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时代而言,先天只属于虚无缥缈的传说,古籍中寥寥几笔的记载,太过苍白,实在缺少说服力。
越是未知的东西,人类越渴望了解。
先天强者,连舒寒这种当世绝顶的强者都在忌惮之余感到惊奇,其他习武之人自不必多说,他们很多人一生都不可能接触到那种程度,但却也许是他们一生的追求。
当燕南天成为当世的第一位先天的消息从少林传出后,整个武林为之动摇,无数人马带着探究的目的向少林寺聚集,想从燕南天这位先行者口中了解先天的奥妙。
少林寺在这其中显然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短短一个月,嵩山聚集超过三万武林之人,更远的一些地方,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赶来。
封山二十载,武林早已天翻地覆,少林这个曾经的武林魁首早已被人遗忘,如今再次出世,便汇聚了天下所有目光,哪怕这些人的目的是燕南天。
至于燕南天真武殿之间恩怨,其实并不为世人所知,峨眉山下那一夜,了解他们纠葛的人,大多已经被舒寒处理掉,剩下知道详情的不超过三人。
因此,这些武林人才敢毫无顾忌地前往少林寺。
一些成名武林的一流高手早已被少林寺客气招待,在寺中落脚,剩下绝大多数流之辈,少林寺的小和尚客气地告知,已经没有空着的禅房供应。
因此,嵩山脚下,如今人满为患,客店即便将价钱一涨再涨,客房依旧供不应求。不过,一间锦衣卫密探所开的客栈却早早关门,一个客人也没有接纳。
客栈二楼临窗的位置,一名绝代丽人身着男装,斜睨着楼下大街上那一个又一个带着兵器徘徊的武林之人。
虽然与普通平民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此刻却相安无事,融洽的过分,老百姓对于这些人也没有明显的畏惧。因为但凡想越线者,都要考虑一下惹不惹得起“谴罚者”。
“统领,潜入少林寺的探子传来消息,南天大侠路仲远已经进入少林。”一名紫袍人低着头,轻声说道。
曦和听着手下的例行禀报,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二十年前早已名传天下,如今武功不在真武殿圣主真传那些人之下的南天大侠,根本不值得她重视。
虽然事实如此,她此行的目标只有一人。燕南天,想到这个名字,她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凶芒,除了这位连她师父在信中都特意提到的先天强者,谁也提不起她的兴趣。
曦和与“谴罚者”一行人来到此地已经三天,他们没有选择立刻上少林,反而暂时隐藏下来,观望着那一个个进入少林的武林人物,而结果确实让人觉得有趣。
那些怀着对先天大道的憧憬,前来探究真假的武人不说,除了燕南天的老朋友们,连身为真武殿圣主真传那些人也各自派遣亲信前来,不过却都掩饰身份,极其低调。
因为以他们和真武殿的关系,有些传闻多少也知道。
舒寒一直在寻找燕南天,这并不是秘密。
“统领,总殿送来的东西到了。”
又一名紫袍人走到曦和身边,妖娆尖锐的声音响起,同时将一叠画册呈交给曦和。
曦和伸手接过,翻看了几眼,赫然是一张张真武殿通缉在案的名录,她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心颤的弧线,清冷飘渺的声音轻笑起来:“既然如此,那就照规矩办事。”
当年峨眉山脚下,姬无伤收服的那些各大势力的工具人,在得到他命令回到各自的势力潜伏之后,并不是都一帆风顺,至少少林寺这一路就彻底完蛋。
当初那名少林寺的工具人,凭空得到姬无伤灌输的百年功力,但回到少林寺之后却不知什么原因暴露。之后少林寺内一场大战,这工具人彻底了无音讯。
而少林寺也至此耗干了所有元气,自此封山二十年。
不过姬无伤却没有就此继续痛打落水狗,斩草除根,反而令手下们不必再管少林寺,只需暗中监视便可。
于是,当一名凶名不小的“害虫”因“谴罚者”追杀,重伤垂死倒在少林寺外,被少林寺救活后皈依佛门,“谴罚者”遵循着姬无伤“无视”少林寺的命令,就此停止追杀。
这种情况很快便被一些有心人探知。
在真武殿有意,或无意的纵容下,这些违背了真武殿规则的罪人,面对“谴罚者”的追杀,却举世茫茫无处逃脱,最后才发现,少林寺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
于是乎,一些侥幸逃过“谴罚者”捕杀的害虫,竭尽全力的逃往少林寺,那是天底下他们唯一的容身之所。
当年已经被耗干了元气的少林寺,这二十多年来不知接纳了多少这样的人,如今再开山门,除了有燕南天当靠背之外,也有如今门徒再次昌盛的原因做底气。
至于这些人曾经是什么人,少林寺并不在意。
罪人也好,恶人也罢,如今都已经是放下屠刀,诚心礼佛,被佛光净化,洗脱罪孽的佛门弟子。
少林寺,这个曾经的武道圣地,早已成了另一个恶人谷,区别是有了佛门教义的修饰。
曦和拿着通缉名录,嘴角带着凛然的微笑:“少林寺包庇窝藏罪人,其罪当诛,发信号,召集人,上山,捉人。”
少林寺后山,两道高大的身影并肩漫步。
“燕兄,二十载了无音讯,未曾想再见之时你已达到那传说中的先天之境,可喜可贺。”
面目清瘦,身体挺直如剑的路仲远看着气息若无,仿佛普通人一般,难以看出深浅的燕南天唏嘘道。
“不过,二十年前你突然失踪,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我费了不少心思找你,却没半分线索。”
相比二十年前,燕南天的相貌变化甚大,头发黑白斑杂,眼中似有无尽沧桑,身材不再如曾经那般高大奇异,反而恢复得跟常人一般无二。
若论最大的变化,是明明已经五十多岁,但看起来就如同三十多一般的容颜,虽不英俊,却有一股别样魅力。
“这里面涉及的水极深,我暂时还无法跟你诉说。”
燕南天淡淡一笑,轻轻摇头。这二十年来,他不仅是武功上的提升巨大,心境的变化也极大,少了曾经那般执拗刚直,多了一份沉静如渊的宗师气度。
路仲远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追问,反而说道:“不过燕兄晋级先天,本是高兴的事,但却被这少林寺拿来大肆宣扬,几乎摆明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心思不纯啊。”
在他看来,如今的武林几乎置于真武殿控制之下,燕南天以先天之境横空出世,真武殿绝对不可能无视。
燕南天却看得明白,叹道:“人情道义,有所为,有所得,当年我重伤垂死,被少林寺所救,之后我结义兄弟一家更托他们庇护二十载,到了如今也是该偿还的时候。”
这种事若换作二十年前那偏执的燕南天,绝对没那么容易想通透,即便想明白也难以坦然相对。这等变化自然被路仲远看在眼中,越发能明白对方的变化之大。
“大伯!路大叔!”一道带着散漫慵懒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我就猜到了你们会躲到这来。”
燕南天与路仲远转头,看见两名二十岁出头,相貌极其俊美的青年走来,不禁露出笑意。
这两人一个身着白衫,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如玉出尘,宛若谪仙。另一个则显得有些放荡不羁,眼中灵光时时闪烁,似心思无数,明显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主。
蝴蝶效应,姬无伤的存在确实影响了很多东西,比如江枫与花月奴的悲剧没有上演,腹中的那对孪生兄弟也没有分开来,长大后生死相向。
也许是巧合,这两个孩子,一个起名叫江无缺,另一个叫江无忧,没了漏网之鱼,也就没有小鱼儿。
“方丈让我转告大伯,寺外那些不相干的人想要见你。这些人待在寺中实在太烦人了,大伯还是赶紧把他们打发掉吧。”江无忧撇了撇嘴,眼中带着莫名意味道。
江无缺闻言苦笑道:“这话最好不要让外人听去,若大伯无所顾忌那也罢了,不过大伯不是那种恃强凌弱之人,你这种话除了让人尴尬,也会让大伯难做。”
江无忧斜睨,呵呵一笑。
燕南天摇了摇头,似乎习以为常,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冲着江无缺道:“这段日子寺中人多眼杂,心兰也差不多快临盆,稳妥起见,你还是带她到外面待产吧。”
江无缺脸色慎重的点头:“我明白,大伯。”
就在此时,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起一道白烟,引起了几人的注意,随着一声爆响,火光绽开,随后一道道黑色的烟雾组成了一个诡异的字符。
“诛邪令?”路仲远抬头望天,脸色一变。
“他们怎么也来了?”
诛邪令,“谴罚者”一种信号火箭,每次这枚火箭信号升起的时候,但凡看见些信号的“谴罚者”,无论身在多远,手中的事有多重要,都必须是不顾一切迅速赶到集合。
燕南天虽是第一次见到,但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脸色不喜不悲,悠悠出声:“该来的还是会来。”