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傅司棠坐着马车走了,颜雾恨恨瞪了院中的黑衣人一眼,背着手回到房中,把碧荷和冯管家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颜雾道:“我刚才说的话,都记清楚了没?”
冯管家神情犹豫,劝道:“二公子,这……这不是把杨将军府和傅侍郎府都得罪了吗?依老奴看,你还是先安心读书,一切等舅老爷和老爷的回信再做决定。”
颜雾皱眉道:“妹妹重要还是读书重要?当然是妹妹重要。”
“不把这件事解决了,你家公子我哪里还看得进书。”
冯管家还要劝:“可是……二公子……”
颜雾手一指:“不要再说了,冯管家,你先出去。”
他转头去看碧荷,还没开口,碧荷已拍着胸道:“二公子,你放心好了,煽风点火这种小事,奴婢最在行了。让奴婢一个人去吧,我保证不出半日,就把二公子你刚才吩咐的话传遍整个京城。”
颜雾倒不知道她还有这等本事,好奇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二公子,你可知道什么地方传消息最快?”
“难道你知道?”
碧荷洋洋得意:“奴婢当然知道,那就是妓院啦。”
颜雾才要坐下的身子僵在半空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碧荷接着道:“想当年,在苏州,小姐和绛仙楼的柳姑娘私下交好,常带了礼物偷偷去见她,苏州城里各家公子的风流韵事小姐都是从那里打听来的。”
碧荷说得兴起,一不留神就把昔日小姐领着她去干的坏事兜了出来。
“对了,二公子,你给奴婢准备份礼物,这样奴婢就容易混进妓院的姑娘圈内,好把消息散出去。”
颜雾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礼物?”
“就是二公子你常写的那些诗啊,字啊,词啊什么的,以前你嫌弃不好要丢掉的,小姐都让奴婢去捡了回来。小姐说了,绛仙楼里的姑娘们就喜欢这些,奴婢想,京城里的应该也一样的。”
颜雾的脸彻底黑成锅底。
……
马车驶出城外,天地间渐渐开阔起来。
傅司棠探出头和赶车的丁伍说话:“丁壮士是一直跟着杨公子的吗?”
“傅姑娘客气,叫我丁伍就行。在下是跟着将军从西北过来的,只是在京城的日子跟着二公子四处走走。”
“丁壮士是西北武将?那你是否认得我父亲?他可还好?”
“恐怕叫姑娘失望了,在下职位低微,虽远远见过傅校尉几次,但并无交谈。”
“不知丁壮士在军中居何职?”
丁伍犹豫了一会,才道:“在下是一名斥候。”
“这就难怪了。”
丁伍道:“傅姑娘怎么这么说?”
傅司棠笑着解释道:“我见丁壮士一边赶车,一边和我说话,但是眼睛却时不时盯着前面的那队人马,我起初还以为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原来仅是丁壮士你的疑心病犯了。”
傅司棠目光瞟向前面,那里七八个骑着马的人护了辆马车缓缓而行。
丁伍也笑:“傅姑娘有所不知,这群人有古怪,你别看他们都是商家打扮,但绝不是行商之人。”他压低声音,“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也是武将,只不知是城西营的人还是步兵营的人,又为何要伪装成商人?”
“哦,丁壮士怎么不认为他们是飞骑营的人?据我所知飞骑营也在城内。”
“姑娘是说那五百名号称铁血飞骑的花拳绣腿?”丁伍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下虽来京城不久,但也听说了,那飞骑营只是皇帝为了哄韩家的世子,送给他玩儿的,当不得真。要是动起手来,也就和一般的护院差不多,算不得真正的武将。”
许是丁伍的笑声惊动了前面的人,其中一人回过头,目光漫不经心地朝他们扫过来。
那眼神,冷如寒冰,残酷似猛兽。
莫名地,傅司棠心头一颤。
这时,那人已转过身,拿起马背上的酒囊,习惯性地撸起袖子,仰天而饮。
晴空万里,太阳照下来的日光,正好打在他裸露的手臂上:一只金色的雄鹰展翅高飞,栩栩如生。
傅司棠瞳孔瞬间收缩,那些久远的模糊的记忆一下子撞入她脑海中,电光火石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丁壮士,小心,他们是……”
那边丁伍也叫起来:“是二公子他们,他一定是等不到你,往回赶了。”
马蹄声声,尘土惊飞,官道上,隔着前面那群人,远远地有三人三马迎面驰骋而来。
打头的正是杨峥。
丁伍直起身,扬鞭挥手:“二公子,在这……”
喝酒的那人蓦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丁伍一眼,手摸在鼓起的腰间上。
傅司棠立即意识到他要拿什么。
“快躲开,”她大叫。
已经来不及了。
烈日下,寒光起,一柄圆月弯刀旋风般破空飞过来。
丁伍这才发现不对劲,手中的马鞭迅速改挥为抽,要隔开那致命的一击。
谁知那刀既快且利,一下割断长鞭,划破了丁伍的咽喉。
鲜血溅,脖子断,丁伍的脑袋骨骨碌碌滚落下来,歪倒在刚冲出来的傅司棠脚下……
血尚热,喷了她一鞋子。
傅司棠的心跳几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