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宫里帷帐轻卷,只见美人榻上斜倚着一抹丽影,华服垂落塌边,榻上之人一手撑着头,钗环之下,妆面精致,眉飞入鬓,即便双眸轻阖,也掩不住一身的风韵,这人一边听着身边的宫女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儿,一边任由着搭垂在腰间那灿若云霞的紫红蔻丹一下一下地轻点……
“娘娘,听云和殿的宫女说,公主这几日竟似乎有意学琴,已经托内务府的管事去寻好琴来……”
美人榻上的人只轻轻嗯了一声,一点也不诧异,一句也没多问,片刻后指尖一顿,半掀眼帘,斜斜一扫,问道:“安王呢,最近也不见进宫……”
恰此时,门外传来一道男声:“母妃——”安王撩袍,大步走进内殿,笑着问:“母妃,近日可是念着儿臣?宣儿不孝,没早点来看您……”
榻上之人已然坐起,由宫女扶着半臂缓步走出帷帐,“你可是长着顺风耳呢,母妃刚一念叨,你便来了。”良妃一脸慈爱地轻笑道。
云和殿。
“公主,安王殿下进宫了,已经去了娘娘宫里请安,公主您现下既有心思学琴,何不去娘娘跟前讨个喜,让娘娘指导一二……”
高云阳听着一旁宫女的劝导,脸色越来越冷,“本宫何时说过要学琴?”
“公主,您,前几日不是托内务府管事,去寻好琴来,难道不是要学琴……”这宫女看着高云阳一脸冷漠,声音越发没有底气。
“你倒是会揣摩得很,本宫竟不知,这云和殿还有这般聪明的人物呢……”
宫女脸色顿时一白,立马跪倒在高云阳身前,不住地磕头,“奴婢知错,奴婢不该胡乱揣测公主的意思……”然而高云阳不过微微屈膝,伸出右手食指抬起宫女小巧的下巴,看着宫女红肿的额头,怜惜道:“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磕坏了可怎么办,何况,磕伤了脑子,这聪明劲儿,可去哪儿寻去啊……”
高云阳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宫女的脸,看着她眼里的恐惧一点点放大,哂笑一声,尖细的指甲忽然用力,悄声道:“喜欢安王?可惜……你没那个命……”
宫女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忽得浑身发软,再无暇顾忌容貌,拉着高云阳层叠的裙角重重地磕头,嘴里反反复复只哭诉一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云和殿里笼着一片阴云,沉郁难耐;而此刻的华音宫却是一片祥和,谈笑风生……
“母妃,最近京里发生了好些趣事儿,这七夕节,宋家大小姐凭着一曲,竟是一夜扬名,对了,母妃,您可听说过宋府?”安王高宣问道。
“哪个宋府?”良妃抿了口茶水,笑着问道。
“宋侍郎府上,就是结亲帝师府的宋府……”
“你说什么——”
“娘娘——可是烫到了——”宫女一声惊呼,看着茶杯突然从良妃手中脱落,茶水悉数洒在了华裙之上,心口一紧,忙抽出帕子去擦茶渍……
然而,此时的良妃脸上再无笑意,安王皱着眉,问道:“母妃,这宋府,可是有问题?”
片刻,良妃勉强一笑,道:“无甚,就是想起了一个人。”紫红的蔻丹扶在桌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又道:“哦?那这位宋姑娘倒是厉害……”
“确实……”安王垂下眼睑,意味深长道。复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母妃——皇叔要回京了——”
还不带说完,就被良妃出声打断:“宣儿——母妃累了,改日再与你聊,今日,你便早些出宫吧……”说完,便起身往内殿走去,徒留高宣一人站在外殿满脸深思……
却说自阿元那日接下了杜衡的邀请帖,觅园的丫头们便忙里忙外准备着各种东西,要带的吃食、骑马的护具、替换的衣服……阿元十分无奈,也不过就是下午跑跑马,至于搞得像是要露宿街头嘛……
阿霜转头一脸狡黠,揶揄道:“那,小姐,您可会骑马?”
众丫头的视线唰啦一下全聚焦在阿元身上。
肯定会啊……小姐连观天都会……
小姐从小在外奔波,骑马又有何难……
小姐怎么可能不会……
那肯定会呀!
众丫头视线相碰,确认答案统一,聚精会神地盯住阿元,颇有一番气势汹汹的模样,阿元顿时如芒在背。
“不会……”
“你看!就说小姐是会骑马的吧!”
“就是!”
“阿霜,你这什么问题!”
……
突然鸦雀无声。
刚刚小姐说了什么……
众丫头笑意顿时僵在嘴角,嗯?
“不会。”无视众丫头眼里的不可置信,阿元义无反顾地重新确认了一次。
“不会?”
“小姐不会骑马?”
“我也不会啊……”归池一脸天真道,见众人一时都看向自己,眼里顿时冒光,又加了句:“骑马挺难的,你们都会骑?”
——这不是骑马难不难和她们会不会骑的问题,问题是,她家小姐不会骑马,为何还要接下人家跑马的帖子!难不成,去了站着看风景?其余几个小丫头看着归池,一脸无语……
阿霜边收拾手头的衣裳边道:“所以啊,小姐,为了您的安全,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出城的时候,再去松锦记带几盒点心……”
“阿霜,不过就只是几个时辰……”照这个程度发展下去,以后是不是要提一提廖飞的银钱,阿元抚额。
“小姐,杜小姐是杜老将军唯一的孙女儿,您先前不在京城,许是不大了解,这杜小姐在府里格外受宠,自小便跟着杜老将军在马场,练得骑术在京城姑娘里也是一绝,何况,杜小姐性子直,若硬是拉着您跑马可怎么办?小姐又为何要接下杜小姐的帖子?”
“这跑不跑马,不是还得看马愿不愿意跑嘛……再说了,你家小姐又不是纸糊的,杜小姐应是有话与我说,下帖不过是为了传个信儿。”阿元道。
众丫头反驳不成,只好又多带了一些东西,比如,跌打药……
阿元:“……”
到了日子,阿元临出门前便收到杜府递来的信儿:“我家小姐一早便去了京郊马场,说是要给姑娘挑匹良驹,作为见面礼……”
阿元火速换下了衣裙,直接换上了骑装,杜姑娘竟是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