眼中异色一闪之后,并未细想太多,将处方在钱大叔面前扬了扬道:“钱大叔,这处方是我帮你保管呢,还是你拿着?”
钱大叔闻言摇头笑道:“处方你拿着吧,我也看不懂。哦,对了,那个你们医院里有中药吧?医保能报销吧?”
卓南闻言沉吟了片刻道:“嗯,我们医院虽然不是很大,但中药肯定有啊,只是不知道齐全不齐全,毕竟我也不会开中药,只要我们医院里有的药,医保肯定是可以报销。不过嘛,要是品种不齐全,就只能麻烦你们到外面药房买了。”
钱梓龙闻言点了点头道:“好的,没问题,不过卓医生,那处方能不能让我拍个照啊?”
“没问题。”卓南说着将处方递到钱梓龙面前,待对方拍好照后,小心的收好,拿出手机一瞅:“呦,已经一点多了,颜林,你是去我们医院食堂吃饭呢,还是去外面点个菜?”
颜林正想说在自家吃饭,却听得钱梓龙微笑着道:“去什么食堂吃饭喽,刚才来的时候,我就说了,等会我请客,去外面找家馆子随便吃点吧。”
“没必要了吧?”颜林闻言摇了摇头道:“就这么一点小事,还要劳烦你请客啊。”
“那不行。”钱梓龙闻言义正言辞道:“我一向喜欢说话算话,言出必行,这也是我当初相信你的原因所在。”
听闻钱梓龙的解释后,颜林脸露恍然,敢情是这么回事啊,随即暗自腹诽道:“嘿嘿,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钱梓龙这家伙脑壳短路了呢,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请我去诊病,敢情是看到我言而有信这一面了。要是知道我是因为害怕他在电线杆上贴征婚启事的话,会不会还会如此相信呢?”
这些话颜林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是不可能当着钱梓龙说的,虽说做人要诚实守信,但也不能太过死脑筋,把心中所想全盘告诉他人,毕竟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倒是这钱梓龙,虽说暗地里干着违法的事情,但从其言行举止来看,人品应该还算不错,倒也值得交个朋友,如果对方能改邪归正,那就更完美了。
颜林迅速打量了一番钱大叔父子俩,两人穿着打扮朴素的很,看样子手头并不宽裕,对方提出请客吃饭,无非是不想自己白给他看病,心中不想有所亏欠罢了。
既如此的话,门口有家小饭店味道不错,价格也挺合理,如果去那里的话,四个人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这样的话,既能遂了对方心愿,也不至于增加对方的负担。
一想到此,颜林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就去门口那家小吃店如何?”
钱梓龙闻言点了点头道:“好,就依颜医生。”
钱梓龙说着走到钱大叔跟前,伸手打算搀扶起钱大叔,却被后者一手推开来:“没事咧,你先走喽。不就是得了哮喘嘛,还没病到走路都要人扶的地步。”
钱梓龙闻言哭笑不得道:“颜医生你看咯,我爸总是这样,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待颜林说话,却见得一旁的卓南笑道:“钱兄,我觉得你误会你父亲的心思啦,他只是不想增加你的负担罢了。”
听得钱梓龙抱怨的话语后,颜林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父亲生病的那一幕来,他记得一年前父亲病重,走路都有些呼吸困难,可仍旧坚持自己照顾自己,每每不注意之下,父亲就将事情给忙完了。
而今一见到钱大叔拒绝儿子的搀扶,颜林心中莫名的一痛,在这一刻他顿悟了一个道理:父辈们忙活了一辈子,也顶天立地了一辈子,在身体轰然倒塌的时刻,心中除了不想给晚辈增加负担之外,还有一份内心的执着隐藏心中,那就是父辈的尊严!
他们照顾了儿女们一辈子,顶天立地了一辈子,在家中扮演着顶梁柱的角色,可如今疾病缠身,但心中扮演的角色却没有发生相应的变化,依旧停留在顶梁柱的角色上。
在疾病缠身后,每个人对疾病的接受过程又不同,有些人在初期持否认态度,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在身,主观的认为自己身体强健,以致排斥他人给与的帮助,甚至表现出一定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